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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随心所欲 无法无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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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叹一口气,抬起右手,竖掌于胸,说道:“居士谈吐不俗,识见过人,老僧本不该饶舌,可仇为魔障,适可而止,坠入其中,弄巧成拙,萧老施主就是榜样。”

萧远山眉头一挺,玄寂方丈轻一挥手,玄痛抓起萧远山,诸玄纷纷退到高台边缘,为顾朝辞与老僧留出空地。

顾朝辞自然无心搭理他们,只是紧紧盯着老僧,当即双手抱拳,缓缓道:“老禅师法力广大,四大皆空,若非如此,恐也难见佛驾。故而此战实则非关任何仇恨,顾某只为一证武道。”

两人说话时,虽是相隔丈许身形未动,神功却都随心而转,心至力生。

只见老僧肩头微微一耸,顾朝辞穿的白色锦衫,却像被春风吹皱了的湖水似的,荡起了一圈圈的波纹。

除了王语嫣与台上离近的萧远山、少林诸玄以外,台下之人只见二人说着要打架的话,却都凝立不动,均诧异不解,殊不知两大高手已有了一次试探,看来还是老僧功力较高一筹了。

玄难见顾朝辞貌似落了下风,满心欢喜,一时连手腕骨折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问玄慈道:“师兄,大师适才用的是我派般若掌力吧?”

他虽是首座之尊,却未修习般若掌,玄慈一脸艳羡之色,点头道:“应该是般若掌中的‘一空到底’,这路掌法是佛门掌法中的最高功夫。

般若佛法讲究空无,使到最后一招‘一空到底’之时,既不是空,也不是非空,掌力化于无形,没有了色,没有了受想行识,色是空,声香味触法也都是空,掌力是空,空即是掌力。

我修炼数十年,却总是差了一点,出掌之时心中总是有滞,可以空了自己掌力,却空不了对方的力道。

这次见大师与顾居士对掌,我突然之间明白了,只有自己空了,连对手也空了,这才是真正的‘一空到底’。只是空自己容易,想要空了对方,却是难了。”

少林诸玄隐隐有悟,均想似大师潜运神功,身手不动,却能心到力至,我等再修炼一百年恐怕也是枉然。莫非这位老僧竟是佛祖见我少林势微,特意派遣菩萨化身以渡劫难,否则怎能有如此广大神通、无边佛法?

老僧看着顾朝辞微微一笑,道:“好个降龙掌,这一掌不光出自丐帮降龙二十八掌,也融合了逍遥派的武学理念吧?”。

顾朝辞与其过了一招,掌法上未落下风,功力上确有不及之处,心下不由一凛,但又一想:“这和尚年纪比我大的多,功力少说也比我多了七八十年,自然比我醇厚,这也是理所应当!”

闻听这话,微一颔首道:“大师法眼无讹,此降龙掌法出自丐帮前辈,被一位高手化繁为简改成十八掌,又被一高人融合了逍遥派武学,取精用宏之下,威力更甚!”

顾朝辞知道这扫地老僧,见识过人,原轨迹中,鸠摩智施展小无相功时,就被他一眼堪破来历,而逍遥派一向不为外人所知,这人绝对和逍遥派中人有过交集,那人很大可能就是无崖子等人的师父逍遥子。

顾朝辞不愿盗天之功,陈述事实,却让老僧不禁心有疑惑,寻思这位逍遥派高人究竟是谁。

萧远山是契丹英雄,纵然受制于人,也不减犷悍之气,听老僧以他自身说法,就想反驳,只是被玄寂等阻止。

这时见顾朝辞与老僧稍一试探,又停了下来,忍不住冷哼一声道:“老神僧神通盖世,老夫平生仅见。我落得这般下场,是我技不如人,咎由自取,但你责备老夫,却是万万不能。”

老僧摇头道:“责备二字,老衲不敢。但你过去杀人甚多,颇伤无辜,像乔三槐夫妇、玄苦大师,实是不该杀的。”

萧远山几次三番被人说教此事,内心深处也曾细细想过,对杀了乔三槐夫妇与玄苦大师也颇有歉意,但他有错也是不认的主,面上自是拂然不悦,说道:“杀就杀了,你也想让我悔悟己过?”

