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78号桌的顾客,请您用餐。”火锅店的电脑系统在报号。

沈适侑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号码条，连忙朝鹿栖招手，说道：“不如我们一边吃火锅,一边聊吧。”

鹿栖用力抱住季青临，连抱带拖,把他带进火锅店里面去。店员惊讶地看着他们四个人,尤其是昏迷中的季青临。这个人的脸好漂亮，但是再漂亮也不能阻碍他是个男人的事实。但是他还穿着裙子,高大的身材快要把裙子撑爆了。

“这个人喝醉酒。”鹿栖用一个拙劣但合理的谎言来掩盖季青临的异样。

“大白天怎么喝这么醉啊，啊哈哈哈。”店员笑了起来，意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鹿栖冷冷地看着他。

店员闭嘴。

“包厢里有人出来了，我们可以进去那里吃吗？”沈适侑刚好看到有个包厢清出来了。

“可以可以。”店员立刻去安排。

在包厢里面，鹿栖坐在沙发的那一边，把季青临小心翼翼地放下去。

沈适侑瞄了季青临一眼,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他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之前季青临在副本里面突然变身成男人的时候，他就好奇了。但是当时的情况千钧一发,所以他才没有问七问八。

“男的。”鹿栖果断地回答他。

沈适侑的眼睛在季青临的脸上停留了一分钟,然后发出可惜的喟叹,失望地看着天花板。不过,他是一个很容易振作的人。他拿起桌面上的菜单,递给鹿栖，说：“哥哥请客,你随便点吧。”

他一向界限分明,脱离了游戏以后,他就是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人。

鹿栖接过菜单,顺便扫了沈适侑一眼。

鹿栖是一个从小到大就在各种上流社会圈子混过的人,只要看一眼，他就能判断对方是哪个阶层的人。沈适侑打扮简洁，穿的衣服都是中层价格的服饰。他的工作应该还算体面，但是远远不是什么有钱人。

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想要深入聊关于游戏的话题。

他们点菜，火锅很快就上来了，菜也备齐。店员拿着托盘离开，将门紧紧关上。

在门扉紧闭，这个空间只剩下四个人的时候，氛围立刻酒改变了。原本松松垮垮的弦被拉紧，鹿栖和沈适侑对视。

他们都有一双犀利的眼睛。

沈适侑讨厌把游戏中的紧张气氛延续到现实中。他深吸一口气，重新露出笑容，强迫自己从游戏中的感觉走出来。他把肉一碟都倒进锅里，看了鹿栖一眼。

鹿栖并不会勉强自己，他该是放松的时候，就算在生死一线中也会保持悠闲的态度。如果他自己确实紧张，他也不会勉强自己轻松面对。

他是一个极度只照顾自己感受的人。

沈适侑默默在心里叹气，鹿栖不是他擅长处理的类型。秦诸应该会和这样的玩家比较有共同语言，偏偏他今天在工作的时候被沈适侑强硬拉出来，而且还恰巧进入游戏中。现在他有点和沈适侑闹脾气，一言不发。

“其实我在公路上遇到你的时候就怀疑你是我来这里要见的人了，没有想到真的是。”沈适侑猜中了鹿栖的身份，但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想要观察鹿栖。观测的结果远超乎他的预料之外，这一个说自己只下过两次副本的人展现出了过人的心理素质，以及超高的智力与水准。

“我也怀疑过你。”鹿栖从沈适侑说话的方式，隐隐约约也察觉到他是卑中卑，不过他也没有说话，原因和卑中卑一样。

“哈哈哈。”沈适侑哈哈大笑，用筷子捞肉放到鹿栖的碗中，“我很满意你，你要不要来我们组织啊。没有kpi，没有压力，还有节日福利。原本我是打算一个人来见你，让你们压力没有那么大的。我突然让秦诸过来，是因为我们把礼品放在他的公司，我本来想让他顺手提礼物过来给你们的。没有想到我和他见面，还没有交代完，游戏领域就在这边展开了。我们那时候差不多跑出边界了，可惜还是差了一步。”

