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人刻意去传,纸也包不住火。
垃圾桶里发现一个这么有事故的被子,不被关注才怪。不出意外很快就查到了高琼头上,简渝欢替她解释说是不小心,并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秋雨棉还不满意为什么不告发她,简渝欢意味深长地说:“告老师有我自己治她来的快吗?”
她想起最近高琼那副老鼠见了猫能避就避的样子,也觉得痛快:“像她这种人,就该吓一吓她!”
同时,那晚简渝欢怎么逼高琼道歉的事,也逐渐小范围扩散。
传到林肆耳朵里的就成了这样——
“高琼不是喜欢阿肆吗?然后她气不过简学霸那样对你,就泼了油漆在她床上,血淋淋一片,这大晚上的,一爬到床上看到这场面谁不会被吓到啊,但她没有。”
“她非常淡定,下来一把就把高琼从床上拽下来了!”周鹤岐一副不可置信加惊叹的样子:“然后踩着高琼的脚踝,冷冰冰地说,'道歉,不然你的脚就别想要了!'啧啧啧…你看那天以后,高琼看见简学霸就躲,哪还敢上去。”
四眼咂嘴:“简学霸这么猛的吗?”
“那谁也没想到啊!上次她被高琼喊出来,我还想别受欺负了,现在想想,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林肆正吃着饭,突然把筷子一撂:“吃饱了?”
“啊,饱了饱了。”两人连忙端着餐具走,把剩菜倒了餐具放旁边的箱子里,突突跟上去。
推推搡搡都不敢往前,还是四眼猛推周鹤岐,他绊住脚,抓了把林肆的胳膊稳住身体。
周鹤岐飞快松手摸摸鼻子,试探道:“这你们都分手快两个星期了,也该过去了,你也别一直闷闷不乐的。”
他侧目。
四眼也暗戳戳跟上来插话:“仙鹤说得对,你看看咱这条件,有脸有钱有能力,追在你屁股后面的女人一抓一大把,改明兄弟给你找个更漂亮的学习更好的,我们把她忘了。”
林肆还是看着周鹤岐,他被看得心慌慌,差点咬到舌头:“对对,找个学习更好的。”
“谁分手了?”
他啊了声,刚要开口,却突然被四眼踢了一脚,话音哽住,转而道:“我,是我分手了。”
林肆转过去,又是那个冷漠如斯、生人勿近、谁都不敢上去主动攀谈的高冷样。
后面的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哀叹和怅惘。
他已经难受到这个地步了吗?连真相都不肯坦然面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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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琼最近干什么都倒霉,吃个饭吃到毛毛虫,恶心的她差点把一天的饭都吐出来,逃个课还被逮了两次,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正准备好好浪一浪,拐个弯偶遇一匹落单的孤狼。
按照以往,她指定要暗喜自己转角遇到爱了,现在却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林肆。”她下意识退后一步:“有事吗?”
他没说话。
“那没事的话我走了。”正准备绕过去,这口气才松了一半,又紧接着提上来。
“简渝欢的被子是你干的?”
三秒钟。
她硬着头皮:“…是。”
“目的。”他侵略性极强的瞳孔觑着她,压迫感十足。
她之前一直是遥遥望着他,就觉得这种像野狼一样的男人才带劲,驯服起来也更有意思,却从来没有直接接触过,这次离他近了,背后反而惊出一身冷汗。
似曾相识,像那晚被简渝欢压迫时的感觉。
又不一样,简渝欢是懒懒地拿钝刀磨着你,看起来没有伤害,就是莫名发慌;林肆则把野性和利刃拔出,深深刺向你,仿佛下一秒就能落地而亡。
她用力仰头,看着他:“她耍了你,我看不过去。”
“和你有关系?”他视线微垂,下颌线紧绷,牙齿开合间挤出一句话:“你算老几?”
高琼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讽刺过,气劲上头,勇气也来了:“现在她把你甩了,你还要替她出头吗?”
“所以,”他又不咸不淡重复一遍:“和你有关系?”
“我想怎么样,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要被气到爆炸了!
抬眼时突然停住:“林肆,你快走。”
晚了。
聂晖过来,先是看了眼高琼,又转向林肆。
比前两次是破天荒的淡定:“这次还有什么理由跑?”
林肆回头:“不跑。”
这回只有聂晖自己,但他一个电话就能喊来人。可他看着没这个意思,也不想放过机会,抬抬下巴朝向里面的巷子:“进去?”
