青山寨的人都在这一声响中醒来,但随后也便成为了声响中的一份子,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些人完全失去了判断力,一时间变的无所适从。
突进的朔刀与箭矢并没有留给他们更多清醒的时间,飞矢伴着未落的弓弦声,急速地穿透了这些人的身体,朔刀带着凛凛寒意劈进了他们的胸膛,夺走了这些曾狂虐却无比肮脏的生命。
也有一些山匪,凭借着矫健的身手躲过了云州军的第一拨杀戮,逃出了屋子。但屋外的骑兵却并没有给他们第二次生还的机会,马蹄飞过,长刀起舞,刀影下皆是鲜血飞溅。
一名山匪在肩头中了一刀后,就地滚向了一旁,爬起身来,踉跄地向身侧的小路跑去,全然没有了白日里抢夺他人时的威风。他试图跑入小路尽头的山林中,那里林木丛生,想是应该能躲避掉身后的追杀。
见此,其身后追击的骑兵快速地抬起了右手,将手中的朔刀用力地投掷了出去,长柄朔刀带着风声准确地刺进了山匪的后心,锋芒自他的前胸透了出来。山匪未及呼喊一声,便向前倾倒了下去。
快马疾驰,马背上的士兵行至倒地而亡的山匪身前,身子右倾向下,一把提起了插在他身上的长刀,马速未止便高扬前蹄,转身向来路奔了回去。
云州军的士卒并没有将青山寨的山匪放在眼中,甚至觉得他们根本无法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敢于有如此的信心,并非是这些军士的自大。而是因为,这些士兵都是在千万人的战阵搏杀中活下来的,都是经历了无数的生死锤炼还能全身而退的勇士。他们虽然在沙场上看淡了生死,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活下来,反而他们更清楚如何杀死对方。
江湖匪类的武技在这些士兵看来,仅仅适合观赏或是伤人,并不是杀人的技法。杀人的技法没有那么多的花哨,只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一式便可。
在战阵上如果没有将对手一刀毙命,那么倒下的便会是自己。所以,军士们只要挥出了手中的朔刀,就没有想着再补第二刀。青山寨的山匪便在这刀起刀落中,再也见不到稍后即将升起的朝阳。
而对于每一名山匪来说,这些不明来历的黑衣人犹如鬼域中的杀吏,面目无情且击杀果断,每每刀锋相持时,都是应刃而上,毫无怜惜性命之色。这般状况,每日里只是打家劫舍的山匪又何曾见过。因此,未过数招便已惊的肝胆俱裂,又哪里有胆量搏杀下去。胆气一失,性命也便随之飞灰湮灭了。
开山豹陆崖醒的要比其他人早一些,在响箭升空之前他就醒了,是身旁女子的低声抽泣声扰了他的清梦。睁开眼后,陆崖极是气恼地抬起左腿,一脚踹在了女子的腹部。
既然醒了,陆崖也便无心再睡。他唤了一声,让帘外的侍女端来了夜壶。惊吓是有的,但对于陆崖来说,这个声响还没有到使他惊恐的程度,因为他不觉得青山寨会有什么危险。
虽然在创建之初,寨子有过几次拼杀,但多数是在吞并叠云岭中其他势力时发生的小战事。与官府之间也有过摩擦,但随着家主的暗中介入,也都一一化解。自从上一次替少主到东襄城城令处取过一次贺礼后,东襄城的官兵便再也没有于叠云岭处出现过。至于十里亭的骁骑营,虽有威胁也不须担心。因为骁骑营的一举一动都在家主的掌控之下。若有个风吹草动,自己这边早就提前知晓了。
因此,这一响动虽让陆崖暂时惊了一下,但也很快就缓了过来,向房门处走去。
陆崖想看看属下到底在做什么,搞出了这么大的声响。山寨中一些是自己带来的人,还有一些是吞并其他山寨时留下的,那些人多少有些劣性,不太服从自己定下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该是杀上一两个立立山规了。这样想着,陆崖随手摘下了挂于侧房门旁的九环刀,走进了大殿内。
大殿内烛火通明,两个炭火炉中的木炭烧的火红,将大殿烘烤地暖融融的,一张厚布门帘挂在殿门处,阻挡了一切试图袭进的风雪。
陆崖绕过殿中的座椅,几步便走到了殿门前,伸手掀开了门帘。大门并没有上门栓,略微地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陆崖将提刀的右手掀着门帘,左手握住门环,缓缓地将门向内打开。
当殿门的缝隙刚刚开启不到半个身子大小的时候,陆崖的眼中便有两点寒光闪过,随即两柄锋利地朔刀便沿着门缝刺了进来。这一状况完全出乎意料,陆崖慌忙之下来不及后退,只能将身子向后倒去,双脚顺势而起,蹬在了殿门上,将殿门重新关闭在了一起。倒地后的陆崖就势侧滚到一旁,急身站起,将九环刀横在了身前。
同时一刻,殿门大开,几十名黑衣打扮的云州兵卒手持弓箭与长刀冲进了大殿中。进入殿中后的兵卒立即将陆崖围了起来,十几把朔刀与弓箭同时指向了他。
见此,陆崖稍一慌张后,即刻镇定下来,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擅闯我青山寨,是不知死活了吗?”
