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早晨六点,陆浅衫难得的一周起早时间,她顶着两个黑眼圈打开衣柜,左边是叠着的几件衬衫t恤,右边一溜烟全是或深色或浅色长裤,黑色居多,最边上挂着两件全新长裙。
长裙是两次过生日时沈玉送的,都是她合作的大牌,陆浅衫收到时裙子还是未上市新款,哪怕给女星走红毯穿也不跌份。但直到变成过季款,陆浅衫也没穿过。
裙子正好到脚踝,完全可以遮挡小腿的手术创口,沈玉贴心地考虑周全,但是陆浅衫一方面穿裤子习惯了,另一方面,裙子要配高跟鞋,陆浅衫穿不了。
她熟门熟路地拿了一条阔腿长裤和款式简单的白衬衫,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最底下叠得有棱有角的男士内裤,停顿了一下。
上次傅忱在这里过夜,她拿了陆麟全新的内裤给他换洗,旧的就留下了,傅忱又是好一阵没跟陆浅衫联系。
陆浅衫觉得自己像个收藏前男友内裤的变|态,几次想把它扔了,没舍得下手。
并非她对内裤情有独钟,而是傅忱留给她的东西太少,连早餐她都还留着一个包子冻在冰箱底层收藏。
陆浅衫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当初分手何必做得太绝。她怕傅忱不死心,把傅忱送她的、暂时留在她这里的,全都一股脑打包寄给傅忱。
她当时一定是手术麻药还没退,脑子不好使才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换好衣服,陆浅衫自带环保购物袋,去一站路外的菜市场买菜。陆麟每周末要补一天课,周六下午才能回家,他不是读书的料,想周五就回来给单身女士陆浅衫看门,班主任不同意,陆浅衫也不同意。
陆浅衫买了一条桂花鱼,路过一个干货摊子,又都称了一斤。
“新鲜木耳,干木耳,压缩木耳都有,泡发了就能做菜炖汤……”
陆浅衫为压缩木耳心动,她平时没空出来买菜,买压缩木耳看起来能储存很久又不沾地方的样子。
她只买了巴掌大的一盒压缩木耳。
回到家,陆浅衫泡了半盒木耳,回到桌前码字。闭门造车对于需要想象力的作者来说十分不利,她经常去外面兼职,体验普罗大众的职业,既能收获灵感,也能多一笔收入。
陆浅衫码完古风探案连载文《凤池夸》的六千更新,看着新文的大纲陷入沉思。
新文是一篇主讲家长里短和职场的都市女性独立奋斗历程,关于奋斗心理和压力来源部分,陆浅衫简直是亲身说法,但是……女主在大酒店当了半年的服务员,这就触及她的知识盲区了。
想着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出门“采风”,加上这段时间静不下心,一有空就想起傅忱,有时候能对着电脑发半天呆,陆浅衫决定让自己累一点,找个活干。
她在通讯录里扒了扒,找到一个当酒店经理的老同学,问她有没有短期兼职可干。
最近a市要办几场大型活动,经理恰好在找兼职,陆浅衫是老同学,人品信得过,形象好气质佳,当即询问陆浅衫什么时候来上班,干多久都成,工资日结。
“后天,周一。”
经理又问她周末晚上有没有时间先过来帮忙一下,她在职的酒店是本市最豪华的一家,承办周日晚的金俊集团的四十周年晚宴,早上服务员突然请假了几个,主办方希望找几个高素质的临时工顶上。往常这时候经理都是去大学城,开出高时薪找人,但道德素质把关困难。
“没问题。”
陆浅衫回着短信,走到厨房开始做饭,被眼前的景象猛然一惊。
压缩木耳爆了!
她只是泡了半盒,仿佛爆炸了一样膨胀,溢出直径三十公分的不锈钢盆,堆成一座黑压压的小山,还有很多掉到地上去了。
这他妈谁吃得完?
陆浅衫心痛地捡了地上的木耳,控干水分。
木耳炖鱼汤,木耳炒蛋,木耳炒肉……陆浅衫做了一桌子菜,才用了不到二十分之一的木耳,毕竟她和陆麟只有两张嘴。
剩下的也舍不得扔,陆浅衫一半冷藏,一半冷冻,还有剩下的半盒压缩木耳,急忙擦干净手,搁到干燥的柜子里,一点水都不敢让它沾。
陆麟周六晚回来,知道周日下午回校,四餐都是木耳,还是陆浅衫做的神奇木耳,吃得他印堂发黑,双股战战,从未如此迫不及待地回校。
“我再也不想看见木耳了。”陆浅衫把厨具都洗干净,垂头丧气问陆麟,“我做的木耳怎么样?泡得太多了。”
陆麟很给他姐面子:“挺好的,一劳永逸。”
然后昧着良心又加了一句:“好吃。”
陆浅衫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把它们都冻起来,以后你每星期回来就解冻一部分。”
陆麟一哽:“姐,你平时不吃吗?”
