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上,五人醒来，发现少了江阔。

“江阔？”叶可喊他的名字。

没有人回应。

方子翁不以为然：“他是不是出去掌舵了？”

鹿栖沉着脸没有说话，他感到了强烈的违和感,空气中的温度、湿度似乎都在改变，有什么东西来过这里。

“那么早就出去了？”秦诸觉得奇怪。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周逸阳也察觉到了空气中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五人一起走出去,一离开船舱就喊：“江阔。”

没有人回应他们。

他们皱眉。

“找找！”方子翁的声音有点着急,他们之中，只有江阔才有本事带着他们离开这一片海域,他们绝对不可以把他给弄丢了。

五人在这里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就算他们再不愿意承认，也要接受江阔确实消失了的事实。

问题随之而来。

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是他自己走的？是意外？还是被什么带走了？

没有人有答案。

随之而来的是，这里的人开始疑神疑鬼。

鹿栖出去看了船前进的方向。

“你在看什么？”秦诸跟着走出来。

“我想要看看江阔是让船朝哪个方向走的。”鹿栖有点受挫，“可是，我看不懂。”

秦诸拍了拍鹿栖的肩膀,不怪你,一般人看不懂是正常，这里无论东南西北、上下左右都是水。

“然后我在思考。”鹿栖看着前方,眼神坚定。

“嗯？”秦诸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鹿栖下意识去推眼镜,当他摸到自己鼻子的时候,才意识到眼镜早就被人拿走了。“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走进了思维的误区了。”他冷静地思考着,“什么找不到副本就去找陆地,这里什么时候确切地告诉我们，我们一定能找到陆地了？”

鹿栖的话让秦诸醍醐灌顶,从脑袋到脚底板都透心凉。

每个副本只会构建一片世界,副本世界之外,根本是不存在的。就像是精神病院副本。按照常识,精神病院的外面肯定有别的地方。但是在那个副本里面,他们一脱离精神病，就会离开游戏世界。

这一片水域也一样。

npc们有自己的岛屿，那是副本的设定。

但是他们未必能到达日记本中的岛屿，他们的舞台就在这一片水面上。

“我们的目标应该是……”鹿栖想到梦中的那一条人鱼，以及他戚戚哀哀的眼睛，“找到季青临。”

是季青临让他们来到这个副本的。

他们如果想要离开，应该去找季青临，而不是找什么岛屿。

“问题是，季青临究竟在哪里？”秦诸想象不到，“如果海面上还有别的船，而且路过我们的眼前，我们一定会发现。我们没有见到，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没有。”而进去了是人，不可能不靠任何工具，就在这一片海上活动。

鹿栖思考几分钟，然后开口说：“我还是倾向于，季青临就在这一艘船上。”

秦诸看着鹿栖，沉默。

鹿栖已经习惯了，如果秦诸想要嘲笑他的话，那就笑吧。

他们已经把这艘船找了个底朝天，根本就没有看到别的东西。在这样的情况下，鹿栖还坚持季青临在这艘船里，太离谱了。

“好。”秦诸从来都是全身心相信自己的同伴，虽然他的内心有过动摇，他最后还是选择相信鹿栖，“那你想要怎么做？我帮你。”

鹿栖惊讶地看着秦诸。

“干嘛？”秦诸讨厌被人盯着。

“我还以为你会骂我，让我现实点。”

“我遇到过你这种性格的人，我要是骂了你，恐怕就要被抛尸了。”秦诸用一种似是开玩笑，又不是开玩笑的语调说道。

鹿栖笑了。

他不常笑，但是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蛊惑性，会让人觉得他似乎很好相处一样。

秦诸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受骗。

鹿栖很快就收了笑容。

“那我们再找一遍？”秦诸建议道。按照鹿栖的设想，他们现在所做的就是将这艘船翻过来，直到找到季青临。

“不用了。”鹿栖很开心秦诸用行动来支持自己，“既然我们一开始没有找到，就证明他不在我们可以搜查到的地方，不用去浪费体力，我们需要思考。”

“好吧。”秦诸叹气。

鹿栖也气馁，线索太少了。

“我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秦诸看着鹿栖，“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回答？”

“你先问。”鹿栖冷静地说道。

秦诸奇怪：“你说我们来到这个奇怪的副本和季青临有关系，季青临到底是什么人物，为什么他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海风拂面，吹动鹿栖的头发，他背对着太阳，光彩没有照进他的眼睛。

“我也想要知道。”鹿栖说，声音被海风吹散。

这里不是深不见底的海域，阳光折射，落在水面上。人鱼被铁链锁着，他失去了声音，只能突然地伸出手。

光落在他皎洁的脸上。

他之下，庞大的触手蠕动着。

“呼。”随着他的呼吸，气泡往上冒。

“有水泡。”秦诸注意到水面上冒出来的气泡，他兴奋地和鹿栖说道，“下面有鱼！”

