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梵卓忽然抬起双眸,暗红色的眼瞳中似乎有金色的流光划过。他不着痕迹的将这位大主教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实在看不出任何异常后,这才作罢。
奇怪,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居然会觉得莫名的有种压迫感。
但爱神还记得自己是隐藏了身份来玩的,如果动用神念去扫……况且这里还是死神的下属世界,他一动神念,上头那位肯定立马就知道了。
主神之间,如果不打个招呼就去别人下属世界,这是非常致命的。极大程度上,这是一种居心叵测的挑衅行为。即使是爱神,在死神的地盘上依然只能夹紧尾巴做人。
“大主教能够光临,布拉德城堡自然蓬荜生辉。”
金发男人脸上的微笑如同一个模子理刻出来的,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发生过半分变化。他优雅的抬起手,示意城堡的侍女们上前,给贵客们带路。
“教会会调查清楚,还亲王陛下一个清白。”
披着兜帽的大主教微微一笑,带领着身后的圣骑士,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城堡,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圣骑士。
太有趣了。
吸血鬼和教会,异端和正统。撞到一起还不知道会摩擦出什么有意思的火花呢。
爱丽丝兴致勃勃,灰眸里闪动着看戏的异彩。她盯着下面的兜帽人,扭了扭脖子,重新将手搭上塌上,眼神追随着教会的人而去。
教会要是和密党对上了,首当其冲的受益人就是她这种权限者。
正想着,忽然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从她的脊背缓缓爬上后颈。就仿佛被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盯上一般,隐约间这种感觉又是那么的熟悉,就好像……
爱丽丝有些恍惚,正好看到披着紫色兜帽的大主教微微将侧过来的头偏回去,直直踏入城堡内,飞扬的袍边在空中倏尔消失。
仿佛那道极具压迫力的视线是错觉一般。
不会吧?!隔着这么远这个大主教也能看到自己?!
爱丽丝不太相信,她在这里都只不过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点人影,没道理这个世界的土著视力还能比强化过躯体的权限者更强不成?
紧接着大厅里传来大片大片的脚步声,她连忙把头从窗台外一缩,躲回到帷幔后,灰色的眼睛睁的老大,暗暗观察着外面边的动向。
现在这些人都去关注教会大主教这个天然靶子去了,一楼大厅的防守定然比起先前薄弱不少。爱丽丝耐心等待着,等着这些忽远忽近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不见后,这才施施然走出去。
果然,大厅空无一人。
她迅速一拐,走到另一边的走廊上,眼睛如同鹰隼一般在墙上扫过,顺着墙根,在心里默默数动。
一,三,五……七。
这里的第七格子和偏厅是联通的,刚好在走廊隔开的地方构成一个九十度的直角。爱丽丝推了推,这边的墙坚硬无比,敲上去也是实心的声音。
那就在另外一边。
金发少女脚下一拐,顺着错综复杂的走廊,尖头鞋在地毯上打转,跑到另一条更加阴暗的走廊上。这里就已经是偏厅的背面了,一整条走廊上连一个窗口都没有,而且看地势,尽头也不知道到底通往哪里。
走廊上没有任何照明装置,爱丽丝确认了身后附近绝对没有任何生物之后,从大腿/根部的束带上抽出昨天放在浴缸边的熏香。
只能作弊了。
好久不用,也不知道这招恢复了没有。
她灰色的眼眸里盛满了跃跃欲试,在黑暗的阴影里明明灭灭,指尖抬起之间似乎泛起淡淡的光晕,如同在黑暗中透出幻灭的光芒。
“f—i—r—e.”
