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溍集府,靖远城中,镇西将军府邸里,陈令功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堂中的背椅上,脑海里的思虑如飞轮般地旋转着,片刻未停。
陈令功的面相本就生的有些冷,此刻则更加铁寒,微闭的双眼偶尔会动一下,但始终没有睁开过。他将双手交叉地垂放在身前,粗大的右手食指不停地敲打着左手的手背,节奏时缓时急,似乎是在为什么事情犹豫不决。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扭头向身侧方几上的两封信函望了一眼,随即又正了身子,闭上了眼睛,再次陷入了权衡之中。
今日,陈令功自看完这两封送来的信函后,就如此这般地坐在这里,已经有多个时辰了。
两份信函的其中一封是军探密报,密报上写明云骧将军郑习凛曾于两日前入玛多那日山北,留宿一夜后离去。在此之前,铁勒部落的叶护弥厥与西突厥的达干阿史德都曾进入过山北。
陈令功一直对铁勒部落心存戒备,也知晓有一股暗生力量驻留在玛多那日山中。他曾命人探查过山北,可惜派去的人多是有去无回,即便是回来的也是重伤在身,所能得到的情报少之又少,唯能知晓的便是北山之中境况复杂,军卒根本无法攻入。
早先,朝廷曾命陈令功探查过坎布城与苏木达奇城,以及漠北之中的绿洲巴里托,并让其领兵偷袭驻扎在此三处的不明兵马。可不知在何处为走漏了消息,竟让那三处本有的兵马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为镇西将军的他也因此受了朝廷的斥责。
陈令功始终怀疑境外的这些人有图谋犯边之心,如今云骧将军郑习凛竟然也与这些人有了相干,这让他的心惊了起来。
另一封信则是有人秘密送与陈令功的,那是郑习凛的亲笔信,信中的话很简练,只是问他是否还愿意与郑家在一起?是否还愿意留在郑习凛的身边?是否还是武威军的一份子?
话虽说的简单,可这其中所蕴含的意义却是惊心动魄。
若在往日,陈令功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以云骧将军郑习凛马首是瞻这样的话,也定会趾高气扬地向人表明自己老武威军的出身。
可今时不同往日,云骧将军此刻是逆臣,武威军已然成了叛军,如此境况下还来问自己这些,岂不就是要自己跟随其一同谋反吗?如此直白的问话,让陈令功一时间两难起来。
说是两难,对于陈令功而言确是如此。
他是卫朝的守边将军,一方大员,一府之主,朝廷对其应说是不薄的。陈令功一直认为,自己即便不能成为战功彪炳的国之柱石,至少做个尽职尽责的带兵之人还是能做到的。
另外,何为乱臣贼子,其下场又是如何,这些陈令功也是耳闻目睹过许多,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那样的人,也从不愿意成为那样的人,不愿负国负君是他难心之处。
而让陈令功更为难心的,还是在于近来溍集府的一些事宜以及与郑习凛的情谊上。
溍集府自收复之后,陈令功便被留在了此处镇守西境,与其搭配的不过是一个官阶差上许多的府院。所以,若说在西境内,陈令功独掌军政大权也是不假的。
可自从上次剿贼泄密后,陈令功觉得朝廷方面似乎对自己起了某些疑心。他也暗下打探过,从兵部传过来的一些消息印证了他的猜测。
再则,唐渊的就职让陈令功有了一种莫大的危机感。府制的官阶大于将军一职,这也说明了朝廷已经不信任自己,有制衡的心思了。