老僧摇头道:“认错悔过,生自本人内心,方有意义。若是旁人强求,全无益处。

从你三十年前潜入藏经阁的第一晚,借阅了《无相劫指谱》,唉,老僧就知道,你便入了魔道。”

萧远山心下一惊,他自忖到少林寺来偷研武功。全寺僧人没一个知悉,这老僧又怎会知道?

而且自己第一晚偷入藏经阁,找到一本《无相劫指谱》,知是少林派七十二绝技之一,当时喜不自胜,此事除自己之外,更无第二人知晓。难道这老僧当时确是在旁亲眼目睹?一时之间冷汗直流,颤声道:“你……你,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老僧说道:“居士全副精神贯注在武学典籍之上,心无旁鹜,自然瞧不见老僧。

记得居士第二次来借阁的,是一本《善勇勐拳法》。当时老僧暗暗叹息,知道居士由此入魔,愈陷愈深,心中不忍,在居士惯常取书之处,放了一部《法华经》、一部《杂阿含经》,只盼居士能借了去,研读参悟。

不料居士沉迷于武学,于正宗佛法却置之不理,将两部经书弃如敝屣,找到一册《伏魔杖法》,却如获至宝,欢喜鼓舞而去。

唉,昔人买椟还珠,贻笑千载。你与那慕容施主也算当世高人,却也做此愚行。”

萧远山听他随口道来,不但将三十年前自己在藏经阁中夤夜的作为说得丝毫不错,貌似慕容博的一切行为也在他的眼中,渐渐由惊而惧,由惧而怖,背上冷汗一阵阵冒将上来,一颗心几乎也停了跳动。

老僧慢慢转头向萧远山瞧了一眼,又道:“老衲见你与慕容老施主沉迷苦海,不知何日方得回头,怎料他会死在你的手上。

不过你一生坎坷,皆因他而起,此事未尝不是一个了断。”

萧远山直到现在,想起慕容博也是恨恨不已,冷冷说道:“慕容老匹夫害我一生,我只恨知道真相太晚,又让他死的太过便宜了。”

老僧见他此时仍然不忘仇恨,叹了口气,道:“老衲也不知你从何处得了一份机缘,竟然习得我佛家高深内功,还臻至阴阳互济之妙境,解除了自己阳气过旺,虚火上冲之隐患,让‘梁门’、‘太乙’‘关元’三穴上的病痛也已好转,真是得天之幸。

这世上似你这般顶尖的武学高手,寥寥可数,可谓生之不易。

你一身少林绝学,威力不在顾居士绝学之下,论功力他更比你少了三十多年,但你为何仍然败于他这等年轻武人之手,此症结何在,你可曾明白?”

萧远山听这老僧不但知晓自己在藏经阁所作所为,竟连自己以前病根,也都一并知晓,神通之大果然神佛一般,听他说到自己为何败于顾朝辞之手,身子更是不由抖了两抖,浓眉一挺道:“神僧何以教我?”

众人眼见老僧与顾朝辞要动手的节骨眼上,却与萧远山说的没完,心中大为不解,直到这时才明白,老僧是怜惜萧远山这身武功修来不易的缘故。

老僧续道:“武学之道讲究不囿于物,不萦于心,你满是执念,纵有神功妙法、不世传承,终究走不到武学之巅。

你为找本寺报仇,所修习的都是如何克制少林派现有武功,如此苦苦谋划三十年,此事早已成了你的心结,亦可说是心魔。

武学之道的发展,从来不曾囿于一人之心,你遇上顾居士这种并非少林寺的高手,实力上虽绝不弱于他,先天上却先输却一筹,再动手时,人对你百般了解,又出其不意,你对他却了解不够,又安能不败?”