高琼面对聂晖时有与生俱来的底气和高高在上:“聂晖,我约你出来不是来看你打架的。”
“那你就不看。”
“我和你说过不许再找林肆的事!”
聂晖看着她眼冒凶光:“你做什么了?不过是借着我现在的身份狐假虎威,帮你打架帮你出头我随叫随到。但你没资格教我做事。”
后来聂晖把那些欺负过他的人都报复了一遍,唯独没有动高琼:“我们之间从我没动你时就已经一笔勾销了。”
“你别忘了是谁帮你成为今天这个样的!”
“你只是告诉我转校而已。”他回头,淡淡落下一句:“可你也毁了我。”
她被这一眼看得到心凉,迟迟说不出话。
林肆跟他进去,把外套随手扔到地上,活动下筋骨,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一拳打在他的唇角,血丝从牙缝里溢出。
他吐出一口血水,不怒反笑,扭扭脖子同他打在一起。
在体校的这几年,让他身体素质飙升,再也不是那个可以随意被人欺负的小可怜,可以轻易被人踩在脚底的蚂蚁。
尽管如此,他也几乎是被林肆压着打。
这是他这在一年内,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打架、这么真切的感觉到疼,有心无力,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像极了当初被欺负的感觉。
他脖颈青筋暴起,拳头紧握发出嘎嘣的声响,奋起冲过去,又被林肆反手钳在身下。
他膝盖微屈抵在他的背上:“聂晖,被校园暴力的感觉好吗?被欺负的感觉好还是欺负别人的感觉好?”
“看别人像你之前一样在地上咬牙流血,你觉得痛快吗?”
“闭嘴——”
“我替你回答,不痛快。”林肆又在他腰背脆弱的地方使劲顶了下,疼得他面色扭曲:“你每看到别人这样就会想起从前的自己,所以你一点儿都不痛快。”
“你不就是觉得我当初见死不救吗?”他低头:“其实只要有一个人说一句这样不对,你就不会欺负别人欺负的那么狠。可没有人,所以每次这样你都会来找我,想问问我为什么当初不帮你,但你又拉不下那个脸,所以就特意找我不痛快。”
真尼玛幼稚到家了。
聂晖头使劲挣扎,又被他狠狠按在地上:“觉得我过得舒坦?”
“要不咱俩换换?我们感受一下对方的生活?”
“你在放狗屁!现在你只有一张嘴,说什么都行,反正也回不去了!”
林肆轻笑,自顾自道:“回去也没用,因为我不是你,也不会是你,就你当初那怂样,连告老师这事儿都觉得丢人,你还能做什么?”
这段话又让他想起自己被耍的事,想到上次被送到警局连续三个小时的教育,脸色更差了。
“你以为老师有用吗?那些狗屁老师都是摆设!根本就不会管我的死活!”
“那你要警察是当摆设?”
“我们国家培养出那么一批人你以为是让你看他们帅的?”林肆拍拍他的脸:“聂晖,长点脑子。”
“我有一千种办法可以让你服软,偏偏让人民警察去教育你,你以为为的是什么?”
“你那群兄弟有几个被拉回家教育,又说不跟着你混的?”
他终于不再挣扎了。
林肆渐渐松力:“你还年轻,别混了,考个大学总比做街头混混强,实在不行就去当个保安,这样说不定就能少点像你这样的人。”
“你什么意思——”
他起身:“你听的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本来没打算和他讲这么多,就是听到刚刚聂晖对高琼说的那句话,他就改变主意了。
“你到底在跟谁过不去?”他伸手:“起来。”
聂晖看着他,抬手就着他的力气站起来,又迅速出手,朝着他的脸挥过去,他正欲挡一下,短暂犹豫间拳头已经沾到眼睛,赫然留下一圈青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
“林肆!”高琼跑过去却站在一米外不敢靠近。
聂晖这一拳头下去,却没再动了。
林肆啧了声,用手捂着睁不开的左眼,“痛快没?”
“没有。”他这次的表情很平淡:“瞎了才好。”
“那你就当我瞎了吧。”
过了许久,聂晖顶着满脸的伤,浑身狼狈,捡起地上的衣服走过去:“你好像变了。”
“变什么?”
觉得他之前一直事不关己,如今却能废这么大劲对他进行人生教育?
笑话,他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天天跟他一小毛孩斗法吗?
他还嫌麻烦呢!
聂晖没答,擦肩而过时说:“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