另外,朝野上下都知道陈令功出身于武威军,是云骧将军郑习凛一手栽培出来的,而郑习凛身为太子的外祖父,自是保太子以后承位的。因此,陈令功算作是太子一党亦是不为过。
当下,太子已经身陷囹圄,生死不明,而凤原的武威军又起了反兵,身为溍集府军主帅的陈令功如何能让朝廷不猜忌,不提防。这个猜忌与提防会让他前程尽失,甚至有可能为此丢了性命。因此,陈令功不得不思虑一下以后的路。
还有一点是陈令功最不愿舍弃的,那就是他与郑习凛的私人情感。郑习凛对于陈令功而言,并非是寻常的将属关系,在陈令功的心中,他一直将郑习凛当作自己的恩人,认作自己的义父。
最初,陈令功只是一名随父母逃难至京的少年,后因父母病故,他为了生计入了兵营。虽说那时的陈令功年岁不大,但因其善通人情世故,又有一副习武的好身板,没过几年,陈令功竟在军营中杂七杂八地习得了一身好武艺。
那年武威军选兵之时,陈令功凭其身手赢得了郑习凛的赏识,并将其安排在了自己的身边。故此,在以后的数年间,陈令功追随郑习凛东征西讨,立功无数,这其中有他拼死护着云骧将军的情况,也有老将军救他于乱军之中的事例。
林林总总的战阵杀伐中,陈令功与郑习凛,乃至与郑烁之间结成了深厚的感情,这份感情让陈令功觉得自己与郑家是不能分割开的,自己应是郑家儿郎中的一员。
从凤原武威军反叛至今日,陈令功没有调动一兵一卒靠近凤原,哪怕是武威军进逼青华隘口,他也只是领了几个亲随前往,希望能劝上一劝或是与郑烁一同为郑家想出个活路来。
如今,老将军的亲笔信就在眼前,寥寥的几句话既表出了凤原的困境,也带着对他深深地祈望,这是家人受难时唯一心存的祈望,陈令功觉得自己该做出决定了。
坐了数个时辰的陈令功睁开了双目,两只手重重地拍在了背椅的扶手上,并随之站起身来。
他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门口处,环顾了一下正堂内的陈设,又将目光望向了山水俱全的庭院,府邸中的一切都是他精心打造的,是他这些年积累下来财富。
陈令功的家眷不多,除了一房正妻以及一儿一女外,再无他室。只因其心生警惕,陈令功早已将妻子与一双儿女送到别处安置,生怕祸及了她们。而以往的那些入府女人,陈令功也只是过了手后便潜了出去,有的送给了属下做了妾室,也有的给了些银两,任其离去。
门廊下,陈令功站立了片刻,脸上露出了自嘲且饱含苦意的笑容,继而对着门外高声道:“来人,备马。”
一个时辰后,靖远城东的官道上,一红三黑四匹快马,风驰电掣般地向东北方向奔去,迎风而起的玄色披风遮挡住了他们的身形,帽檐宽大的斗笠也同样隐去了他们的容貌,四人的身后唯有一阵黄尘漫天,飞扬在了薄霞似火的日暮中。
陇血滩,本名陇右泽,位于广乌城外偏东北方向三十里处,距离靖远城约需快马两日的脚程。
在卫朝武宗帝初期,陇右泽归属于大梁国,后武宗帝西征,灭了大梁,并其疆土,将梁国残存的皇室赶入了陇右泽以北的荒漠。那一役,卫朝大军在陇右泽斩杀梁国军卒万余人,血染遍地,致使陇右大泽水赤红。故此,人们也便将陇右泽改了名字,称为陇血滩。时至今日,陇右泽的湖水早已没有了血红,恢复了本色,但陇血滩的名字倒是延传了下来,至今未改。
陇血滩正北约七里处有一处庄子,庄子原本不大,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名字,里面住着也就不过十几户人家。自广云昌将此庄作为商运中转之地后,庄子扩大不少,里面住的人也随之多了起来,庄子也便有了自己的名号,云庄。
