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南符子,顾吹雪,沈霜白三个人同时看向了他。
南符子缓了缓声音:“小师弟,不说你身体抱恙,就说你现在只有筑基期,天衍城可能还有魔修,魔族对你的愤恨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现在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江牧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师兄,我易容前去,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身份。”
南符子摇了摇头:“当年你以身祭剑,我们帮不上忙,眼睁睁地看着你……如今已过百年,我们更不可能再让你去冒险。”
他一露出想起当年的事痛楚的神色,江牧就没话说了,他撇了撇嘴,喝了口酒。
“好了好了,”顾吹雪见气氛凝滞,打了个圆场:“阿牧,你是最懂事的,知道师兄师姐都是为了你好,你听话。”
“……”
江牧哭笑不得:“师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说完,他正色道:“师兄,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天衍城的魔修既然能接触到容辰,那就说明他平时行事必定是谨慎的。”
“你们和天衍城的交情不深,修为又不似常人,就这么前去,可能会打草惊蛇。”
南符子三个人沉默了,就在这时,南符子受到了一封传讯符,听完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小师弟,你不用担心会打草惊蛇了,不久之后是天衍城城主容辰妻子逢百的寿辰,容家刚才送来了请帖,以天衍城的名义请凛剑宗赴宴。”
“你师姐前去,刚好可以代表凛剑,事出有名,你不用担心会打草惊蛇了。”
江牧想了想,还是没有同意:“可就像小师兄说的,师姐去,不一定能把琉璃火带回来。”
众人沉默。
江牧勾了勾唇,又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身上恢复了平时的散漫:“所以说啊,还是我去吧。”
“不说我当年和容钰的交情,就是看在我曾经救过一次容辰那小子他娘的份儿上,琉璃火天衍城也必定会借。”
三个人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沈霜白才低声说:“让小师弟去吧。”
见南符子还是一脸的不赞同,他又说:“师兄,当初小师弟还小的时候就喜欢出去玩儿,他在外面待的时间比我们三个人加起来都长,我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南符子面露犹豫。
顾吹雪倒是想了想之后,迟疑着点了点头:“那就阿牧去吧,我在凛剑再研究一下那三样东西的具体用法,我昨天晚上看到的那本书上语焉不详,也还需要再看看。”
这下,南符子才答应了下来,叹了口气:“行吧。”
“小师弟,你和小斜此行前去,一定要多加——”
“他不去,”江牧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打断他。
“嗯?”南符子诧异地出声,沈霜白和顾吹雪也跟着惊讶地看了过来。
就连桌边一直沉默着看着他的闻斜,眼眸里都闪过了一丝暗色。
“师姐,”江牧没有理那个大逆不道的徒弟,“闻斜这么多年修为没有进展,想必身上还有暗伤,我不在的这些天,就拜托师姐花心思多给他调养了。”
顾吹雪以为他只是担心闻斜的伤,了然地笑了笑:“好,我仔细帮他看看。”
南符子没觉得什么不对,只有沈霜白的眸子闪了闪,却没说话。
*
等着南符子和顾吹雪走了之后,沈霜白才幽幽地笑了笑:“小师弟,我们聊聊?”
江牧一挑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明白他大抵是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干脆地点了点头:“行。”
江牧没理会闻斜,起身带着他进了自己房间里,给他倒了杯茶。
沈霜白端起杯子嗅了嗅,笑了:“茶?”