随着红唇的开合,似乎有玄奥的力量开始汇聚,慢慢成型。走廊上的黑暗顿时被驱逐,明媚的火光瞬间凭空窜起摇曳,挥散所有的阴霾。最简单的语言也似乎被附上了力量,言语的魔力不容小觑,但——
它的另外一个名字
言灵,即言出法随。
这是只有神明才能接触到的领域啊。
可惜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爱丽丝一直对外展示的也只有一个time的时间系异能。若是在星网上一直关注并留意的她的老粉丝,其实也能够通过生命树记载的精彩对局回放中窥的蛛丝马迹。
不是她不想开挂,毕竟这个挂不能乱用,再者以如今她的状态来看,成功率也不高。
好在fire这种低级言灵还是能用一用的。
爱丽丝举起熏香,上面的火焰还未消弭,她举到眼前,凑到墙壁上仔细观察,一边警惕的留意着附近的动静。
这一条黑暗的甬道里倒是墙壁有很多东西,壁画就挂了好几幅。正巧不巧的,就有一幅直接挂在她脑袋之上。她大喜过望,直接把熏香凑过去,借着飘渺的火光观察着这幅油画。
极为圣洁的一幅画。画上的人浑身半/裸,身披一条白色的希腊式长布,背后的白色翅膀显眼夺目,作画者风格极为大胆,用厚重的油彩堆叠,力求将人物绘得更加立体。
唯一的诡异之处,在于天使的双眼。
瞳仁是纯黑的。
只要一直盯着黑色的眼瞳看,再整体看这幅油画。先前的圣洁荡然无存,视网膜适应了黑暗后,白色的油彩在一瞬间变成浓郁的黑色,连带着天使悲天悯人的脸庞都染上诡异的色彩,面目可憎起来。仿佛这幅画就要活过来。
“呵。”
爱丽丝对这种小把戏了解的很,曾经她待过的那个地方,类似的小把戏比比皆是。她对各种暗道开关都了如指掌。当下也不犹豫,伸出两只手指,踮起脚尖,对着天使那双纯黑的眼睛就戳了下去。
“哐当——”
那眼睛下果然是可以按下的开关。
爱丽丝满意的看着墙壁悄无声息的划开,露出背后幽深的楼梯,入口处的绿色鬼火也应景的亮起,将这方地下密室照的阴森无比。也将两方横贯顶部和底端的一排冷硬铁杆照亮。
这里与其说是祷告室,倒不如说……更像一处地牢。在台阶之下的地板两侧深深凹陷下去,底部盛的是黑色的污水,只有在中间留有一处干燥的,供人刚好通过的狭窄通道。爱丽丝闻到的味道正是这些水腐烂发臭的难闻气息。
她没有贸然踏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左边的密室正是她刚刚看到那具尸体的所在处。而空气中偶尔还会传来细微的声音,似乎是锁链摩擦的吱呀作响,在如此气氛下毛骨悚然。
水牢的最深处,关押着什么东西?
爱丽丝随手从鞋子里再次抽出一根叉子,这是她昨天在参加舞会时顺手拿的。她用脚踩住叉子,在坚硬的地面上一跺,银制的叉子很快就变形,被揉成一颗圆圆的球状。她揉好后在内心计算了一下抛物线,朝着里面最深处狠狠投掷过去。
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落水声。
“吱呀吱呀吱呀——”
最深处的东西似乎是听见了这寂静中的唯一声音,又开始重新挣扎起来。
还这么精神?
爱丽丝倒是很想进去看看,奈何她离席太久,如今再不回去,归来的侍女要是一直找不到她的踪迹,难免会产生怀疑。想到这里,她只能暂时先收起自己磅礴的好奇心,重新踮起脚尖把水牢的开关复位,仔细观察了附近没有留下多余的痕迹后,拎着裙摆匆匆从这条走廊上离开。
“您去哪里了?”
刚刚走出这条走廊没多久,她就看见离去的侍女脚步匆匆而来,脸上还带着怀疑的表情,目光带着隐含的轻蔑,将她来回打量了一遍。
啧,这些血族的奴仆,自以为自己是狗,就如此看人低。好歹爱丽丝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也是一位女伯爵呢。
中世纪的仆人并不都是些身份低微的平民。相反的是,越是大贵族的子女,越喜欢将自己的子女送入皇宫中,当一段时间的家仆。法国皇室里,皇后每天早起的换衣官还必须由足够地位的大贵族才能够担当,若是地位不够,连站在皇后卧室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是条狗,也敢管起主人的事情来了。
爱丽丝的眸色一下转冷,她极为傲慢的抬起了下颚,灰色的眼眸中满是高高在上的神情,如同一只骄傲的夜莺鸟,矜贵的梳理着自己身上的羽毛;只吐露出来的话语也那么美丽芬芳,却像毒液一般充满显而易见的恶意。
“怎么?你是在质问我吗?”
身为匈牙利第一贵族的气势,从小就仿佛被众星捧月一般养在城堡里,那种浑然天成的傲慢高贵感一下子就把侍女给震住了。她甚至还脸色煞白的后退两步。
“我竟不知道……亲王的城堡里,下仆居然是如此不懂规矩。”
金发少女的脸色在侍女手中的烛台之下逐渐蒙上一层阴影,将她的五官塑造的无比深邃。
多么美丽啊。
靠在罗马柱上的男子着迷的盯着下方的爱丽丝,暗红色的眼瞳里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愉悦。
娇滴滴的美人,我见犹怜的小白花,稍有野性的小狼狗……爱神的从神后宫里不计其数。但如同爱丽丝这般,带刺却灼灼其华的玫瑰花,即使是阅美无数的爱神狛耳斯,也是第一次见,所以颇有些见猎心喜。
狛耳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爱这种东西。身为爱神,他本应该是最清楚这种东西的存在,每一次在见到有兴趣的人后,他也确实表现出了相应的狂热。只不过这些狂热都如同烟花一般,在得到之后轻而易举的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