广云昌被陈令功夺了通关文书,无法正常行货于边境三城,故只能绕城而行,徒增了很大的一段路程。云庄所处的位置适宜,恰在东西货运的必经之路上。故此,这里也就成为了龙行镖局货运中转,以及走镖商贸人员的临时休憩之所。
云庄所在之地虽也属卫境,但已在边防之外,溍集府的巡边将士极少途径此地,即便是偶尔的路过也只是收些税银,从不对庄中人员进行过问盘查。
此刻,云庄内一处较为偏些的庄院里,一身商贾打扮的徐清砚坐在一棵古槐树下,树下石盘桌上的炭火炉正烧着水,一套半新的粗陶茶具摆在了炭炉的旁边。院墙外有人影闪现,是几十名青衣壮汉持刀守卫,不许他人临近半步。
院内的古槐年代久远,其气势雄伟,挺拔高大,粗壮的根系深扎于地下,如龙般的虬枝向上伸展着,茂盛的槐叶似云冠一般遮了天日,甚为壮观。
过了一会儿,炭炉上的水初现气泡,徐清砚持小竹向水中投了适量的青盐,用以调味。待水再沸时,他舀出一瓢水放于一旁,随即用竹夹在沸水中轻缓地转圈搅动,沸水即现旋涡状,接着他又用竹茶则将茶末从旋涡中心投下,一股甜香的茶气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
徐清砚舀出了一勺茶汤倒进了陶碗中,留在了一旁。过了一会,茶水大沸,如波涛翻滚,水沫飞溅,徐清砚将最初舀出的水重新加入壶中,抑止了壶水的沸腾。
做完这些后,徐清砚持勺盛出茶汤分入陶盏中,自己则是先端起一盏茶,细细地品尝了起来。
“徐子墨,你这可不是好的待客之道呀,既然茶已煮好,哪有客尚未品鉴,自己倒先自饮起来的道理,啊,哈哈。”
郑习凛口中说着话,与郑烁大笑地从房中走了出来。
徐清砚赶忙放下了手中的陶盏,口中笑道:“子墨不是想先替老将军尝一下茶味嘛,否则错了茶味,让老将军与我兄见笑。”
郑烁跟着父亲的身后,笑道:“子墨,军伍中人也就你有这般闲情逸致,若让哥哥,早就倒些茶粉冲了沸水喝了,哪里会这般麻烦。”
徐清砚见郑习凛与郑烁落座后,先是双手端起一盏茶,敬给了郑习凛,随后又端起了一盏递给了郑烁。
三人饮了一通香茶后,徐清砚望着郑习凛问道:“老将军,您觉得陈令功回来吗?”
郑习凛略一思忖后,微微地点头道:“他回来的。”继而,他又望着徐清砚说道:“子墨,老夫与你不见外,也便说句心里话。陈令功的来否,都是老夫不愿意见到的。”
徐清砚先是一怔,随即赞同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郑烁心有不解,疑惑地问道:“父亲,您为何如此说呀?”
郑习凛望了一眼儿子,笑着对徐清砚道:“子墨呀,你这哥哥战阵之上倒是可以,就是这心思上太过粗放了,日后你可要多照应着些。”
徐清砚闻言,先是一笑,随后正色道:“老将军,您可别如此说,照应一词,子墨是万万担当不起的。子墨既然尊少将军为兄,那子墨必定会珍惜这份兄弟之情,绝不会虚情假意待之。”
郑烁听徐清砚如此说,亦是动容道:“子墨,你贵为侯爵,现又总领朝廷兵马,郑烁能与你结为兄弟算是高攀了。”见徐清砚不住地摆手,郑烁笑着继续道:“那好,我就不与你客套了,既然你我兄弟意气相投,那就不谈什么官阶高低了。你认我这个哥哥,我也自然将你作弟弟唤了。”
郑习凛望着眼前的二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又继续先前的话题道:“说到陈令功,他若不来,老夫会心痛,痛心这几十年的情谊不过如此。可他若真要来了,我郑习凛的心中则更是不安,他来就意味着将与武威军一同谋反,他是边疆大吏,朝之重臣呀,怎能为情义所动,背叛朝廷呢?这样的人为官,岂能是我卫朝的幸事?”