鹿栖点头，然后往下看。

他没有看见什么鱼，只看到了海水。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叶可、周逸阳和方子翁出来找他们。

“江阔不见了，我们现在找不到方向了。”方子翁皱眉，他现在异常头疼。

“这也没有办法。”鹿栖轻飘飘地说。

“你倒说得轻巧。”方子翁现在心情不好。

“他为什么会不见？”叶可又再一次提起这个问题。

这一个问题没有答案。

众人没有一会儿又散了，留下鹿栖一个人在船尾看海。

受了鹿栖的印象，以及江阔的消失，方子翁开始疑神疑鬼。他一方向不敢承认怪物一直埋伏在他们周围，一方面又明白，既然这里是副本，那么必定有怪物。

今晚睡觉，方子翁害怕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被怪物抓走，所以一直睁大眼睛，睡意全失。

他熬了一整夜，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睡觉的他，神经衰弱，第二天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

此一番，他们已经在海上飘荡了三天了。

大家饥肠辘辘。

鹿栖把藏起来的食物和秦诸分了。

秦诸惊讶地看着鹿栖。

鹿栖无动于衷，他不是什么大善人，在食物不足的情况下，他只能保证自己和最亲密的队友的生命。

其他三个人在船上也找了一点点食物，但是很快就吃完了，最可怕的是，就算吃光了找到了食物，他们的肚子还是饿的。

“我去抓鱼吧。”周逸阳提建议。

就算抓到了鱼，也没有办法烹饪。

他们有点绝望。

更让人感到痛苦的是，水资源也在减少。

不出两天，他们就要死了。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方子翁发现了鹿栖和秦诸在偷吃藏起来的食物。

“你们这两个王八蛋！”方子翁想要上前和他们扭打起来。

叶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下意识去阻挡他们打架。推打之间，叶可被方子翁推向了地板，手脚擦伤，出血了。

“你没有事吧？”周逸阳在一旁，扶起叶可。

叶可看着自己出血的手，默默地摇头。她已经没有过多的力气去做反应了。

“不要打架。”周逸阳喝止方子翁。

方子翁指着鹿栖和秦诸骂：“这两个鳖孙把食物藏起来了！”

“不叫藏起来，这就是我的东西。”鹿栖态度坦然，“一开始，我分给你们了。”

他是第一个在船上的人，是发现了所有东西的人，在这个没有规则的世界，是他发现的东西就属于他。

方子翁气死了，他甩袖离开。

周逸阳带着叶可去船舱休息。

第五天要来了。

大家饿得没有力气动弹了。

“我觉得伤口好疼。”晚上，叶可的脸色苍白，显出了非一般的脆弱。

“这里没有药品，你要忍着。”周逸阳对她说道，他也想要照顾一下女生，但是在这种情形下，自顾不暇，想要拯救别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叶可含泪点头。

“睡吧，睡着了就不会疼了。”周逸阳只能如此安慰叶可。

天色并不是很晚，但是他们五个人还是选择睡觉。

因为除了睡觉，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夜晚大约午夜时分，鹿栖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太早睡了，所以他半夜就起来了。鹿栖咳嗽一声，在角落里翻身，他打算重新睡回去。

“吱。”船舱的门开了。

鹿栖一下子被吓醒，他猛地转头。

叶可离开了。

“起来！”鹿栖连忙站起来，去喊醒其他人。

“你做什么！”方子翁本来就不爽找个人，睡觉被吵醒后，心情就更加暴躁了。

“叶可突然自己走出去了！”鹿栖皱眉，随后，他发现其他三个人还没有动作，干脆直接抛下他们，跑了出去。

三人闻言，不管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都起来追了出去。

当他们四个人走出船舱的时候，发现叶可站在船边，一动不动。

她看起来很正常。

“啧！”方子翁不耐烦，他把气撒到鹿栖的身上，“叶可只是睡不着，想要出来看看大海吧。”

鹿栖没有说话，他警惕地看着叶可的背影。

“我去让她回来。”为了能回去睡觉，方子翁选择自动走向叶可。

“做好准备。”鹿栖回头对秦诸和周逸阳说，他察觉到叶可现在的状态有问题。

这里面，只有周逸阳一个人是攻击系的玩家。他拿出以子之矛，紧紧握在手中。

方子翁自然地来到叶可的身边，他伸出手，拍了一下叶可的肩膀，说道：“这么晚了，不要看什么海了，我们先回去吧，大家都被你吓到。”

叶可没有反应。她的头垂下，长发挡住了她的脸。

“叶可？”方子翁发现有问题了。

风猛烈地吹，叶可披在身上的麻布掉了下去，露出她的手臂。

方子翁尖叫出声，随后脚步一退，摔在地板上。

“怎么了？”鹿栖不敢贸贸然上去，他保持在原地，问方子翁那边的情况，

“叶可的手臂！”方子翁的声音惊慌得像见鬼了似得。

大家一起看向叶可的手臂。

叶可是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人，皮肤白皙光洁。现在，她也是如此，起码脖子上的皮肤是雪白的，奇怪的是她的手臂。她的一整条手臂变得漆黑，不是那种晒黑，而像是皮肤腐烂后的黑。鹿栖扫视她一眼，发现她的大腿也是这样，黑掉了。

