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忱反应了一下,他决计不想先在陆浅衫面前低头,他又气又急地解释:“喝醉酒的事不要当真。”
苍天作证,傅老师平时并不这样,非常沉稳卓绝一男的。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陆浅衫喝醉的样子来缓解尴尬。
大一下学期送旧那一天,陆浅衫送别一直帮助她的大四学姐,因为傅忱酒量不好,陆浅衫豪气万丈说要帮他喝。但她的酒量也不怎么样,最后回去的时候神志不清地抱着傅忱背班级同学的学号,“你看我厉不厉害,我开学第一天就会背了……我背给你听……”
陆浅衫竞选班委目的纯粹,为了增加德育分,拿更高等的奖学金。开学时,陆浅衫拎着破旧的编织袋一个人从接送专车下来,傅忱心思一动,冒充同院学长,非要帮人拎行李,他对q大很熟,宛若导游一般给陆浅衫介绍这介绍那。后来分班级了被揭穿也毫不心虚,看陆浅衫竞选班长,他一撂笔,在意向表上填入“团支书”。
小心大胆地靠近,似真似假地试探,第二学期初两人就在一起了。
傅忱常常想,是不是因为他追求陆浅衫的过程过于儿戏,因此陆浅衫跟他分手时也像过家家一样,午饭时间一到就各找各妈,说散就散。
陆浅衫渐渐停止哭颤,她收住声音,往后退了一步,给两人间留一点空隙。
清新的空气涌入,似乎脑子也清醒了一点。傅忱有意揭过醉酒头条事件,陆浅衫有心想问,却也没有立场,也怕傅忱脸上过不去。
陆浅衫顺手按灭了屏幕,在傅忱眼皮底下,发挥这辈子最快的手速保存了视频,还没让傅忱知道。
她欠傅忱的,这是不可湮灭的证据。
“谢谢你,阿忱,我又欠你——”陆浅衫想说推广那一百万她以后会还的。
“欠我什么?”傅忱沉着脸,“陆浅衫,拜托你说话之前动脑子想一想,你欠的东西我需不需要,偿还除了消减你的愧疚,对我是否有意义。”
傅老师什么都不缺,只缺一点。
陆浅衫闭嘴了,她愣愣地看着傅忱,良久,低着头道:“那什么对你是有意义的……”
她现在一无所有,生活像碎钞机一样,大学开始就这样,稿费总是还没捂热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去。她总是这样,因为各种阴差阳错,傅忱被她排到最后,除了说出来可笑的真心,她什么都拿不出来给傅忱。两年前她还有无知无畏的骄傲,现在也被磋磨得所剩无几。她心底不想傅忱再单方面付出,却总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这个男人太善良了,对陆浅衫这个前女友能帮就帮,甚至在民政局,前妻和傅忱离婚的时候,陆浅衫也没从前妻脸上看见嫌隙。傅忱总是这样无可挑剔。
傅忱不可置信地盯了一会儿陆浅衫,见她是真的不知道,心里没来由升起一股暴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傅忱生气地拉开椅子,他脸都丢成那样了!陆浅衫都看了视频还不明白吗!他怨陆浅衫不能像两年前那样理解他,他怨自己控制不住地和陆浅衫互相僵持互相折磨。他自己也忘了刚才说过“酒后的事情当不得真”,没好气地招呼陆浅衫坐下吃饭。
傅忱全程没再说一句话,他有些懊恼,明明是回来领奖励的,却总是这样不欢而散。
饭后,陆浅衫站起来想要洗碗,傅忱手比她长,站起来一捞,把碗筷拾掇到自己手里,头也不抬:“你去洗澡。”
陆浅衫站在厨房外面,隔着磨砂玻璃,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傅忱洗碗。动作不是很熟练,从他泄愤似的一压,就知道挤出多大一坨洗碗液。
陆浅衫眼眶一湿,傅忱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了吧,爱干净却也从不讲究君子远庖厨那一套。有事从来不是嘴上说说,行动总是比言语更快一步。
有一次陆浅衫半夜码字说饿,但宿舍楼有门禁,超过十二点刷卡也出不去。过了几分钟,那天正好外宿的傅忱发消息让她下到一楼走廊。他不知哪里搞来一个竹竿,挑着夜宵递到一楼。巡夜的保安差点把他当小贼,傅忱连忙指着楼上的陆浅衫证明自己给女朋友送夜宵。第二天,傅忱一边批评陆浅衫,一边往她宿舍帮了好几箱面包牛奶,宛若大少爷下乡慰问贫困少女。
傅忱艰难地洗了碗,一个都没摔碎,他又洗了三遍手,擦干出来时,正好陆浅衫也洗完澡。
依旧是长袖长裤。
傅忱有一瞬间怀疑陆浅衫是不是太抠门,两套睡衣穿四季……不至于,大学时陆浅衫就舍得买地摊十块钱一件的睡裙,又便宜又凉快。
“空调温度太低了么?”