郑习凛心下矛盾地叹着气,脸上尽是纠结难解的神色。
徐清砚理解郑习凛的心中所想,但他也清楚云骧将军此番话的另一层含义。
那陈令功若真的来了,便能说明朝野各处的老武威军人皆是心向郑家的,只要郑家将旗一挥,武威军人等无论何事都会响应。这可不是小事,这等状况若让朝廷得知,使得靖德帝知晓,那郑氏必会受到皇家的真正猜忌,其未来也应是难测的。
想到此处,徐清砚正色道:“老将军也莫要难心,此法终究是为了大计。陈令功不来是心系卫朝,若是来了也是尽忠于朝廷,无有区别的。此事不过是计中一环,也唯有我等三人与唐大人知晓,待日后呈报之时,子墨自会妥当处理。”
郑习凛闻言,欣慰地点头笑了笑,伸手端起陶盏敬向了徐清砚。
三人又商谈了一会儿,院门轻启,一名青衣壮汉快步走了进来。壮汉行至徐清砚的身前,单膝跪地,抱拳执礼道:“启禀大将军,庄外有四人骑马赶来。”
徐清砚闻言,冲着郑习凛与郑烁会心一笑,转头对着壮汉道:“若是来人寻郑掌柜,便将他们带过来。”
待壮汉离去,徐清砚对着郑习凛道:“老将军,等下子墨先回避,您与陈令功谈一谈,若他真心,咱们再向其全盘托出,一同谋划。”
郑习凛默声地点了点头,望着起身回屋的徐清砚,他的心中暗自感叹,感叹这年轻人的心思会如此缜密,也感叹这时光催人老,后辈竞胜出的无情岁月。
陈令功自出府后,打马疾驰,除了在广乌城留宿一晚,他一刻也不曾停歇过,直奔信函上所写的云庄而来。
云庄,陈令功是知晓的,也清楚那里是广云昌的地盘,但他并没有过多地干涉,只是命人定时地收取税银。一来他不想因为金乌堂过于苛刻广云昌的商贸,二则陈令功也知晓广云昌是徐清砚的产业,不愿与徐家结下太深的仇怨。
四匹快马行至庄口处,陈令功见有人拦住了去路,他并未气恼,而是在马上轻声说道:“烦请通报郑掌柜,就说靖远城陈茂明求见。”
德音是茂,为人坦荡称明。茂明是陈令功的字,是其在成人加冠之时郑习凛为他取的,所以在郑习凛的面前,陈令功只称自己为陈茂明。
片刻后,在一人的引领下,来到了郑习凛所在的庄院处。一进门,陈令功以及随行的三人一同单膝着地,跪在了云骧将军郑习凛的面前。
望着已是须发银白的老将军,陈令功的神情有些激动,话语略带哽咽地说道:“属下陈茂明拜见将军,茂明该死,未能替将军分忧,望将军治罪。”
郑习凛见到陈令功后并未起身,而是带着赏识的目光望着他,继而脸上又露出了无奈地苦笑,口中缓声道:“你终究还是来了。”
陈令功依旧跪身在地,口中回道:“是茂明一时利欲熏心,忘了将军的恩情,请将军处罚,茂明今日前来便不再回返,定陪在将军的身侧,生死无悔。”
一旁的郑烁闻言,心中一怔,开口问道:“令功兄,你不回去了?那三万溍集府兵怎么办?”
陈令功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道:“茂明受将军栽培,朝廷恩赏做了镇西将军,忠义皆不敢忘。若要举兵反卫,定会祸乱西境,殃及众生,茂明真的不想那般做。因此,茂明孤身前来与将军共生死,也算是对朝廷有个交代。”
郑习凛沉默了半晌,开口问道:“茂明,你真的不悔吗?”
陈令功坚定地回道:“茂明自少时在将军身边,就立志这条命便是将军的,茂明绝不后悔。”
郑习凛闻言,脸上渐渐地露出了舒畅的笑意。
郑烁看见父亲脸上的笑容,他知道陈令功得到了父亲的信任,口中打趣道:“令功兄,你就带这三个人跑来,也无济于事呀,还以为你能亲率三万大军,与我一同打下虎跃关呢。”
陈令功面色尴尬地望向了郑习凛,口中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抽动着嘴唇,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郑习凛笑着站起身来,走到陈令功的身前,伸手扶起了他,口中说道:“茂明能来,老夫已是慰心了,别听烁儿胡说。”
说到此处,郑习凛拍了拍陈令功的肩膀,继续道:“茂明呀,有些事情一直对你有所隐瞒,实属事出有因,你也不要在意,来,老夫引你见一个人。”
郑习凛话音刚落,徐清砚推门走了出来,冲着陈令功抱拳道:“陈将军,徐子墨在此见礼了。”
徐清砚之所以先行见礼,一是为了云骧将军的情面,二是他的确佩服陈令功的人品。先前他也听说过陈令功的德行,但都是一些极差的风评,因此对此人并无好感。但今日所见所闻,让他改变了之前的想法,敬重起眼前之人。
陈令功与徐清砚从未谋过面,但云州抚远大将军的名号他是知晓的,见来人自报家门,他赶忙还礼并面露震惊之色道:“令功见过徐将军,怎么?莫非北境也反了?”说完,瞪大眼睛望向了郑习凛。
郑烁一把揽过陈令功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就算天下皆反,也唯我令功兄心系朝廷呀!”