萧远山不禁陷入了沉思,他在清凉山败于顾朝辞之手,被少林寺捉拿,内心怎不后悔?无数次推演与顾朝辞的交手过程,这时听老僧一言,当即明白自己败在何处!

顾朝辞听的也是暗暗点头,忽然问道:“敢问神僧,你早已悟通空无,万事万物不萦于怀,若非顾某咄咄逼人,以少林传承相威胁,恐佛踪难现。可你既然出现,又不合空无二字,那你的道又在哪里?”

老僧幽幽说道:“天地永恒,道也是亘古长存、无处不在,老衲不过偶然有幸得之一二罢了。”

他顿了顿又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朝辞点了点头,漫声而吟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世上之事,到了高深处都是殊途同归,

譬如最高深武学与最绝妙的文章,非是成于人,而是成于天,亦可说成于心。

纵然绝世妙手也得在特殊环境下,心境到了,方能成其大功。”

老僧点头道:“你果然明白。”

顾朝辞也点了点头道:“这我就懂了,对于普通人来说,武学要到达‘空无’之境,已是难如登天,但你已超越了这个境界。”

老僧没有说话,眼睛里却发出了一丝明光。

顾朝辞接着道:“老禅师眼中无神,却心中通透。正应了那句眼见即心见,眼中空无一切,心中自是一切皆空,正是因为空无一切,所以才能随心所欲。

今日你可以因为顾某要灭少林传承,出手阻止,自然也可以不出现。

自也可以因为其他某人某事而出现,亦或者不出现,这一切无有定数。

一切俱在你心之所想,行之所行。

若说到武学上,任何武功练到了巅峰,就是殊途同归,道理也都一样。

一旦与人交手,招式便不再拘泥于成规,你手上无招,心中也无招,随心所欲,无不如意,天下莫敌。

这正是世间武者,连想也不敢想的道之巅峰!”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大有所惊,这老僧神通广大,如神如佛,达到了这种孤高绝世的境界,也不足为奇。

可顾朝辞呢?

他既然能看得出老僧的武学深浅,这是不是表示他的武功也同样可怕?这是不是因为他同样到达了随心所欲,无不如意这种绝世之境呢?

老僧一直静静的听着,又再次打量了顾朝辞一番,微笑道:“居士能有此见解,老衲就明白,你为何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一般人修习内功,心中魔头丛生,想的都是如何降服魔头,而你却放纵魔头,正应了那句心之所向,天下莫敌!

故而你出道以来,杀人之前必要诛心,其实你诛的并非敌手的心,而是自己的心魔。只要你能够为自己的一切行为,找到合理的说辞,不管别人是否认可,你自己就是胜了。

其中的是非对错实则并不重要,这才是你修习内功时,能够勇勐精进的主要原因。”

顾朝辞微一颔首:“大师懂我!

顾某心思杂乱,牵挂太多,非赤子之心那般纯澈,修习内功时念头丛生,若一味降服,终究事倍功半。”

老僧点头道:“不错,世上之人无论善恶,心中总有各种规矩和条条框框,来束缚自己心灵。

他们做人做事,行善做恶,一目了然,心定死了,故而资质再好,传承再是不凡,武学成就也是有限。

而你可以是正,也可以是邪,心思多变,无有定数,除了自己,没人能猜到你下一步,要做什么事,这正暗合了道家无法无相之要义。”

顾朝辞拱了拱手,无声胜有声。

王语嫣听的也是心中一动,自家这夫君做人做事,的确没有固定,都是心之所想,行之所及。

他杀人不杀人都在一念之间,别人眼中的英雄与恶人,该死不该死,都不重要。

乔峰、岳老三两个风评走向极端的人,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老僧看了一眼少林诸玄,说道:“我少林寺七十二绝技的典籍一向在藏经阁中,向来不禁门人弟子翻阅,可建刹数百年,古往今来,唯达摩祖师一人身兼诸门绝技,此后更无一位高僧能并通诸般武功,却是何故?众位大师可知其理安在?”

少林诸玄早被老僧折服,一齐合掌道:“请师父更说佛法。”

老僧合什道:“不敢,老衲说得不对之处,还望众位指教!”