他把情况简单解释一遍，毕竟是因为他选在这里见面，所以大家才会进入那个恐怖副本中。

鹿栖想了一会，然后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他笑得很自然，但是沈适侑颤抖了一下。

鹿栖的笑容过于完美，所以有一种不现实的感觉。

“那就让我们重拾我们一开始在这里见面的原因吧。”鹿栖如是说道。

秦诸在一旁默默放菜，交流的事情他完全交给沈适侑。

“我之前和你说了，伊甸园的人接触过我们。从和他们的交流中，我们发现我们对这个游戏一无所知，只能被动的去闯关。伊甸园的人朝我们抛来橄榄枝，但是我们不太喜欢伊甸园的氛围，所以想要另寻出路。然后，我们就在网络上找到了你们，夜光……杯斯？”这个名字为什么那么奇怪。

“夜光杯斯，这个名字是因为我们组织的初始三位成员是在网络上认识的，网名分别是葡萄美酒夜光卑、阿尔卑斯、卑中卑。我们三个人算是早期就进入游戏的人，因为孤立无援，所以就联合在一起，并且给这个组合命名为夜光杯斯。”沈适侑介绍，“我们的经验越来越多，之后，在游戏中偶遇的一些人请求我们的帮助。我们帮忙了。出来游戏以后，他们想要加入我们，所以三人小组渐渐就变成了一个组织。”

鹿栖皱眉，这个早期是多早？这个游戏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就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之后，我们的组织来了一个代号为流星光辉的人，他在我们这里笼络人心，成为了小组长。后来，他带着一群人离开，创立了伊甸园。”沈适侑轻飘飘地说出惊天之语。

鹿栖露出惊讶的脸。

虽然他的了解不多，但是伊甸园应该是目前为止，存在的最大的闯关游戏组织。现在，沈适侑告诉他，伊甸园的创始人是从夜光杯斯出去的。

“伊甸园成立后，不满足于闯关活下去，还想要赢得游戏，获得大规模的人生赢家指数，成为人上人。”沈适侑在捞肉吃，“他们分工合作，非常有效率，渐渐的，几乎所有人就去那边了。我们这里剩下十多个人，依旧遵循着最开始的规则。我们在游戏中，帮助成员活下去为第一准则。我们以前很佛系收成员的，因为我们也并不想要什么。但是最近，游戏难度一下子提高了。就像是这次的副本一样，突然会出现s级别的怪物。光靠我们现在的规模，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所以我们不得不开始招收新的成员，获得新的力量。”

“咳咳。”鹿栖脱下外套，盖在季青临的身上，“相信你已经看到了，我的同伴有非一般的能力。”

关键时刻，鹿栖开始卖季青临。

“我看到了。”沈适侑看向鹿栖，“你真厉害啊。”

“我？”鹿栖有点惊讶。在季青临的面前，他根本就不够看的吧。

沈适侑点头。鹿栖在游戏副本中的行为他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个人很聪明，具有闯关的潜质。

闯关的能力并不单单指从游戏中赋予的能力，更多的是玩家本身的特质，尤其是在游戏中表现出来的特指。鹿栖就是一个典型的闯关人。

鹿栖咳嗽一声，转移话题，开门见山道：“我们想要找组织的原因是我们不太明白这个游戏，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诞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找上我们，不知道这个游戏背后的一切。简而言之，我们调查这个游戏，希望能找到合作的人，为我们解答一些问题。”

“ok，ok，大家都是这样的。”沈适侑开始吃饭了。

秦诸鄙视坐在隔壁的人。说到关键的地方，你先说完再吃，是会死还是怎么样？

“如果你们有意向加入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引荐我们的老大，他对于这些事情比较清楚。”沈适侑在捞肉，“这种复杂的东西都是他负责解说的啦，人家只是一个小笨蛋。”

秦诸：“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沈适侑瞪他。

“你们的老大？”鹿栖露出好奇的眼神。

“他的代号是葡萄美酒夜光卑，游戏赋予的能力是预知。”

“预知？”鹿栖皱眉，“我好像隐约记得，伊甸园说他们的老大的能力也是预知。”

“屁捏。”沈适侑口吐芬芳，“那个说谎精，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我们老大那里偷来的，是吧？”