话音刚落,一阵笑声便从殿门外传来,随即一个声音说道:“谁死谁活还不清楚,陆寨主就发这么大的脾气。倘若等一下死了,岂不是做了个气死鬼。”
见到走进门来的徐清砚,陆崖的眉头挤到了一起,散着阴毒目光的三角眼眯成了一道缝,口中冷冷地说道:“方头领,你这是什么意思?误会我们已经讲清楚了,酒也喝了,该道的歉也已经道了,这就是你们解甲寨的为人吗?都是在路上行走的,难道真的不讲江湖道义吗?”
陆崖的话虽然说的厉声厉色,其心中却是慌乱无比。看眼前黑衣打扮的众人似乎是解甲寨的人,但解甲寨距离青山寨尚有数百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半日到达。即便是东襄附近有解甲寨的人或镖行,人数也不过百人。可听听殿外嘈杂的混战声,至少有数千人之多,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有预谋地要灭我青山寨吗?
正当陆崖心中思忖的时候,殿门外一名手持长刀的壮汉走进大殿,向徐清砚抱拳致礼道:“大将军,外边的山匪已经杀的差不多了,有些女眷该如何处置?请大将军示下。”
徐清砚转头望向来人说道:“薛阳,先将那些女人聚到偏殿,等下再做处理。命将士们继续追杀山贼,一个不要放过,全部杀死。”
说完,徐清砚又回过头来,望着陆崖说道:“江湖道义?我的眼里没有江湖,你的心中也没有道义。”
听了此话,陆崖恍然地抬手指向徐清砚吼道:“你不是方顺,你不是,你是徐清砚,你是那个血阎罗。”
此时,陆崖真的慌了心神,若是解甲寨的人还好说,大不了低头说上一些软话,再赔上一些财物,事儿便也过去了。可是,现在不同,眼前之人是云州抚远大将军,是那个杀人如草芥的血阎罗。陆崖知道北境内各路山匪的下场,没有一个活口,全部死在了云州军的刀下,而自己也正将步入那些人的后尘。
也正是现在,陆崖清楚了眼前的这些人是谁,他们并不是解甲寨的人,他们是东襄城里的三千云州军。只有他们才能如此迅速地抵达这里,也只有他们才有如此的战力,短时间内杀死了自己近千人的队伍。
如此想着,陆崖心下一横,狞笑道:“徐清砚,你我素来无怨,我青山寨也从未与你结过任何梁子,你今日如此,断是欺人太甚了吧。我陆崖虽是落身于此,但也不是你说欺就欺的。”
听了陆崖的话,徐清砚不禁轻笑了一下,说道:“听你话的意思,好像身后还是有些什么人的。这样,我徐清砚也是打狗先看看主人的。你说吧,你的主人是谁?我看看有没有分量保下你这条狗。”
闻听此言,陆崖三角眼一瞪,厉声说道:“姓徐的,你不过是一时得意便张狂,我开山豹陆崖不是那卖主求荣的人。你要杀,便提刀过来与我陆崖战上一战,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徐清砚轻蔑地望着陆崖,说道:“和我战,你不配。你的脏血还不配染了我的刀。”
说完,徐清砚将身子向后一退,厉声说道:“杀了他。”
话音刚落,包括章建标在内的几十把朔刀同时劈向了陆崖。开山豹陆崖并未抵挡住几下,便被锋利的刀锋斩乱了身子,空留一堆烂肉散在了殿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