老僧继续说道:“本派武功博大精深,无所不包,但都以佛学为基,如所练的只不过是拳打脚踢、兵刃暗器的外门功夫,那也罢了,对自身危害甚微,只须身子强壮,尽自抵御得住。

可本寺七十二绝技,均分‘体’、‘用’两道,‘体’为内力本体,‘用’为运用法门。这每项功夫都能伤人要害、取人性命,凌厉狠辣,大干天和,是以每一项绝技,均须有相应的慈悲佛法为之化解。

例如拈花指、多罗叶指、般若掌之类的上乘武功,每日若不以慈悲佛法调和化解,则戾气深入脏腑,愈陷愈深,比之任何外毒都要厉害百倍。

如萧居士这般高深内功大成之人,虽然通晓绝技应用法门,可以如臂使指,但如不存慈悲布施、普渡众生之念,终不能消解修习这些上乘武功时所中的戾气,旧患消除,新患而生,终难得解脱。”

顾朝辞忽道:“所以你身怀不世修为,却愿意在少林寺中做一个没有位份的服事僧。

只因在你心里,天地万物、世俗虚名皆为过眼烟云。而这些东西,只要你想要,随时都能拿回来,一切都在你心中。”

老僧没有直接回答,却无疑已是一种回答,接着道:“这道理本寺僧人却也并非人人皆知,一个人武功越练越高之后,禅理上的领悟,自然而然会受到障碍。

在我少林派,便叫做‘武学障’,与别宗别派的‘知见障’道理相同。

要知佛法在求渡世,武功在求杀生,两者背道而驰,相互克制。

只有佛法越高,慈悲之念越盛,武功绝技方能练得越多,但修为上到了如此境界的高僧,却又不屑去多学诸般厉害的杀人法门了。”

少林众僧点头道:“得闻老师父一番言语,小僧茅塞顿开。”

就是天下群雄也明白了,少林寺几百年来为何没有身兼七十二绝技的人,一方面是修为不到,另一方面则是不屑。

顾朝辞也很是认可,以他的内力修为,若去学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只要愿意,就能做到,但他不会如此,非不能而是不屑。

那老僧又道:“本寺之中,自然也有人佛法修为不足,却要强自多学上乘武功的,但练将下去,若非走火入魔,便是内伤难愈。

本寺玄澄大师一身超凡绝俗的武学修为,先辈高僧均许为本寺二百年来武功第一。但他在一夜之间,突然筋脉俱断,成为废人,那便是为此了。”

玄慈、玄难等僧同时跪倒,说道:“大师,可有法子救得玄澄师兄(师弟)一救?”

老僧摇头道:“太迟了,不能救了。当年玄澄大师来藏经阁拣取武学典籍,老衲曾三次提醒于他,他始终执迷不悟。现下筋脉既断,又如何能够再续?

其实,五蕴皆空,色身受伤,从此不能练武,他勤修佛法,由此而得开悟,实是因祸得福。众位大师所见,却又不及玄澄大师了。”

玄字辈僧人齐道:“是。多谢开示。”

顾朝辞则在寻思,自己倘若愿意出手,以先天功一阳指给他推拿续脉,能否将玄澄给治好。

那老僧自然不知顾朝辞的想法,两手轻一挥袖,说道:“诸位请起。老衲在少林寺供诸位大师差遣,行此大礼,如何克当?”

玄慈等僧地处高台两边,足有二十多位,只觉各有一股柔和的力道在手臂下轻轻一托,身不由主地便即站起。

这老僧远隔数丈,只一拂袖,就将他们抬了起来,都感惊异不止,心想这位老僧身具如此广大神通、无边佛法,莫非真是菩萨化身?

顾朝辞见了这一幕,也是骇然不已,心道:“这甩袖的力道准头,我也能办到,但以长袖拂出,同时抬起这多人,我就不能如他这般恰到好处了,看来此人内力之精纯,我是大有不及了。”

但又一想:“他内力再是厉害,但已年迈,体力、心力自然衰弱,如何能有我持久,真正动起手来,未尝就输!”

