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段时间,蝎的行为非常古怪。
天道佩恩默默地将一切看在眼里,蝎会在白天在雨隐村闲逛,搜索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尤其是哭闹的孩子。
神奇的是,蝎总能有奇怪的抱孩子的方法,让孩子瞬间停止哭泣。
这种不断地找孩子的行为,让天道佩恩怀疑蝎其实是想念孩子了,蝎只是不肯说出来而已。
事实却是,蝎是在想办法去证实自己从那个女人那里得到的记忆是假的。
可惜事与愿违。
蝎越是试探,越是觉得那些「前世」记忆都是真的。
一把屎一把尿将孩子拉扯长大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孩子幼年时期,照顾孩子的大人每天不是摸屎就是摸尿。
蝎对于这些太熟悉了,孩子在不同时期会遭遇的哭闹,应该如何处理,几乎是映照在他脑海中的技能。
为了找出这些记忆的破绽,蝎决定亲自去尝试一下。
然而,这样的行径反而让蝎更加陷入那冗长的记忆中不能自拔。
飞机抱,蜡烛包,排气操……一切都是如此真实有效。
蝎此时已经度过了迷茫时期。
既然这些照顾孩子的细节都是真实有效的,那么他在那影像里见到的,电视,电脑,手机,飞机和汽车,也都是真实存在的吧?
蝎从诡异的“丧子之痛”中走了出来,将注意转移到了他在那段记忆中所接触的所有科技产品。
让自己投身于这种诡异的器物研究之中,蝎总算暂时疗愈了那悲惨的记忆给与自己的精神创伤。
然而,就在蝎尝试研究怎么用傀儡的技术制造出印象中的汽车的时候,颜柏那封「投靠通知书」到了。
蝎坐在内室里,感受到了骤降的气温。
傀儡的关节处的油脂都结块了。
蝎望着才从胸口里掏出来不久的「信」,他知道,那个女人来了。
那个女人在用这种无声胜有声的方式,强势地让他感觉到她的存在。
正如颜柏之前描述的一样,母亲无处不在……
蝎现在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反正心情应该不是那么好就对了。
蝎回想起一开始的雄心壮志,第一次见到颜柏的时候,他还因为那大桶南瓜粥,想过要好好报复那个女人。
现在才发现,愚蠢的一直都是自己。
这女人不是「霞」,但她确实是幽灵就是了。
报仇是不太可能的,毕竟连触碰她都像痴人说梦一样。
蝎没有去门口迎接颜柏。
因为蝎再也不想面对那个美丽的女人。
不,那都是一些小事。
现在,比起这种事,蝎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面对颜柏。
蝎维持着端坐的姿势,头一动不动地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冰寒。
蝎能感觉到自己每一个关节,都在为空气中的冰寒咆哮着。
被冰冻的雨水和雨云在那种冰寒的魔法失效之后云消雨歇。
新鲜的阳光斜照进房间里,仿佛将蝎心底的阴暗照亮了起来。
蝎莫名地感觉到现在的自己拥有的是暂时的生命。
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的自己。
那过去的自己,仿佛跟着那短暂的冰雪一起融化了一般,在清晨的阳光之中消失了。
原本的那个蝎的存在,与他曾经梦想的永恒,一起消失了。
如果可以哭泣的话,蝎也很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可惜……
眼睛始终是干涸的。
哭泣这种行为,不是早该放弃了吗?
因为现在这种事情流泪其实是错误的。
就像在渐渐升起的朝阳下,逐渐淡薄的阴影一般,过去的那个蝎干干净净地消失了。
蝎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一直到门口传来铰链摩擦的声音,以及……
“早上好,爸爸。”
门口处传来颜柏稚嫩的声音。
蝎抬起眼眸,他将头向一边侧去,在那边他看到了颜柏。
与自己一样鲜红的头发,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面容,没有改变的语气。
“爸爸,你收到我的礼物了吧?”
颜柏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啊,收到了。”蝎沉重的声音,像是怀有什么苦恼一般响彻幽暗的房间。
此时此刻,蝎心中想的却是:「也只有你,一直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守护着我。」
听到蝎的话语,颜柏笑了起来。
完全像是放学后看到到校门口接自己的父亲一样,乖巧如常的笑容。
只不过,在那个笑容中究竟藏有多少亲情,蝎并不知道。
蝎的脑海中,那个女人要求他将爱全部奉献给孩子的声音依然在不断萦绕着,但是,蝎已经不再受它影响。
颜柏似乎看到房间里的零碎的部件,他有些惊讶地说道:“爸爸在研究这些东西吗?”
“哦……原来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啊。”蝎依然是那万年忧郁的神情。
“当然,爸爸,我什么都知道。”颜柏微微一笑。
蝎不再询问,那五个轮回的记忆是否是真实的,都不重要了。
只是……他依然记得他与那个女人的约定「保护好孩子」。
“我来将我所知道的跟爸爸分享一下吧。”颜柏笑面如花,他尽量装作自然地说道。
蝎是人傀儡,他没有透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但颜柏的语言,对于空荡荡的蝎来说,比什么都温暖。
蝎呆呆地眺望着颜柏乖巧的笑容,一言不发。
尽管那种无聊的日常,对填补蝎胸中的空洞毫无作用,但是除此之外,蝎什么都不想做。
蝎紧紧地盯着颜柏的笑容,因为那是和他“记忆中”的存在相同的笑容。
颜柏站在那处,像个开心的孩子,欢快地拉着蝎朝着那些零碎的傀儡部件走去。
颜柏能感受到蝎木偶一般僵硬的身躯在簌簌发抖。
蝎的神情十分忧郁,他拥有永远无法改变的相貌。
蝎凝视着颜柏,那种空洞洞的眼神,给人一种闭塞的恐惧感。
颜柏能够感觉到蝎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死的气息,正如佩恩一样。
“她,叫什么名字?”
蝎提出了一个问题。
“她?”颜柏诧异地看向蝎。
“那个女人,你母亲,我知道她不是霞。”蝎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颜柏的声音如同神赐一般,在冰冷的房间沉重地回响着,“袖白雪,她的名字叫袖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