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过了夏收,地里的活没那么忙,这生产队里就热闹起来了。
先说这狮子院,也是要迎来喜事了。
蔡叔家两个儿子都没结婚,大的那个今年18,这几日就要办喜事了。蔡红是个能干的大小伙,长得浓眉大眼的,地里的活计拿得出手,能挣个满工分,在家里也跟着他爹学手艺,这赤脚大夫的功夫不说十分,也是学了五六分了。
小的那个蔡星,小大的三岁,今年15,高小毕业,也在队里干活。
蔡红的新媳妇听说是隔壁木家沟大队的,家里据说一共六姊妹,她行三,下面三个弟弟,听说也是个能干的姑娘,叫木小云,婚期就定在在三日后。
这还是妇女主任陈玉香给说的媒。
要不怎么说是妇女主任呢,这平日里满大队走访,调节家庭矛盾,宣传上面的政策方针,认识的人自然多,这连带着也做了许多保媒拉纤的活计,暗地里也是赚了些许谢媒钱。
就连冯建平的婚事,她也帮着看了好多的姑娘,可奈何冯家请了生产队的李媒婆,这谢媒钱她热心一场也没挣着,平日里见着林文菊虽说面上和和气气的,可林文菊觉出来了,这陈玉香对她有意见啊。
不过林文菊也不喜欢她,就冲着她平日里对老冯家一家的窥视和作为,林文菊就知道这种人,以及她教出来的那家人都不可交,平日里也就是个点头之交罢了。
蔡叔夏收之后就找过冯二哥了,让他给蔡红打些结婚用的柜子。
冯二哥是学过手艺的木匠,平日里就是给队上做些活计,或者偶尔也会接些村里人的委托,换些工分。
除了冯二哥,蔡家也还来找了林文菊。
“建平媳妇,你的手艺好,我们家里第一次办喜事,就想着请你给卤些肉来撑撑场面。”蔡婶子特意挎了一个小篮子,装了10来个鸡蛋,还给了林文菊两块钱作为加工费,想拜托她卤些肉菜,预备着也给席面上加个菜。
蔡婶子来找她的时候林母也在,林母听闻说到时候的猪头肉和素菜他们自己准备,林文菊就备些香料帮忙卤一卤,也就替她答应了。
不过家里还没分家,这些个入账就不能像之前那样林文菊自己收着了,想了想,她就把钱交给婆婆了。
林母接了钱,却只收了一块钱,把另一块钱递给她:“这是你的手艺,再有家里材料也没有那么齐全,这一块你家收着吧。”
这举动,都是当着两个嫂子做的,大嫂子自然没意见。
二嫂子倒是想有意见,可还没开口,就被林母扫眼一瞥,立时就住了嘴。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难免会跟冯二哥抱怨两句:“你说娘也太偏心了,这家里也没分家,我们几个挣得工分都是交到家里的,怎么就她林文菊手里还能留一半钱呢!”
冯二哥觉得自己媳妇别的都好,就是这眼皮子有些浅。
“行了,别想了,换你你也没那个手艺啊!”
“诶,你这人怎么帮着别人说话啊!”冯二嫂觉得自己男人不向着自己,就有些气,翻过身就想要挠他。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弟每个月的津贴不都是寄家里的嘛,咱们住的房子还是我弟的钱给新建的呢,我们家里几个大老爷们一年起早贪黑下来,可没我弟挣得多,你就知足吧。”冯二哥早知道自家婆娘的脾性,伸手就抓住了她想要挠人的手。
“这没分家,挣的钱不都该交给公中嘛。”冯二嫂却不以为然。
“你吃人家卤肉蘑菇酱的时候怎么不说了?弟妹做这些,自己也贴了不少东西呢,要我说就该收钱。”冯二哥看得很明白,自家那是占了大便宜了,“再来,这夏收里弟妹好吃好喝的给你供着,你自己说说,要搁在往年那可真是吃不消。”
“那...那不也是家里的东西嘛,要我舍得搁油,我也能弄那么好吃,婆婆不是管得严嘛。”冯二嫂语塞,却又不想这么认输。
“得了吧,你那手艺我又不是不知道。”冯二哥嗤了一声,她婆娘那手艺,要不是跟着他娘大嫂调教了几年,做出来的吃食那真是猪都不吃,要不是给她面子,新婚第二天早上那顿他差点儿就给吃吐了。
“嘿,好你个你冯二,你是看不起我手艺啊!”说罢就要伸手揪男人耳朵。
冯建华伸手一带动,就把婆娘从里面拽到了自己身上,好性道:“媳妇儿,大晚上的你也别说人家的事儿了,该看看自家的活计了。”
躺在床里面的两个孩子早就呼呼大睡了,冯建华伸手往下一带,就把自家婆娘的注意力成功地夺到了自家事情身上。
大房屋里,冯建中夫妻也在说林文菊的事儿。
不过和冯建华夫妻不同,两夫妻显然更精明一些,他们也不在乎林文菊今天得了的这一块钱。
“老三不在,他媳妇那里,你也多照应些。”冯建中躺在床上,交代着冯大嫂。
“我都晓得的,她这些日子教孩子也很尽心,不光是咱们贤才,能儿敏儿都跟着学的不错呢,我看她那个拼音挺有意思的,贤才说他都会背了呢!”