陆浅衫不自在地揪着衣摆:“没、刚好。”
“哦。”傅忱有些狐疑,他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归根结底是无法对陆浅衫真正生气,稍微一点意外就可以支开他的心神。
比如现在,傅老师就在思考,为什么重逢这么久以来,陆浅衫在他面前一点胳膊都没露。白天穿短袖不算。
傅忱发誓自己是个正人君子,绝不会起这个阶段不该有的心思,无论何时,他都尊重陆浅衫。
再说,大学谈了那么久恋爱,也短暂同居过,傅忱要想做点什么,早就发生了,还会让陆浅衫至今写的床|戏都那么浮于表面毫无实践吗?
他们曾经在校外租房,起因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大三时,有次校检,陆浅衫不在宿舍,放在柜子里的吹风机不知被谁拿出来放在桌面上,还插上了电。陆浅衫使用违规电器被处分,那一年的国家奖学金告吹。宿舍里没人承认。陆浅衫心生警惕,她的柜子锁扣不上,只好用书包背着吹风机上课好几天。
傅忱在她包里翻到吹风机哭笑不得。
那天正好停电,监控查不出来。傅忱便主动说要给陆浅衫修柜子。
等他拿着工具到她宿舍,湛白凝柔柔弱弱地说她的也坏了,能不能修一修。宿舍还勉强维持表面和谐,傅忱看在陆浅衫面子上,给人修了。
傅忱是个大少爷,技术不好,勉勉强强地帮湛白凝挂上锁,险些把铁钉钉到自己大拇指上。
他以前常常组织班级男生给女生宿舍洗空调擦风扇,其实抱着私心,想多跟陆浅衫交流。这次他也当作义务劳动,拿湛白凝的柜子先试试手,给陆浅衫安锁的时候成果就能更完美一点。
结果修完湛白凝又拉出一排抽屉,歪着头问他“能再帮个小忙吗?大家都是同学,你可不要区别对待。”
傅忱:“……”什么叫大家都是同学,陆浅衫可是他女朋友,哪里一样?
陆浅衫暗地里拔了插头,“啧,钻孔机好像坏了,以后再修吧。”然后二话不说把工具收拾了赶傅忱走。
傅忱被她推到走廊:“哎哎哎,你的我还没安呢——怎么了,眼睛进沙子了?”
陆浅衫把吹风机丢给傅忱:“不安了,你帮我把它扔了。”
“这么大方?”傅忱收下吹风机笑着问。
陆浅衫红着眼睛:“违规电器,不用了。”
傅忱勾着嘴角靠近她:“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陆浅衫抓过他的手,后怕道:“刚才你差点砸到手了。”傅忱的手那么好看,怎么能留伤疤。
虽然她和湛白凝是朋友,但心里偏向傅忱,陆浅衫怕面上不好看,干脆谎称工具坏了,自己的干脆也不修了。
傅忱心疼女朋友头发长,当晚跑出去看房,想在学校附近租一间房子,放他十个八个吹风机。付完钱回来发现陆浅衫头发剪了一劳永逸。
傅忱心里优雅地把那个陷害陆浅衫的人骂了一百遍。
但房子已经租了,头发也会变长,他们偶尔过去住住,傅忱始终保持君子之风。
不是他不想,因为他知道目前阶段,陆浅衫不是攀附他的蔓藤,她有学业要完成,避孕不是百分之百的事,要把一切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何况,他还没有求婚。
……
回忆打住,傅忱抱着手,对镜审视了一下自己。
玉树临风。
难道是浴袍太骚气,陆浅衫觉得有威胁?
傅忱扯开领子垂眸一扫,不啊,他一向系得很标准不耍流氓。
第二天,傅忱心机地调高中央空调的温度。
陆浅衫还是那副样子。
再高一度。
没用。
傅老师不得不上网求助广大智慧网友。
“前女友复合同居(分房睡)之后,天天包得跟大冬天一样,她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