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慕云卿,目光灼灼,眼底的痴缠和占有竟毫不掩饰:“本王宁取碎玉,不要全瓦。”
这话不免令人心惊。
听这意思,这小王爷竟似不择手段也要得到长乐县主,而且若她不依,他便是将她毁了也断不肯拱手让人。
想到这种可能,倒有不少人开始在心里暗暗同情起慕云卿来了,好端端的,惹了这么个活阎王,倒比长公主家的那位还厉害,好歹容冽没将沉鸢如何。
容锦这话说得霸道,连容珠一时都被他身上那股气场震慑到,好半晌没敢再开口。
直到老王爷拍案而起,怒声呵斥:“大胆!你是当老子死了吗?这门婚事我绝对不同意!”
默默看着这一幕的慕云卿:“……”这位王爷,是对演戏这回事有瘾吗?
容锦根本不理他,径自转向梁帝道:“请陛下成全。”
这下为难的人竟变成梁帝了。
你说赐婚吧,老王爷不乐意,要不赐婚呢,小王爷又不乐意。
梁帝对这父子俩有多看重,怕是整个京都无人不知,于是他最终沉吟片刻,说:“婚姻大事,少不得父母之命,依朕看,阿锦还需多和康王聊聊,至于这长乐……”
他扫了慕云卿一眼,眸中有一闪而逝的异色,含笑道:“朕给你留着,可好?”
弦外之音便是,等几时你搞定了你爹,朕再给你赐婚。
这份宠爱纵容,怕是皇子都不曾有过。
目的达到,容锦自然没有异议:“谢陛下。”
在旁人来看,今儿这么一出儿容锦和慕云卿都没有讨到半点好处,一个是没能顺利求得陛下赐婚,另一个则是身不由己,浮萍般随水漂零。
可实际上,最大的赢家就是他们。
有了梁帝今日的一番话,慕云卿便算是一只脚迈进了康王府的大门,今后便再无人敢打她婚事的主意,同容锦来往也不怕有人会说闲话,便宜得很。
而于容锦而言,让慕云卿遵旨嫁他与前世他囚禁她并无区别,都是不顾她意愿的强迫罢了,所以他方才开口请旨,意不在此,只为帮她解局。
此事虽顺利解决,但容珠三言两语便挑起这样大的风波,依慕云卿的性子不可能不还报一二的。
但就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她还没出手呢,容珠就已经先遭殃了。八壹中文網
梁帝圣驾还未回銮,北齐国主的书信便到了御前。
北帝在信中言称,若要维持两国之谊,大梁便需送一位公主前去和亲,为表诚意,他们希望大梁送一位嫡出的公主前去。
而梁帝的众多女儿中,唯有三公主容珠是由皇后所生,其他的均是庶出。
大梁与北齐多年来一直纷争不断,近些年才太平了些,北齐此举实为挑衅,若大梁不依,他们正好举兵来犯,也算师出有名。
朝中虽有老王爷坐镇,可两国一旦交兵便难轻易止战,届时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皆非梁帝所愿。
何况,一位公主就能解决的问题,又有谁想要轻易动用千军万马呢?
慕云卿琢磨着这其中的利益纠葛,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先不说被选定去和亲的人是容珠这么巧合,她总觉得北齐的人似乎料定了大梁不会出兵。
秋桑不懂这些,一边拿蒲扇扇着给沈妙欢煎的药,一边对一两道:“北齐也太嚣张了,凭什么就要咱们嫁个嫡出的公主过去!”
一两蹲在她旁边,手里捧着一块鲜花饼在吃,咕哝道:“可嫁去的是三公主啊,她几次和咱们家小姐过不去,走得远远的才好呢,要我说,北齐国主干了件好事呢。”
闻言,慕云卿眸光微动,瞟了一两一眼。
一两毫无所觉。
秋桑继续道:“这倒是……也算是给咱家小姐出了口气,不过你说啊,北齐就真那么厉害?一点也不怕打仗?”