大家都在防备着，他们觉得叶可变异了，随时随地会攻击他们。

叶可没有做那种事情，她低下头望着海面，没有挪动一步。

鹿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朝离叶可最近的方子翁喊道：“快把她拉回来！”

方子翁现在不敢靠近叶可。

叶可突然一头栽下去。

鹿栖把手里的煤油灯塞给秦诸，随后奔跑过去。

当他快要抓住叶可的脚腕的时候，海里突然伸出了一双纤细的手，她紧紧拉着叶可得脖子，将她拖入了海域。

鹿栖停住脚步，连忙往下探头。

他最后看到的是，金发碧眼的美丽女人，她的身下不是腿。她抱着叶可，迅速深潜。

“人鱼！”方子翁看到了。

这一片海域上存在着人鱼。

“这一个副本的怪物是人鱼！”方子翁尖叫起来，“我们在海上，不可能是人鱼的对手！”

就在方子翁一惊一乍的时候，海底突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波浪。

“什么？”周逸阳感觉到有什么滴落在他的脸上。

鹿栖也发现有东西落在自己的脸上，他抹了一把。他本以为是海水，结果手放下，一片血红。

叶可死了，这是她的血。

“退回来！”秦诸连忙大喊。

海平面上突然起了大风，波浪起伏，一次比一次更高。

小船在海上漂浮，随时都有可能翻掉。

“波浪里有东西，快回来！”周逸阳看到了，波浪隐藏着怪物的一部分。

秦诸立刻去打开船舱的门，鹿栖和方子翁立刻回头跑。

他们都躲进了船舱里面。

“那是什么？人鱼吗？有多少只人鱼？他们想要做什么？”方子翁紧绷的神经在现在被扯断了，“如果要杀了我们，为什么不早点动手？”

方子翁的神神叨叨话，给了鹿栖一个解密的思路。

“对！”鹿栖突然大喊出声。

“神精病啊！”方子翁被他吓到了。

鹿栖恍然大悟，他兴奋地众人，急切地提醒他们：“这是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不早点动手杀我们？”

“你那么想死吗？”周逸阳有点无奈地看着鹿栖，“我觉得按照刚才叶可得死状，被怪物处死的人一定很痛苦。”

鹿栖不理会他，他从秦诸的手边夺走煤油灯，拿起自己藏起来的航海日记。

他疯狂地翻动着日记本。

“这是什么？”周逸阳担心地看着发疯了一样的鹿栖。你该不会也受影响了吧。”

鹿栖翻看着日记。

“朱莉丝受伤了，手掌的血怎么都止不住。

“又一个和船长争执起来的船员消失了。

“我和船长吵架了。”

“你在说什么？”周逸阳真的怀疑鹿栖疯了。

“这是这一条船上的某个船员的日记本，这里记录着船员消失前发生的事情，也就是我刚才念的内容，你们发现了吗？有共同点。”鹿栖找到了关键的那个点了。

秦诸分析：“吵架？”

莫非只要吵架，就会把海底的怪物吸引来。

鹿栖摇头：“江阔消失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吵架。”

所以不是吵架。

秦诸拿起航海日记，他看了两遍，有了一个新的猜测。“受伤？”吵架很容易酿成肢体冲突。叶可和江阔在消失前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手脚受伤，出血了。

“怪物是闻到了血的味道才出现的。”周逸阳明白了。

方子翁不明白，“那又怎么样？”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船突然大动作地趔趄地一下。

波浪太大了，这艘船可能会翻倒。

“周逸阳，你在波浪里看到了什么怪物？人鱼吗？”鹿栖急切地问。

“不是。”周逸阳摇头，“我觉得我看到的是一只巨大的触手。”

一只庞大的，不是人类可以对抗的怪物。

波浪一阵又一阵。

小船摇摇晃晃，几人差点就站不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直到波浪渐渐停下来。

“怪物好像要走了，他只会攻击出血了的人。”现在，在船舱里面的人，都明白了那个怪物的习性。

“太好了。”方子翁松了一口气，他们逃出生天了。

鹿栖灵光一闪。

“你想做什么？”秦诸离鹿栖很近，他觉得鹿栖这个“我想到了”的表情让人惴惴不安。

鹿栖转头在船舱里面找到了一把匕首，当找到匕首后，鹿栖一下子就把刀锋□□。

银色的刀，在微微的光亮下闪着危险的光芒。

大家一看，全部往后退。

现如今，他们最怕的就是受伤。

鹿栖心一狠，他抬起刀子，将自己的手掌割破。

鲜血潺潺流下。

众人瞠目结舌。

“吼！”海里面的怪物受到了感召。

“来吧！”鹿栖的眼中发出了疯狂的火光，鲜血染红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