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后娘娘的笑声,徐初霁这才回过神来。飞快地跑到了柳皇后的身旁,把着她的手臂摇晃起来,口中娇嗔道:“皇后娘娘,您看看,我三哥竟欺负人。娘娘,您瞧瞧,打的初霁疼死了,真是气死人啦。”
柳皇后捏了捏徐初霁有些婴儿肥的小圆脸,笑着说道:“能有多疼呀,竟胡说。他是你哥哥,还能真打呀。这是你哥哥,要是在战场上,你的小屁股早就开了花了。”
柳皇后的一番调侃,让徐初霁的小脸更红了,也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说笑间,柳皇后将又目光望向了儿子康世华以及儿子身侧的少女。虽然她一直在观看徐家兄妹的武技切磋,但目光却从未离开过静王康世华的身上。
自打康世华回京后,柳皇后便将他留在了身边。
一则是因为静王康世华的伤并未全愈,留下来自己便于照料。二则是柳皇后太思念自己的华儿了,儿子这次回来后,她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见到他。生怕一个转身,儿子又不见了,又投身到了某个烽火四起的地方。因此,柳皇后觉得只有让儿子在眼前,自己的心才会安稳。
康世华向母后说起过自己心仪的女子,也说出了能够与其牵手终生的心愿。柳皇后听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这个已经长大的儿子,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
柳皇后不置可否的原因,是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权力,皇子的婚配不是自己一个后宫之人所能左右的。但她也暗暗地下了决心,她要替儿子争一争,替儿子去求求当今的皇上,求求自己的夫君。
她不会为儿子能够荣登大宝去做些什么,她不想去做,也不敢去做。因为她知道那样做的话,不仅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也会将自己的华儿推向凶危的境地。
但是,为了华儿的终身大事长乐未央,她这个做母亲的愿意去做,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柳皇后冲着康世华身旁的雅若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来。
雅若见到柳皇后召唤自己,赶忙紧走几步,来到台阶前,屈膝下跪道:“臣,云州抚远侯帐下,赤甲炽翎营校尉雅若拜见皇后娘娘,祝娘娘凤体万安。”说完,竟将头“咚”的一声磕在了石阶上。
雅若除去自己女子的身份以及身上汉女的装束,她的确是一名卫朝的官员,而且还是一名驰骋疆场的战将。因此,此刻的她习惯性地执了军中之礼。
听到“咚”的一声响,柳皇后吓了一跳,赶忙让身边的徐初霁去扶起跪着的雅若,口中不无心疼地说道:“真是个傻孩子,如此硬的石阶,怎么磕的这么重。快过来,让本宫看看伤到没有。”
这时,康世华与徐清砚也都急忙走了过来,康世华更是满脸焦急之色。那一声响他也听见了,那一瞬间仿佛是什么东西锤在了自己的心尖上,整个心都颤了一下。
康世华清楚雅若不仅仅是因为执军礼的缘故,更多的还是由于她太紧张了。
他能理解这份紧张,母亲在雅若眼中,那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身份的差距,让这个异族少女此刻的心中满是忐忑不安。
况且,那份自己知晓的忧虑也一直藏于少女的心中,今日她与母后相见,这份忧虑已然成为了恐慌。正是在如此的心态下,雅若才有了这般状况。
雅若站起身来,望了一眼已到身边的静王,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随后,便与徐初霁牵着手走到了柳皇后的身前。
望着雅若已经有些红肿的额头,柳皇后不由自主地将她拉到了身边,仔细地查看着,并不时地在红肿之处轻柔地吹着气。
片刻后,柳皇后柔声说道:“都肿了,好在没有破,不然会留疤痕的,真是个傻孩子。”
起初,柳皇后的举动让雅若有些不知所措。随后,她的眼眶慢慢地湿润了起来。
少女抽了一下鼻子,抑住了即将落下的泪水,憨憨地笑望着柳皇后,轻声地说道:“谢谢皇后娘娘慈爱,不碍事的。”
柳皇后轻抚了一下雅若的脸庞,擦拭掉了少女流出眼眶的泪水,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望着眼前这几个真值年少的男女,感慨地说道:“虽说你们在本宫的眼中都是孩子,但本宫真羡慕你们,你们就像那天上的小鸟,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柳皇后的话并未继续说下去,只是望向了不远处宫墙内的一株冬梅,淡淡地摇了摇头。
片刻后,柳皇后对着康世华说道:“华儿,雅若第一次入翊坤宫,你带她四处走走。初霁,沐心你们二人到本宫寝殿中等候,子墨你随本宫来,本宫有几句话要问你。”说完,柳皇后转身向秀云殿走去。
秀云殿中,柳皇后叫退了执殿的宫女与身边的常侍,静静地坐在了多宝格前的一张檀木椅上。她双眼微闭,似乎是在思忖着什么,又好像是在考虑如何开言。
片刻后,柳皇后睁开双眼,望着站于身前的徐清砚,轻声说道:“子墨,本宫知道你与太子自幼便在一起玩耍,情如兄弟。本宫也知道你与华儿的情谊。有些事情本宫也知晓了一些,但本宫不想为难你,也不想知道究竟。今日,本宫就想知道,华儿会不会有危险?”