“有什么可怕的,又打不起来。”
“你怎么知道?!”
咀嚼的动作一顿,一两眼珠转了几转,随意道:“哎呀,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胡乱猜的,你还真当我说的就是对的呀?”
一两知道秋桑心细,恐她再问,忙掰下一块饼子塞进她嘴里:“秋桑姐姐,你也吃你也吃,这饼可是主子特意给小姐弄来的,可好吃了。”
慕云卿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忽然道:“你说的倒还真没错。”
一两一惊,神色怔怔:“小姐……”
秋桑歪了歪头,满目疑惑:“小姐,奴婢不懂。”
“此战不能打,一旦开战,胜与不胜对陛下来讲都是弊大于利。”拿帕子给沈妙欢擦了擦脸,慕云卿分神道:“若输了,你觉得北齐还会满足于一位嫡出的公主吗?而若是赢,老王爷军功更甚,功高震主,是所有帝王最为忌惮的噩梦。”
所以,容珠一定会被嫁去北齐!
她根本没得选!
想到这,慕云卿忽然有些闪神,她想起之前在宴上容锦说她“没得选”、“一定要嫁”之类的话,如今回想起来,竟觉得他是在一语双关。
难道容珠和亲北齐,也出自他的手笔?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似黎明时分第一缕晨光划破黑暗,将整个夜幕撕开了一个口子,从前被她忽略的一些细节仿佛数道光跟着涌了进来。
前世,和亲队伍过了边境之后,容锦曾率队来迎。
今生,容锦和他娘亲也一直生活在北齐,而今他认祖归宗,可他娘亲却迟迟未归,焉知是不愿回来还是不能回来。
难道……他当真与北齐朝廷有何联系?
回过神来,慕云卿将目光落到一两的身上,她若有所思道:“一两,你在被派来保护我之前素日都做些什么?”
一两咬了一口饼,嚼啊嚼,问:“真的可以说吗?”
“但说无妨。”
“杀人。”
“……”草率了。
掩唇轻咳了一声,慕云卿又问:“在何处杀人?杀的又都是些什么人?”
这可就问到点子上了。
一两抿了抿唇,眼神躲闪,不敢轻易回答,可恰恰是这不回答,却等于答了。
若是在大梁,若杀的都只是像侯府中的那些人,自然没什么不能说的,除非……是在别的不能提及的地方,死的也都是些非富即贵之人。
慕云卿了然地弯了弯唇:“知道了。”
一两:“!!”她还什么都没说啊!
一个字没说都被诓出了些信息,一两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说怪道每次自家主子称赞小姐聪明时都是那般骄傲得意的语气,的确是聪慧机敏,让人防不胜防。
由于和亲的这档子事,梁帝也无心再狩猎了,很快便移驾回宫了。
回程时,容澈恐侯府车驾狭小颠簸,不利于沈妙欢养伤,于是便安排了一顶软轿送她。
川宁侯得知此事,初时担忧,而后却又放下心来。
侯府虽暗中投靠了睿王,然夺嫡之争不到最后一刻谁也难保大局走向,如今沈妙欢同太子关系匪浅,也算是给他留了一条退路,万一将来睿王没有翻身的机会,侯府不至于因他一败涂地。
因此对于太子对沈妙欢的示好,川宁侯很是乐见。
但慕云卿可不会让他白捡了这个便宜去,还未抵达城中,她便先一步让人将消息透露给了容珩。
届时,川宁侯夹在容澈和容珩中间两边都不讨好,她看他要如何应对!
可惜……这热闹慕云卿还是没瞧上。
路上,梁帝叫人活捉的几只獐子不知怎么跑了出来,一时冲撞了车马无数,混乱之中,川宁侯跌下了马,摔断了腿不说,胳膊还被马蹄狠狠踩了一下,肿得老高,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