沈适侑向秦诸要认同感。

秦诸伸出手，抹掉沈适侑喷在他脸上的青菜。“求求你了，如果你一定要吃的话，那就吃完再说吧。”他觉得有点累了。

他们吃了一个小时的火锅，在快要结账的时候，季青临醒来了。他懵懵地坐起来，看着对面两张人脸。

“你醒了？”沈适侑自来熟地说道，“你醒得太晚了，菜我们都吃完了，你要不要再点什么？”

季青临还是懵的感觉。

“不了，我们约下次见面吧，我想要和葡萄美酒夜光卑聊聊。”鹿栖懒得再和沈适侑扯皮。他和他聊了一个小时，基本上什么都没有打探出来，反而被窃取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信息。这个人比外表看得狡猾，鹿栖想要今天就这样结束了。

“那么我们交换电话号码吗？之后比较好联系。”沈适侑将自己的手机解锁，笑吟吟地把手机给他。

鹿栖接过他的手机，干脆利落地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

“好！”沈适侑一下子站起来。

“要走了吗？”季青临虽然刚醒来，但是迅速掌握了情况，他低头看着自己穿着裙子的样子，立刻用能力把自己变成女孩子。

这一套大变活人的戏法，吓呆了沈适侑和秦诸。

鹿栖习以为常，他淡定地从口袋里面拿出钱包，准备去买单。

“怎么可以让小孩子请客呢！”沈适侑大手一挥，十分豪爽。

“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鹿栖顺口问了一句。

“我是搞建筑的，隔壁这个是卖三无产品的。”沈适侑说。

“你才是卖三无产品的。”秦诸不满。

鹿栖说：“我是富二代，我来付钱。”

沈适侑、秦诸：“哦。”

鹿栖付钱后，沈适侑觉得很不好意思，他诚恳地邀请鹿栖和季青临一定要跟着他去秦诸的公司，拿见面礼品。鹿栖再三推辞不掉，只能跟着他们去了。

四个人来到了一栋陈旧的大楼，搭着摇摇欲坠的电梯往上升。

鹿栖深吸气，看着电梯内电压不稳定的灯光，问了一句：“我们现在是又进入副本了吗？”

这个地方像有鬼在的样子。

“你很失礼。”秦诸双手抱着手臂，冷冷说道。

“这是秦诸工作的地方。”沈适侑笑得乐不可支。

他们在八楼的层数离开电梯，来到了一间可疑的办公室面前。这里照射不进阳光，周围都是黑压压的。秦诸的公司门口贴着可疑的小广告，还有一些看样子就很奇怪的海报。

神仙丸，大力丸，一颗成仙。

鹿栖眨了一下眼睛。

这个不止是三无产品的范畴了，完全就是诈骗和黑药吧。

秦诸让他们在门口稍等，然后提了一袋米和油出来。

沈适侑高兴地递给鹿栖和季青临。

鹿栖：“……”

重死了，他能不要吗？

“他们公司的副业卖粮油米。因为堆积太多了，卖不出，所以我们组织就组团买了一些，专门给成员提供福利。”沈适侑说，“放心吧，是正经的牌子，扫一扫有防伪标识，没有过期。”

秦诸推了一下眼睛，诚挚道：“你应该来我们公司工作，不应该去画奇怪的图画。”

“不是奇怪的图画，是建筑的设计图。”沈适侑纠正他。

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人是建筑师，一个看起来正派认真的人是卖三无产品的。

做人不能只看外表，诚不欺我。

最后，鹿栖提着一桶花生油，季青临提着一袋米，晕晕乎乎地被人送进地铁站，回家去了。

“神经病啊。”回到家里，将手中的油放下，鹿栖才发现自己居然被牵着鼻子走了。

“我倒是挺开心的。”季青临说，“刚好最近家里的油用完了。”

鹿栖：“……”

季青临去把油和米放好，贤惠得让鹿栖有一种这个人是自己的女朋友或者妻子的错觉。

为了阻止鹿栖的这种错觉，季青临迅速去换回他的短袖和大裤衩，变回臭男人的模样。

“你没有事吧？”鹿栖双手抱着手臂，故意走到季青临的身后。

季青临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用食指指着自己。

你问他？他能有什么事情？

“你突然就晕倒了，而且不是第一次了。”鹿栖想起自己第一次把季青临捡回家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季青临就是这样毫无意识地倒在雨中的小巷。他那时候和这一次完全一样，人活着，但是没有清醒的意识，怎么喊都喊不起来。如果不是他仍然在呼吸，普通人可能以为他死了。