此话一出,郑习凛与徐清砚也是大笑起来。
望着三人大笑,陈令功一脸地茫然,就连跟随他一同前来的三名心腹也是如此,不知云骧将军他们为何发笑?又为何笑的如此畅快?
日落西天,月夜静谧,秋风卷带起漠北的黄沙掠过陇血滩,将那份冷意撒在了云庄中。古槐树在风的吹动下,枝叶摇晃,发出了沙沙地声响。庄院的房屋中烛火通明,将四个拉长的身影映射在窗棂的白麻纸上,摇曳不停。
听完了讲述的陈令功,整个人都呆滞在了那里,一时间他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的那颗必死的报恩之心,就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没了着落,也不知是该高兴呢还是失落至极?
“就是…说…没有人谋反?一切…一切…只是一个局?”陈令功的话有些断断续续,脸上的茫然依旧残存。
徐清砚点了点头,口中说道:“是的,只是一个局,但这个局还是有你很大的戏份的。”
陈令功望了一眼郑习凛,又转头看着徐清砚道:“我杀唐渊?我让出戊野与靖远两城?我让他们过青华隘口?徐将军,您这真的是局?还是早就反了诓骗陈某?”
陈令功的疑心不无道理,这一系列的做法完全就是放弃了西境,将整个西境拱手让人。若这真是计划尚可,可一旦有假,陈令功知道自己将会成为千古罪人,万世遭人唾骂。
徐清砚与郑习凛对视了一眼,相互一笑,各自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放在了方桌上,示意陈令功观瞧。
桌面上是两道密旨,金字玉玺俱全。
一道密旨是册封徐清砚为天下兵马总领上将军,统辖卫朝所有大军以主帅之职应对此次战事。另一道则是册封郑习凛为靖西大将军的旨意,命其战时领西境全部兵力辅助徐清砚。
陈令功望着两道密旨,猜疑的心思彻底地消散掉了。他略向后退了一步,单膝下跪,抱拳执礼道:“镇西将军陈令功谨遵上将军与大将军令。”
徐清砚单手扶了一下陈令功,口中说道:“陈将军,具体的事宜也与你讲明了,你按计划行事便可,我只与你说上两处,一则是唐大人那事不要露出破绽,免得使人心疑,做得大张旗鼓些。二则是要尽快查明你的属下何人通敌,即便查探不全,也要将可靠之人调至领军之重位,以免走漏风声。”
徐清砚话一说完,转头望向郑习凛,询问道:“老将军,您还有何叮嘱的吗?”
郑习凛摇了摇头,笑道:“子墨,你安排的很详细,考虑的也是极为周到,我这边没有什么了。”接着,他又对着陈令功道:“茂明呀,今夜就不留你了,你连夜赶回广乌城,着手调配人手事宜。另外,明日会有假扮广云昌的人入城,这些人你暗自留下,一些可入军中任职,另一些人你留在身边作为近卫,如果有事情可命他们传递消息。”
陈令功清楚老将军的用意,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自己身边的人是否与金乌堂有所关联,此等大事若要走漏了半点风声便会前功尽弃,因此谨慎些还是有必要的。
陈令功拱手道:“茂明遵大将军令,明日茂明会在广乌城等候,待人到后,我先将他们带回靖远城,再做安排。”
随后,陈令功再次执礼道:“若上将军,大将军再无吩咐,令功就先行告辞了。”
见两位主将点头,陈令功转身向屋外走去,郑烁跟着他也走出了屋子。
两人行至院门处,郑烁笑着对陈令功道:“令功兄,这下可放心否?上次小弟送你的美酒如何?”
陈令功转头笑道:“怎会不放心,对了,兄弟你送的酒确是不错,只可惜少了些,为兄喝起来不太尽兴呀。”
郑烁哈哈大笑道:“哥哥,你若日后想喝,就找广云昌要,那酒便是他们的,名唤桃花酿。”
陈令功闻言,笑着回望了一下屋子,口中道:“那我还不如直接与广云昌的东家要了,不然,人家又要说我陈令功欺凌商贾,索人财物了。”
两个人大笑着走出了院门,陈令功与三名心腹翻身上马,冲着郑烁一拱手后,四人扬鞭催马,疾驰向前,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