对于皇后的所问之言,徐清砚在进入秀云殿前就猜出了几分。
皇后虽说是后宫之主,不涉朝事。但终究还是会有些耳目的,这些耳目或在朝中,或在皇帝的左右。因此,有些事情并非是能不能瞒得住,而是要看她想不想知道。别的事皇后可以不关心,但自己儿子的事情,她又如何不挂于心头呢。
徐清砚躬身施礼,正色地说道:“娘娘,这件事情陛下也问过微臣。据微臣所知,陛下非常在意这件事情,也非常关心静王的伤情。娘娘,有些事情或许并非如您想的那般,这其中尚有一些让臣不明之处,臣会调查清楚。”
徐清砚思忖了一下,继续说道:“娘娘,臣与静王共守北境,几经风雨,历经艰辛,我们一同驰骋疆场,浴血杀敌。虽不能说我们有着血浓于水的情份,但彼此之间是可以生死相托的。因此,请娘娘放心。无论何时,无论何事,臣都会站于静王身侧,与静王一同承历一切险阻。臣便是失了性命,也定会护得静王周全。”
听到徐清砚的话,柳皇后平静地点了点头,可是在她的内心却是起了波澜。
身为卫朝的后宫之首,她深深地知道朝臣大族与皇子之间盘根错节的关连,每一名皇子的身后都有着强大的势力为其支撑。
太子世宸的背后是荥阳郑氏,郑氏一族本就是名门望族,在都城洛邑更是声名显赫。不仅如此,郑家在军中的势力尤为强盛,而太子的外祖父便是战功彪炳的云骧将军郑习凛。
当年,是郑习凛率领武威军挡住了西戎与北梁的进犯,当今圣上也正是依靠武威军的强悍收复了失地,荡平内乱。凭借着这些战功,郑家及其武威军在卫朝奠定了不可撼动的地位。
三皇子世晔生母早逝,自己也是在襁褓之中便经受磨难,历经坎坷才重回到宫中。正是因为这样的经历,让皇上对他尤为宠爱,时时地恩赐与他,用以弥补当年对其母子的愧疚。
不仅如此,三皇子的生母本就是出身于河东薛氏。薛氏一门实属地方豪强,在河东一线拥有强大的势力,而且薛氏多秉承武勇粗豪的门风。故此,薛家在军中也是悍将强兵众多,护守洛邑的骁骑营主将薛道兴便是三皇子世晔的舅父。
而其他皇子的身后也多是世家大族,在朝中官员与军中将领里都有各自的根源。
反观自己与华儿,虽说自己贵为皇后,陛下也对自己宠爱有加。可是华儿的身后又有谁为其支撑呢?
自己的娘家本就是文臣世家,若论饱读诗书,定说无人可及。可若要谈及权争兵斗,家中却是无人可用。柳家无一男丁在军中任职,便是朝中为官的,也多是掌史司礼之职,这般职务又如何能与那些豪族世家相抗衡呢?
虽然自己并无让华儿争夺储君之意,可朝中一旦有变,谁能护得了自己与华儿的周全呢?谁又愿意去那样做呢?
这些事情柳皇后以往不愿考虑,但自从知晓了临梓城的战况后,她心惊了起来,也不得不将这些念头放在了心上。当她听到徐清砚说出如此重诺后,心中抑制不住地激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