“我吃腻了。”陆浅衫理直气壮。
陆麟:“……”突然很想住校。陆麟想着还有一整个冷冻抽屉的木耳,真心希望有人能跟他分担。哪怕一个也成。
周日下午四点半,陆浅衫和陆麟同时出门。
陆麟:“姐,你要去哪?”
“去买两本书。”陆浅衫镇定自若,不打算告诉陆麟她去当服务员,否则她家弟弟一定又以为家里没钱了姐姐身兼数职,嚷嚷着要退学打工。
“那你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上课也接电话是吧。”
“当然。”
“你给我好好学!”陆浅衫踮脚拍了下他的头,“你个未成年别担心成年人的事情。”
……
陆浅衫打听过,这家酒店没整花里胡哨的服装,统一黑色西装,上衣下裤,陆浅衫身高足够,可以不穿高跟鞋。
约好五点半,陆浅衫五点就到了,酒店前门铺着崭新的红地毯,花篮摆了六排,各种祝福和落款,看着都挺眼熟。
她走酒店后门,先去了趟卫生间照镜子。她这狗啃的头发和干净利落搭不上边,陆浅衫难得使用了弟弟的定型水,才勉强把脑袋上面几根倔强的短发压下去。
还好,发型保持得还行。
她从洗手间出来,没走两步,突然听见她的高中老同学的声音。
“各位都是师大的学生,文化水平肯定比我高。但也不要小看了服务员这行业,我一高中同学,q大高材生,我们村几十几年来最有出息的一个,结果呢,前两天还微信问我缺不缺服务员。它所能接触到上流圈子的概率比你们有些人这辈子的工作都多。同样是q大,今晚还有一位明星作家入住我酒店,可见人和人之间的际遇是不同的。”刘丽丽清了清嗓子,“今晚来的人非富即贵,该做的事情做,不该出现的时候不要看热闹,别把自己当什么偶像剧女主,端茶倒水有个闪失,是我们总经理替你们赔不是。”
陆浅衫脚步一顿,见经理正用自己举例子,想了想没出去,等她给临时工训完话。
“好了,你们去换衣服。”刘丽丽看见陆浅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我也不知道你要岗前培训,没有早点过来,抱歉。”
“哎,那是她们,你我还信不过吗?”刘丽丽热情地拉着陆浅衫参观自己的工作环境。这正和陆浅衫的心意,她本就是过来取材的。
陆浅衫拿到衣服,分了个对讲机,被安排在一条没什么人的走廊站岗。
“要是有人过来抽烟啊,迷路啊,想要卫生间什么的,你给他指个路。留意对讲机,内场缺人手你再进去。”刘丽丽微笑地打量陆浅衫不输明星的脸蛋和气质,“还是说你想进内场?有我在这都能通融。”
陆浅衫感激一笑:“外面挺好,我也没见过大世面,要是给经理你惹麻烦就不好了。”
……
当刘映女士把宴会请帖发到他手上,并且指明他带哪个女伴过去,傅忱知道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接傅欣离婚那天,傅忱在他妈那里松了口风,暗示可以接受相亲,谁能想到会在民政局遇见陆浅衫。
还一鼓作气结婚了!
作为已婚人士,干不出背着陆浅衫去相亲的事。但又找不出除了坦白以外,对他妈出尔反尔的理由。
傅忱赶鸭子上架,紧急呼叫尉迟。
于是酒店门口,傅忱刚和指定女伴相遇,尉迟就带着傅欣正装出席,然后傅欣佯装惊讶地看着弟弟,说正好有件家事要谈。
两人顺理成章地交换了女伴,并且接下来傅忱都没有出现过。
傅欣被迫和傅忱在露台吹了两小时风。
“你能不能有出息一点?”傅欣恨铁不成钢,“弟妹你拿不下,就会躲这里吹风。”
傅忱真诚地建议:“妈说了,您也可以多交交朋友。”
傅欣怂了,二婚不如吹风。
她故意撞了一下傅忱,“我好歹结婚过一次,妈暂时不会明面上要求我怎么样。你就不一样了,信誓旦旦说忘了陆浅衫,民政局一遇见,眼睛都挪不开,出息!”
“诶,我真是替你操碎了心,都出现幻觉了,刚才上洗手间居然觉得有个服务员和弟妹很像。”
傅忱眉心一拧:“你说什么?”
“我就随口一说。”傅欣抿了一口红酒,“怎么,我敢打赌,弟妹肯定不是这行业的。”
傅忱和陆浅衫是大学同班同学,当年陆浅衫竞选班长,傅忱立刻厚着脸皮当人家副手。都是顶尖学府毕业,傅忱当语文老师已经够出乎他们意料,陆浅衫怎么可能当服务员。
傅欣眉毛一挑,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傅忱看上的人,不能按常理推断。
傅欣随口说的话就像一小猫爪子一样,在心里挠来挠去,再挠下去要出血了,傅忱豁然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傅欣唇角上扬,盯着傅忱匆匆的背影嗤笑:“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