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渝欢站在混乱人群中目睹一切,人影逐渐被疏散,而此时学校大门打开,让林肆那边住校的人回去。她正纠结是跟着混进去,还是就这样回家,第二天再回来。
最后一节课,荣景南忙着处理这边的事,肯定不会再去班里。
回去吧。
她走到阴影处往远处走,刚拐弯,一只手突然勾住了她的帽檐,手劲略大,她吓了一跳,趔趄着后背抵到他胸前。
正欲反抗,缭绕过来的烟草香让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秋夜微凉,她带着丝丝凉意的脖颈凑上一阵徐徐热气,暧昧地环绕在耳侧:“胆子挺大啊?自己也敢逃课了?”
她这是为了谁!
她怒声腹诽,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往上抬下帽子,大跨步往前走。
林肆又伸手扯住她的手腕,跟着走了几步,叹气:“祖宗,还气呢?”
他顿下,略带笑意打趣:“哎,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变得很像小姑娘啊?之前不都八风不动一天天的淡定如老女人吗?”
她脚步放慢,两步并排跟着停下了。
对啊,她最近怎么这么爱生气。
他手指下滑,扣住她的手指,突兀来了句:“简渝欢,今天这月亮挺亮的。”
她抬头望头顶的月亮,周围繁星璀璨,像给月亮缀的花灯。
“我说了都有五句话了。”他另只手掐把她嫩白的侧脸:“理我一句啊?”
月夜星辰,柔风拂眉稍。
无端甜味浮沉的场景,她煞风景地问:“你当初为什么退学?”
他眼睫敛起,笑了。
“我要是说我忘了你信吗?”
她手猛然挣脱,转身就要走,又被他拽着扯住。
“看看,我就说你最近脾气见长,两句不痛快就气,也就我会哄你。”
她仰脸,狭长眼尾上挑:“那你想起来了么?”
“这样吧。”他垂头,刻意拖着腔调:“你亲我一下,我保证想起来。”
对视三秒。
他失望抬头:“好了,我——”
她蓦然凑上来,带着微凉和软甜,轻飘飘蹭在他的唇角,像轻软羽毛拂过,明明没有感觉出什么,却轻而易举挠到他的心里。
他保持这个动作许久,眼里映着婆娑树影,和斑驳的光影,明灭闪烁的是她混乱迷离的脸。
他瞳色深深,找寻她脸上唯一的光亮:“如果别人给你打火机,你会收吗?”
她心早就混乱不堪,像一只兔子在里面跳爵士,舞得她脑子都钝了。
无厘头的一句话,但她好像听懂了。
也不知是不是紧张,咽了口口水:“不会。”
他勾着她的腰拉向自己。
他一直不想让自己做畜生,毕竟自己心理年龄都大她十岁了。
可这小狐狸,是真的很不安稳。
狠狠压上去,半触半离间,他沙哑的声音道:“你可以躲开。”
她睫毛颤动,抬手勾着他的脖颈迎上去,用动作表明态度。
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真不错。
许久也没见他有下一步动作,她不满地蹙眉,微微启唇,暗示的动作还没开始呢,就倏然被他拉开,又按进怀里。
“……”
她脸色发烫地抵着他,却在感叹,怎么还是这么纯情啊…
林肆死死压着她的肩膀:“小姑娘,别勾引我。”
“……”唉。
简渝欢具体怎么回去的她也记不清了,只知道整个人都很飘飘然。
到家时王秋月还吃了一惊,她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这夜简渝欢睡得很踏实,林肆却不太踏实,他又做梦了,梦到了不可描述的事情,第二天醒得极其早。
到学校时,昨天的事已经传遍了,同周鹤岐他们预想的不一样,是这样传的——
“林肆昨天不废一兵一卒就把他们给扣下了,气得聂晖差点过去。”
“我们一中的人和他们打什么,那不是自降身份吗?我觉得林肆做得好,痛快!”
“这就是智取!”
周鹤岐回到教室后冲林肆竖了个大拇指:“阿肆,原来你早就算好了,这招用得妙啊!”
他低头发信息,闻言头都没抬。
简渝欢坐过来时,他才有动作,然后轻轻扯了下她的辫子。
她回头,与他毫无波澜的眼对上,脑子里不受控制回忆起昨天的场面,视线下垂到他拉平的唇角。
再抬头,这次是他似笑非笑的双眼。
“……”
她强装镇定:“怎么了?”