顾朝辞心中思忖,却是目沉如水,身形沉稳,幽幽说道:“老禅师恐怕已有许久,未曾真正出手过了吧?”他声音冷厉异常,暗含肃杀之意。

老僧目光一转,凝注他道:“那只因已有多年,未曾遇到值得老衲出手之人。”

这一句话尽显傲气,但没有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就连顾朝辞也不例外。

顾朝辞嘴角勾勒出来一抹笑容,缓缓道:“现在呢?”

老僧合十,微微一笑道:“今日能遇上居士,也是老衲平生之幸。”

这句话一说完,他整个人忽然就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他身上也许什么也没有改变过,既没有改变过他站立的姿势,身形仍瘦似一竿修竹,也没有其它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可是他的人却已变了。

最先变化的就是他的那双眼睛,他本来就像是一个看破红尘的智者,目光中透着智慧,温和而平静,可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却变得如仿佛万年寒冰,目光变得如刀锋般锐利。

顾朝辞也注意到了老僧的那双手,这双手虽然苍白,干燥,枯老,已长满了皱纹,但这也许是天地间最可怕的一双手。

没有人能想象得出,一个老人的手竟会如此的稳定,稳定得可怕,他只凌空这么一托,只怕以数千斤的力道,也难撞动分毫,就仿佛是凝结在了空中似的。

而这一刻,顾朝辞忽然就感觉到了一种逼人的寒意,一种接近于死亡般的寒意,这股寒意,他知道,既来于外力,但也是来自于自己内心深处。

若换成了别人,只怕早已无法忍受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已然发狂。

但顾朝辞一身神功,岂同等闲?他的目光在收缩,也在缓缓地移动。

这时老僧还是未动,甚至连一根手指头也没有动过,可顾朝辞忽然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力气流逼了过来,沛然浑厚,前所未见。

顾朝辞平澹如水的眸子里,不禁生出了一丝佩服之意,说道:“顾某能有幸领教神僧高招,实感运道不小。”

他襟袖飘扬,九阳神功心法随心而转,身子凝如江心磐石,伫立激流之中,任由对手气势张扬,从他身边一一掠过,身子俨然虚无幻影。正是那句“你强任你强,清风拂山岗,你恶自你恶,明月照大江!”

老僧手足不动,身子轻摇轻晃,形似一竿修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他知晓顾朝辞内力虽深,但限于年岁终不及自己功力精纯,可见其手段如此高明,也不禁笑道:“顾居士神功无敌,老衲身在世外,也是有所耳闻,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嘴上打着机锋,但周身气流涌动,你来我往,气劲一时间充斥高台,可无声无息,但高台上起伏震动,青石台板与顶梁巨木之间,发出“吱呀呀”的呻吟。

少林诸玄均被一股灼热气流,逼到高台边缘,各自运功相抗。

……

不知过了多久,这两道静立的人影,还是静静而立,两人之间没有刀光剑影,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声音,仿佛所有的生命都已忽然消逝,就连天地间突然变得说不出的压抑,这股难以形容的压力,似乎要将少室山的每一条生命都摧毁。

但两双迥然不同的眼睛,眨也不眨,还在默然相视,似乎想要从彼此的眼睛里,找寻出一丝破绽。

少林诸玄身在外围,都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玄慈与萧远山重伤未愈,更是与几位少林玄字僧下了高台,台上的有些人都不禁感到双腿发麻,那顾朝辞与老僧承受的何等压力,可想而知了。

老僧虽然身上自始至终,也没有发生一点变化,但顾朝辞感觉的很是明白,对方气势越来越沉,如山如城,仿佛蕴含了摧山断流的大伟力。

老僧同样能感受到,随着双方气势攀升,自己怎样增强,顾朝辞的神气也是越发强劲,仿佛无穷无尽,给他也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最可怕的就是,顾朝辞面对自己,身上竟有种超乎想象的昂然战意,仿佛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他来少林寺的目的,也根本不是为了报仇灭门,就是专门为了自己。

……

围观之人谁也不知道,这样的静止会在何时结束。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战看来并不激烈,一些急性子的人,看不出其中玄机,更是觉得乏味无趣。

阿紫性子活泼,早已按耐不住了,忽然看向身边的王语嫣,问道:“姐姐,他们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动手?这也太无趣了,还不如姐夫在清凉山大展神威呢!”

