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符子和沈霜白手里都有事,他们俩回去了之后院子里又重新静了下来。
江牧自觉还能动,也不好意思病怏怏地在床上躺着,起来走了一圈走着走着就又回到了他的尸体旁边。
那小畜生对他的尸体倒是尽心,衣服穿的整整齐齐的,连一丝多余的褶皱都没有。
一想到那欺师灭祖的混账东西,江牧就止不住地叹了口气。
他自认教徒弟的时候是好好地教的,绝对没有做些什么奇奇怪怪,违背师德的事,可是那臭小子怎么就生出了这种心思?
真是日了狗的。
他叹了口气,在尸体旁边坐了下来。
那小畜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房间都生了灰了,可他刚才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到其他地方有都是干干净净的。
就像是他一个院子,唯一不怎么在意的地方就是自己房间一样。
他想得头疼,干脆低头打量起了床头上的引魂灯。
说是圣器,其实看着也没什么特殊的,样式有些像是平时点的香薰灯,只不过火光微弱得多。
也是,他神魂已经聚得差不多了,这灯也该熄了。
说起来,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圣器,而且听说又是在魔族手里的,不知道那小子把这东西弄回来的时候到底遭了多少罪了。
结果等了百年,终于把他给盼回来了,又转头就被他罚。
可是结道侣契这种事是能开玩笑的吗?!
他可是那小子的师尊!!!
个混账东西。
要是那王八羔子看上了旁人,他这个做师尊的绝对高兴得不行,说不出半个“不”字。
可关键这个勾得他小徒弟魂不守舍的狐狸精是他自己。
这他妈……
算是个什么事啊。
艹。
江牧又叹了口气,屋子里静得他浑身不舒服。
倒不是他耐不住静,而是这房里的东西基本上一看就都是两个人用的,连床上的枕头都他娘的有两个,看起来就跟人小两口的闺房似的,弄得他头皮发麻。
啧,容辰那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他这刚一想,房门就被人敲了敲:“江叔,我进来啦?”
“进。”
容辰把脑袋探了进来,对着他笑了笑,然后才往里面走。
江牧看到他,倒是想到了点事:“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你娘亲是?”
容辰嘿嘿一笑:“我娘亲叫宋剪月,是观月楼的,观月楼楼主是我外祖。”
“诶江叔,听我娘说你救过她?”
江牧笑了笑:“那都是早好多年的事了。”
那时候他和容辰他爹容钰结伴出去玩儿,路上刚好遇上了观月楼楼主的大闺女出了事,说是他救的倒也不对,应该说是他们一起救的。
容辰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我娘亲常说,你当年红衣一剑的风姿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呢,她说要不是你那时候看着完全对女色不感兴趣,她可能就嫁给你了。”
说到这儿,他的脸上多了几分兴奋:“要是那样,江叔,我是不是就得叫你爹了呀?”
江牧无奈:“要是那样,你就不知道在哪家出生了。诶,你刚才去哪儿了?”
容辰笑:“我在院子外面看桃花呢,外面桃花开得真好看,诶江叔,外面的桃花是自己种的吗?我回去也叫我爹在后山种一片,以后带我媳妇儿去看多浪漫啊。”
“你想得还挺长远,”江牧失笑:“山下的那一片是野生的,这上面的是我后来没事做和你闻……”
他倏地闭上了嘴。
怎么又想到那小兔崽子了。
可真是无处不在。
江牧心里面升起了一丝烦躁。
容辰看他脸色不太好,没呆多久,转身又出去玩儿去了。
房间里面又静了下来。
江牧心里烦,转了一圈实在没事干,就找了一叠传讯符给他小师兄传消息玩儿。
但是他又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白皙如玉的耳朵慢慢染上了一层绯红。
反正他小师兄算是他师兄师姐中话最少的,也不用担心他泄密,干脆就请他帮忙出出主意好了。
江牧清了清嗓子:“那个……小师兄,我有件事想问你。”
沈霜白回他回得很快:“你说。”
他好像是在收拾自己新琢磨出来的阵法,江牧听到还有弟子在问他下一块灵石摆在哪儿。
江牧脸皮厚,也不觉得会打扰他,继续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咳咳,他跟我说,他发现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沈霜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小师弟是从来不关心别人感情生活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而且……
“你哪个朋友?”
他小师弟这才回来,昨天才联系的他们,难道还有朋友比他们还早知道?!!