他推推桌子上的牛奶盒,吸管已经插好了:“拿走喝了。”
简渝欢也不矫情,知道他是带给她的,不拿回去他也会找各种理由塞给她,她手握着塞嘴里,咬着吸管回去看书。
几秒钟后,她又扭回来:“我昨天问你的事你还没说呢?”启唇时唇边有残存的奶渍。
他抬眼看到这一幕,脑子里瞬间嗡嗡作响,光怪陆离的场景在眼前回放。
等察觉到不一样时已经晚了。
艹。
他迅速低头,用手指把她往前面推,却无意碰到了她的嘴唇,指腹触到软绵的舌尖。
简渝欢傻了。
草草草。
他耳朵要爆炸了。
手指收回来时一动也没敢动,接着迅速抽一张纸覆上去。
无意间看见这一幕的周鹤岐:“……”
他妈的,他一天也在这待不下去了!
“林肆,你跟我出来。”
门口的声音透过排排座位传过来,不大却恰好让他听得清楚,那不清醒的旖旎冲动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周鹤岐哑然:“老班在那站多久了,不会全看到了吧…”
周遭是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大概都在谈论是不是两人谈恋爱被发现了。
简渝欢看着林肆出去,眉心狠狠蹙了起来。
他们是不是应该稍微顾忌一点儿…
她一直没太把这个当回事,可也忘了,在学生时代,有些规矩还是要遵从的。
荣景南盯着林肆半晌没说话,先说的第一件事是:“聂晖那帮人我废了不少功夫,不过治标不治本,他以后可能还会再找你。”
“他那种人,心理扭曲,被逼急了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我听说,他之前堵过简渝欢?”
林肆的眸光沉了又沉。
他背着手,是警告也是提醒:“我知道你是聪明人,我不清楚你们能有什么深仇大怨,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总不能时时刻刻都看着她。”
“我一直没有找简渝欢谈话,因为你们两个不一样。”他语重心长:“林肆,我没把你当小孩子看,你经历的比他们多,看得事也多,该懂道理了。”
这是荣景南第二次找他谈话,他想,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
回来后他只说是关于昨天的事,两人被发现的事只字未提。
上课时,林肆心不在焉地转着笔,前面简渝欢倚着他的桌子,他稍微伸手就能碰到她。
他眉宇间挂着郁燥,笔啪地摔到地上,滚在她的凳子底下,她弯腰去捡,从下面把笔传给他。
他伸手,捏住笔,在她即将撤回去时,迅速握住她的手,又紧紧攒进了手里。
简渝欢挣两下没挣开,索性被他握着了。
上课时的这种小暧昧会有种偷情的感觉,却让他们觉得刺激又心动。
她没想过自己都活这么久了还能因为他一个小动作而心动不已;林肆更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贪恋这短暂的接触。
下面捏着她的手都出了汗,上面他翻起那本《傲慢与偏见》,就这样维持这个姿势持续到下课,他终于松开。
简渝欢手腕都麻了,放前面不动声色地揉捏着手指。
林肆不怎么爱看小说,能这样翻着看也不过是因为这是她的书,而且,她好像真的很喜欢这本书,以至于随处都能见到一些批注。
正要阖上书出去透透气,眼睛却突然定住了。
“尽管结婚并不一定会叫人幸福,但总算给她自己安排了一个最可靠的储藏室。”
他把原文句子抄下来,特意去翻译了一遍,和他刚刚的翻译大同小异。
从另一本书里翻出一张小纸条,是简渝欢的小楷字——希望找到一个更好的储藏室。
储藏室并不是所谓的储藏东西的地方,而是——婚姻。
也就是说,她希望拥有一个更好的储藏室,而是想拥有一段更好的婚姻。
为什么要用“更”这个字?
前提是她有过婚姻。
他豁然离开座位,把周鹤岐吓了一跳:“你干嘛?”
林肆紧握着拳,看着前面的简渝欢。
如果不是他疯了,那就是别人疯了。
她也是从十年后过来的,而且是在和他结婚之后,也许还要更早,至少是在中秋节之前。
他都快相信那些都只是自己做的梦,可如今这个猜测却让他脑子全然清醒,一帧帧一幕幕全部清晰呈现,那些都是真的。
全部,都是。
也许她这句话写错了也说不一定,也许她只是向往一段婚姻。
他脑子一片混沌,怕自己再呆下去要质问她。
在周鹤岐惊疑的询问中,顾不上许多他就面沉如水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