王语嫣目不转睛看着顾朝辞,说道:“你好好看吧,这一战百年难得一遇,常人一生难见一次,这也会是当今武林最为精彩璀璨的一战。”

阿紫很是不服道:“难道比姐夫在卫辉城迎战乔峰父子、慕容博、鸠摩智、丁老怪的那一战还要精彩?”

王语嫣道:“若只论场面之惨烈,卫辉城那一战,自然为武林中历次大战之首,但若论招式之精妙、过程之惊险、对手之强大,我认为,非这一战莫属。”

阿紫还是有些不服,小嘴一撇道:“卫辉城之战难道就不够精彩吗?还是你自己也参与了,所以故作谦虚。”

王语嫣叹了口气,道:“那一战双方都是为了阴谋与仇恨,充斥着各种杀戮,非但算不上精彩,而且丑陋至极。”

阿紫黑眼睛转了转,说道:“你是说,那一战夹杂了过多的阴谋与算计,已悖于武学之道义与精神。”

王语嫣看了一眼这个倔强又聪明的小妹子,美眸中透着一丝赞许,臻首轻点道:“不错。

那一战所参与之人,虽然都是武林最顶尖的一撮人,可一个个都是阴谋算计为主,包括你姐夫就是如此,其中死的最冤之人,就是乔峰,若真正光明正大的交手,他是其中最不可能死的人。”

阿紫展颜一笑道:“那这一战呢?这一战的精彩之处又是什么?”

王语嫣抬眼望着顾朝辞与老僧四周,说道:“这一战的精彩,就在于两人都是以武会友,没有夹杂任何仇恨,那两人都会施展出最为精妙的武学,也或许是他们这辈子,都未发挥出的实力。”

这时钟灵也凑了过来,说道:“姐姐,你说的这么玄妙,可他们究竟在等什么?”

王语嫣道:“刚才你也见了,你觉得你姐夫与这位大师身法快不快?”

两女齐齐点头,阿紫更是说道:“他们那轻功一施展,都跟鬼魅一样。”

王语嫣一脸凝重道:“是啊,可快速抢攻,不过一逞气力之勇、应变之速。

以他们的深厚内力,纵然谁不小心,身上挨了一下快招,也不会造成伤害,也就分不出胜负。这就是武学中主求轻灵与厚重之分。

两人此战,自身声名事小,还有门户传承,不是儿戏,也不是夫妻之间比高低。总不能谁被谁轻轻拍一下,谁就认输吧?”

不光两女一脸恍然,就连身边的梅兰竹菊也明白了。梅剑更是问道:“少主,听你这意思,这老和尚厉害的紧,姑爷没有任何把握,这才如此小心?”

王语嫣心道:“何止没有把握,输的几率反而更大。”但这话她也知道不能说,只道:“故而两人看似不动,很是安稳,但比快攻惊险十分,此刻不仅斗力,抑且大斗智谋。

这都是前奏,实则都在观敌虚实,蓄力蓄势。

便如雷雨之前,先有狂风乱起再有乌云聚合,然后雷鸣电闪,最后才是大雨滂沱。

浩瀚天地行云布雨,尚且要蓄势而行,又何况施展凡俗武功。”

阿紫一拍手道:“我懂了,他们一方面在观敌虚实,深思熟虑,也在蓄势凝力,等其中任何一人身上的内力运转到最巅峰的状态,不出手则已,一出就是拼尽全力毫无保留。”

王语嫣点头道:“他们二人都是当世罕有的大高手,俱深明此理。

有一个不出手,对手自也心生顾虑,也不敢随意出手,以免显露破绽,被对方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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