沈霜白不太爽了。
江牧听懂了他的意思,坦然得很:“其实是容辰那小子,他来问我,我不懂这些,所以来问问你了。”
沈霜白勉强相信了他:“你说吧。”
江牧:“容辰呢,喜欢上了一个他的长辈,那个……他觉得不太行,问我怎么办。”
沈霜白想了想,答:“哪种长辈?师门的还是有血缘的?”
“当然是不是有血缘的!”江牧险些跳起来,有血缘了那还得了:“师门的。”
这次沈霜白隔了一阵才回的他:“他……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
江牧暗暗腹诽,想完了又觉得有一丝好笑,他小师兄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张面瘫脸,沉默寡言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笑完了他又觉得头疼了,看吧,那小兔崽子做的事有多离谱,要是小师兄知道这事儿发生在他向来听话的师侄身上,而且道侣契都给他绑上了,那还不得当场跳起来。
没等江牧回他,沈霜白的传讯符又传了过来:“这种事还是得等他自己想明白吧,毕竟对方是长辈。”
“小师弟,这种感情方面的事你也不懂,就不要跟他一起搅和了。”
江牧暗暗叫苦,这可不是他不想就能不搅和的事。
而且说是等他自己想明白……看那小兔崽子的样子,可不像是能自己走出来的。
江牧叹了口气,收了传讯符站起来。
他有点饿了。
本来他身为大乘期修士,是早就已经辟谷了的,但是他自己离不了口腹之欲,百年前一日三餐都是跟着吃的,更别说现在他只是一个只有筑基期的桃花妖,尚且做不到辟谷了。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嗯,天要黑了,也该吃饭了。
现在问题就来了,他不会做饭。
以前做饭都是闻斜那混蛋玩意儿负责的,他厨房都没有进过几次,更别说做饭了。
现在那小兔崽子被他赶到后山面壁去了,这个饭……
啧啧啧,他还就不相信了,没有那兔崽子他还不能过了?
他走了出去,还没开口问坐在石桌边上的容辰呢,就见后者一脸惊喜地站了起来:“闻师兄,你回来了啊?”
江牧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刚好对上了闻斜深色的眼眸,他条件反射地别开了头。
反应过来了之后他恨不得把时间拨回上一秒,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这又不是他的错,他心虚什么?!
他没看到,闻斜的眼睛里飞速地闪过了一丝笑意,然后像是还担心他在生气一样,垂着眸径直往厨房的方向走。
这时候江牧才注意到他的手里还提着一只还在滴血的兔子,那根红色的发带已经被他重新系了回去,应该是怕被弄脏,他还特意在手腕上多绕了几圈。
江牧说不出话来了。
这场面真的很像是当初他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平常的日子。
一这么想着,他又想叹气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尊做的不错,但是也不至于让徒弟想给他当媳妇儿吧。
糟心。
不想了。
他转头看向了容辰:“我带你去客房?”
容辰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奇怪,但是又说不出因为什么,正觉得浑身不舒服呢,听到他的话连忙点了点头。
闻斜做的菜都是比较寻常的,江牧好久没有吃到过这味道,倒是吃得不少。
吃完了之后,闻斜自觉地去收拾,容辰觉得气氛奇怪,早早地就去了客房,最闲的人变成了江牧,他晃荡了一圈,一想到那兔崽子就心塞,干脆又把自己塞进了自己房间里。
他房间里引了一泓灵泉水,江牧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料想他小兔崽子看到他都已经回来了,应该是没脸再来他房间的,于是就脱了衣服把自己泡进了灵泉里。
这下才舒服了。
*
闻斜从厨房里出来,下意识地往石桌边上看了一眼,没看到印象中的人影,又看向了上面的屋顶,还是没看到人才愣了愣。
半晌之后,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丝带着自嘲的笑。
百年前他师尊吃完了饭之后,就喜欢倚着石桌,或者坐在屋顶上喝酒,都过了一百年了,他还是没有习惯师尊不在的日子。
还好,他回来了。
闻斜恍惚着往屋子里走,他习惯性地走到了“他师尊”的旁边,刚握住了“他师尊”冰凉的手,还没说话呢,就听到了屋子深处传来的水声。
……水声?
师尊!!
闻斜眼眸里的恍惚骤散,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没曾想衣摆碰到了床头的引魂灯,引魂灯被扫了下来,又碰到了旁边的花瓶,“呯呯嘭嘭”地响成了一片。
“!!!”
闻斜:“师——”
他刚想说话,一道熟悉的剑意就从水雾深处扫了过来,紧接着传来了他师尊的怒喝:“混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