“我看了他写的字,一笔一划,板板正正的。还会写自己名字了呢!”说起儿子的进步,冯建中也高兴。
“就是,他今天还跟我说,她小婶教他数数呢,可以从1数到10了。”冯大嫂也笑,她自己没念过书,就只上过扫盲班,可自从林文菊说了读书的事儿,她对儿子也是有了大期望的。
不说远了,要是能像他小叔小姑那样,去县里念个高中,那以后不管是去当兵还是进城招工,都有了机会不是,这年头有,在土地里刨食还是太辛苦了。
这狮子院里,除了蔡家的喜事,就连老冯家也有了件喜事。
冯家二儿子冯建富好些日子没去上工了,也是到后头院子的人才知道,原来他爹前些日子给送去学石匠了,也算是能学门能够安身立命的手艺,想来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
只不过这事儿知道的人也少,他家也不是爱宣扬的人家。
可就算知道的人再少,也瞒不过狮子院里的人,不过大部分人都不太在意就是。
最在意的,自然就是传家了。
传家人口也简单,当家的就是传兴家和陈玉香,两人育有两子两女,分别是传兴旺、传兴敏、传兴兰、传兴家,大儿子传兴旺结婚早,自己也生了一窝孩子,家里也就占了老冯家一间屋子,虽说大姑娘已经出嫁了,可这屋子根本也就住不开,索性就把老大给分出去建了两间屋子。
传兴旺的屋子也不远,出了狮子院的二三十米远的半坡上就是他家的新屋子。
老宅也就住着她家的二女儿传兴兰,小儿子传兴家,不过大儿子一家也常回来吃饭干活就是了。
大儿媳妇罗大林忙完家里的活计,也不管家里四个孩子去哪里野了,挎着个筛豆子的簸箕就去了老房子。
走得也不是院坝,她图方便,特意和老冯家共用的前院入口进去,路过老冯家的门口,见灶间的门虚掩着,还特意探头望了望。
小姑子传兴兰在屋门口洗衣服,见她来了招呼了声就低头继续干活了。
罗大林从老冯家没探听到啥,见了小姑子也没多大心情,撇撇嘴就踏进了老房子的门。
进了屋子,就找到灶间里忙活的婆婆:“娘,我这几日怎么没看到冯家老二啊!”
陈玉香轻啐了一口,点了点她儿媳妇:“你也是个爱嚼舌根子的,他冯家的人管你什么事?”
罗大林才不吃婆婆这套,要说这院子里谁最关心冯家的事儿,也非她婆婆莫属了,只不过身为儿媳妇,这些话她也不好说,但也不妨碍她跟婆婆打听就是。
“娘啊!你可是误会我了。
这老冯家的都是些地主家的崽子,那心眼子可多着呢!
谁知道这几天不见,又跑到哪里去钻营去了,要真出了什么事儿,可败坏了我们冯家大队的名声,您说是不是?”
罗大林说得很谄媚,还靠着陈玉香坐了下来,才又道,“再说了,您是这村里的妇女主任,管着这队里上上下下的事儿,还又住在这家子旁边。
他家要是又犯了什么事儿,这大队里不得找您说道说道啊!我们可得把他们看紧点才是。”
这话可是说到了陈玉香的心里,她当了这妇女主任,不得好好看紧了这家子,别让他们给队里裹些祸事来。
她迟疑了片刻,看向大儿媳:“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了,前几天我问,你大姨说孩子病了,我也没多想。”
罗大林瞬时就懂了婆婆的意思,一拍大腿:“这哪是病了啊!这是瞒着咱家呢!谁家病了好几天不出门,也不去找蔡叔看看的。”
“这样,娘,我去给问问。”说着就风风火火地出门去老冯家了。
陈玉香看着儿媳妇匆匆而去的身影,微微露出笑意,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