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二叔，你们这还没吃完饭呢？”一家人饭还没吃完，院子里便传来一个女人有些尖锐的声音。

柳絮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这个声音她可是熟悉得很，是她大爷爷家的大表伯母——小郑氏。

大爷爷是柳老爷子的大哥，当年兄弟二人分了家之后，都同在村子里住着，不过大爷爷家住村头，他们家住村尾。

她爷奶一辈子只得了她爹和大姑两个孩子，而大爷爷家相比他们家来说，却是人丁兴旺的，足足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

老大柳福顺，娶妻小郑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柳金锁今年二十岁，娶妻丁氏，前些日子，丁氏刚生了个儿子铁蛋；二儿子柳金田今年十六，正在议亲，小闺女柳枝今年十四岁，待字闺中。

老二柳福全，娶妻江氏，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柳金良今年十七岁，娶妻邓氏，女儿柳芽刚刚八岁。

老三柳福根，娶妻张氏，两人一直都没有孩子，所以很不得大奶奶的喜欢。

大女儿柳红梅已经出嫁了，二女儿柳腊梅刚满十五，是大爷爷和大奶奶的老来女，如今还未嫁人。

如今大爷爷早已经去世，大奶奶郑氏倒还健在，这小郑氏便是郑氏的娘家侄女儿，嫁给了柳絮的大表伯柳福顺。

大爷爷去世后，那三兄弟便分了家，如今大奶奶跟着柳福顺两口子过活，柳腊梅也自然是跟在大奶奶身边儿的。

这小郑氏是个贪的，时常借着各种由头跟爷奶哭穷，爷奶心软，因着之前有答应过大爷爷要照拂一下家人，所以，时不常的便接济接济，那小郑氏尝到了甜头，便时常来柳家。

这不，赶着饭点儿又来了。

“哎呦，真香。”小郑氏笑嘻嘻的走进了堂屋，吸着鼻子使劲儿的嗅了嗅：“这是鸡蛋羹吧，哎呦，二叔你们一家的日子过得可真滋润，这不年不节的，鸡蛋羹都吃上了，哪儿像我们家，成日里清汤寡水儿的，哎……”

一边说着，一边就自顾自的坐下，用眼睛瞅着乔氏，那意思不言而喻：你们家都吃鸡蛋羹了，我都看到了怎么好意思不分给我一点儿吃？

乔氏厌恶小郑氏，装没看到，见家里人都放下了碗，便起身开始收拾桌子。

“哎呦，这就吃完饭了啊？”小郑氏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当然吃完了。”乔氏冷着脸：“没看碗都空了？”

小郑氏只做听不懂乔氏的话，转头便对着柳老爷子和段氏笑嘻嘻的说道：“二叔，二婶儿，我这肚子还空着呢。”

“大表伯母，现在都是吃饭的点儿，你怎么不在家吃饭啊？”柳絮眨巴着眼睛，一脸的好奇。

这话说得有些直白，饶是小郑氏脸皮厚也有些挂不住，如今刚刚过了灾年，各家各户的粮食都紧张，断断没有跑到别人家里蹭饭吃的道理。

“哎呦，你这孩子……”小郑氏尴尬的笑了笑：“我这不是找你爷奶说点事儿，想着等回去再吃饭嘛，可你们家这鸡蛋羹做得也太香了些，哎，可怜我那小孙子，从出生到现在还没吃过鸡蛋羹呢。”

柳絮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大表伯母，铁蛋刚出生十天不到吧？能吃鸡蛋羹吗？”

乔氏听了柳絮的话，忍不住一乐：“表嫂，你这话孩子都不信。”

小郑氏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对柳福生说道：“福生啊，你可不能就看着你媳妇闺女这么挤兑我啊。”

柳福生淡淡的应了一声：“表嫂，我媳妇闺女儿也没说错话啊。”

小郑氏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

“好了，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儿吗？”段氏便在一旁说道。

“哎，瞧我这脑子，一闻到鸡蛋羹的味儿，就把正事给忘了。”小郑氏赶紧拍了拍额头：“都是穷闹得啊。”

柳絮在一旁听得忍不住还想翻白眼儿。

“是这样的。”小郑氏搓了搓手，笑嘻嘻的说道：“二叔，二婶，你们知道的，我家大儿媳妇几天前刚生了个小子，可家里穷啊，都快揭不开锅了，哪儿有给她养身子的东西，我那小孙子饿得直哭，我就想着，来跟二叔二婶借几个铜板讨几个鸡蛋，也让我那小孙子能喝上几口奶。”

段氏叹了口气，小郑氏那个儿媳妇丁氏是个老实的，嫁给柳金锁后，因为三年都没生孩子，一直被小郑氏磋磨，她这个隔房的婶子也不好管，好不容易前些日子生了个小子，她还去看了看，给了十个鸡蛋的下奶礼，她可是看到了，丁氏那个瘦啊，一看就是怀孕的时候没养好，这样子怎么可能有奶给孩子吃。

段氏便对乔氏说道：“福生家的，去取十个鸡蛋来。”

说完，便进了里屋，取了二十个大钱，连同乔氏取来的鸡蛋，一并给了小郑氏：“给你儿媳妇吃点儿蛋肉，养一养。”

小郑氏接过了鸡蛋和铜钱，似乎是有些不满意：“二婶，这些哪儿够？”

“你也别嫌少。”段氏说道：“刚过了灾年，家里的银钱也不称手，多的我们也拿不出来，这些也就是个心意。”

小郑氏暗地里撇了撇嘴：没银钱还让家里两个男娃娃去学堂念书，有那念书的银钱，多少接济不得，偏偏在这里跟自己哭穷。

柳絮一见小郑氏的表情，便知道她这是嫌少呢，于是便说道：“大表伯母，我家实在是没什么银钱了，要不您去老柱爷家问问，您要是不好意思，我帮您去问也是使得的。”

“哎呦，哪里用得到你小孩子家家的，我自己去问就好，那二叔二婶，我就先走了啊。”

说完，小郑氏匆匆就离开了，开玩笑，那老柱叔的媳妇儿是她大姑，一向看不上她，若是知道她又来二叔家要银钱，肯定要骂死她的。

“奶，我觉得大表伯母就是来占便宜的。”

“哎，你这孩子。”段氏笑着轻轻点了点柳絮的额头，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只是你那个表嫂可怜，碰到这么个婆母，给点东西，多少能吃到些。”

“奶。”柳絮嘟了嘟嘴：“大表伯母这一趟趟的来，把咱家当善堂了呢，次次来都不落空，您是心疼表嫂，可这东西落在大表伯母手里，表嫂能吃到吗？”

“多少能吃到些吧。”段氏也有些不太肯定：“好歹是她亲孙子，总不至于……”

这时，就听柳老爷子说道：“絮丫头说得在理，下次福顺家的再来，也别事事都顺着，觉得没必要的就拒绝吧。”

“还不是丁氏那孩子看着可怜。”段氏便说道：“再说了，你不是答应了你大哥？我这是为谁，还不是因着你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