“因为我受伤了。”季青临还是这句话，“一时半会没有办法痊愈。发作的时候，就会这样。”

“你到底哪里受伤？”鹿栖没有在他的身上看过伤口。

季青临摸着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该如果解释。

他的身体被巨大的怪物碾碎过，他的意识被超乎人类想象的怪物打散过。

怪物们知道自己无法杀死他，但是仍旧要这样做，为了限制他的力量，阻止他带来某一样事物。

他们不能阻止的，只能延迟罢了。

鹿栖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俯视蹲在地板上的季青临。

他的身上有数不清的谜团。

“我晚上想要煲糖水。”季青临转移话题。

“好啊。”鹿栖也告诉他，“我晚上要去上课，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有事联系我。”

“嗯。”季青临乖巧地点头。

鹿栖顺手摸了一下他的头。

季青临心动，然后立刻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

鹿栖突然停住脚步，季青临就撞上他的后背。

“做什么？”鹿栖好奇地回头。

季青临脸红红地看着他。

“嗯？”

“一个人很无聊。”季青临说出自己的所想。

“下次要陪我去上课吗？”鹿栖问他。

季青临想了一下，拒绝了，他不想去上课。

鹿栖笑着走开。

“我的眼镜在副本里面被弄碎了，明天我们一起去眼镜店配一副新的吧。”

“好啊。”

“然后我记得那边有一家不错的店，我们可以去那里吃午饭。”

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

不可否认，游戏中发生的东西在影响现实。但是如果过分沉溺，就会变成一个奇怪的人。

左宁脱离游戏以后，迅速回到伊甸园汇报情况。

她带领的小队全灭，组织对她的工作不太满意。但是诺亚方舟游戏就是这么一个游戏，就算是再厉害的人都有可能死在里面。

“我想要见流星光辉。”左宁念出那个特殊的代号。

“老大不会随便见人。”他们这么告诉他。

“我想要汇报一件重要的事情。”左宁想起自己在这次的副本中遇到的事情，“有一个奇怪的玩家出现，他杀死不，而且拿着奇怪的武器，那把武器……杀死了s级别的怪物。”

传话人一凛，不敢置信地看着左宁。“你说什么？你们这次遇到的是s级别的怪物？而且，还有人把他杀死了？”他觉得不可思议。

左宁点头。

传话人立刻去通知上面的人。

很快，就有人安排左宁去接一个电话。

“抱歉，我现在在美国的拉斯维加斯玩牌呢。”电话的那头，是一个过分年轻的声音，“我听说了你在副本的遭遇了，然后呢，关于那个人和他的武器。”

左宁听到他的声音，激动地手在颤抖，她说：“是的，我亲眼见证。副本中的npc杀死了一个玩家，确实的。但是，那个人死而复生了。还有，s级别的怪物出现的时候，他拿着一把长刀对付血腥玛丽。那把刀长两米，是典型的大太刀。刀身漆黑，刀鞘会变成蛇。那把刀……”

“噬神者。”电话那头，男人轻飘飘地喊出三个字。

左宁一愣。

他知道那把刀吗？

“预言是对的！”男人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改变了，“我订明天的机票飞国，到时候见，左宁。”

“是！”听到他喊出自己的名字，左宁激动地应道。

电话被挂了。

美国的赌场内，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手里玩着筹码，随意来到一个赌骰子的桌子旁。

荷官摇号骰子，用动作示意大家下注。

男人毫不犹豫，将所有的筹码放到一个小概率的可能性上。

大家都在嘲笑这个亚洲人。

筹码都放上了，荷官开盅，一片哗然。

那个男人猜中了。

不久，这个男人提着一箱钱离开了赌场。

流星光辉步伐匆匆地离开赌场，他知道，不久之后，这里会展开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领域游戏场地，而且死伤惨重。

预言的能力。

他还记得一个他很久以前看到的场景。

拿着噬神者的人，赢了这个游戏。

终于，他要找到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