江牧懂了他的意思,啼笑皆非地给他换上了酒:“小师兄,我这儿可没多少存货了,你少来压榨我。”
自从他师尊走后,他自觉身上的担子重了,硬生生地给自己艹了个一峰之主,清冷孤傲的人设,连喜欢的酒也不碰了,人前人后都喝茶,手里还真没多少酒能喝的了。
沈霜白笑,语气多了几丝闲适:“话说回来,你这随性的样子我还真的好多年没见了,当初你非要把自己弄得跟个深山里出来的道士似的,我还怀疑过小师弟是不是被人给调包了。”
不单是他那么觉得的,他现在都还记得,当初顾吹雪看到他小师弟一身寡素的反应,她差点就觉得自家小师弟是脑袋被磕坏了。
无他,主要是他的变化是真的大,一身红衣换成了一身灰白,向来喜欢的甜食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走到哪儿都端着杯茶。
“像是深山里出来的道士”,这次真的没有半分夸张。
江牧脸上也多了几分回忆的神情。
沈霜白慢悠悠地喝了口酒:“我以为是你跟我们开玩笑呢,没想到你那个样子一弄就坚持了两百多年。”
当年惊艳天下的红衣一剑把自己弄成了那个样子,谁看了不怀疑是在开玩笑?
“诶,你现在怎么不继续了?看开了?”
江牧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活着的消息都没几个人知道,那副样子做给谁看?”
沈霜白大笑了两声:“也是。”
笑完了,他才稍微正色了一点:“听师姐说,昨天你把小斜罚了?”
听到那混账东西的名字,江牧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嗯。”
沈霜白挑眉:“难得啊,你这么疼徒弟的人——是因为什么?”
江牧沉默。
真的,他虽然脸皮不算薄,但是那大逆不道的小畜生做的事,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说。
沈霜白有点意外了:“嗯?”
江牧再次默了默,抬眸细细地看了看沈霜白的表情。
他小师兄是个极其有分寸的人,跟他讲……应该没事吧?
正好他也要被这事儿给逼疯了。
他抿了口从容辰那儿搜刮来的桃花酿,装做不在意地飞快道:“那小兔崽子……”
沈霜白一脸的空白:“你说什么?”
江牧无奈了,低声重复:“那小兔崽子,对我,有那种心思。”
他都做好他小师兄继续往下面问的准备了,没想到后者只是带了点微弱的诧异,点了点头。
江牧:“……?”
“你不惊讶?”
沈霜白摇了摇头:“猜到了。”
“看来你昨天问我的那事儿,就是闻斜?”
他见江牧面露惊讶,又解释:“你是不知道,当年你的尸体本来是找不回来的,是闻小斜非要去,才把它带了回来。”
“后来头七过后,我们本来想着让你入土为安,你那小徒弟死活不肯,”他低声笑了笑,“我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红着眼睛的模样,就跟人要他的命似的。”
“当时我还觉得惊讶,但是又想到你们师徒的感情向来很好,闻斜又是你一手带大的,他接受不了你不在了,这也正常。”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这哪儿正常了,他不仅不让你下葬,甚至头七过后都每天守着你睡,还有后来他只身闯魔界,硬生生地拼了命把引魂灯抢回来了,我这才感觉到了不对劲。”
听他说这话,江牧都能想象得到那小兔崽子当时的绝望。
可是正是因为太能理解了,所以他现在一想到左手手腕内侧的道侣契,他心口就像是被堵了一层湿乎乎的棉花,沉重烦闷得让他觉得整个人都不舒服。
他想了想,再次叹了口气,伸出了手腕,示意沈霜白看。
沈霜白一看,表情空白了一瞬:“这是……道侣契?!”
“你什么时候结的?跟谁?!”
江牧苦笑了一声,低声道:“还能是谁。”
“那小兔崽子!!”沈霜白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艹他娘的!!”
他竟然难得一见地骂了一句粗话,“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就说当初他从魔界回来,怎么没几天左手手腕上就多了一根红色的发带……那兔崽子胆子这么大!!!”
江牧现在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无奈地说:“我昨天让他去面壁,让他想明白了再回来,他还回我说想不明白了。”
沈霜白紧皱着眉头,看样子还想继续骂闻斜,但是又想到了什么:“小师弟,你实话跟我说,你是怎么想的?”
江牧摇了摇头:“还能怎么想?总不可能这个徒弟不要了吧。”
沈霜白张了张唇,想说什么,但最后却还是闭上了嘴。
江牧抬眸看他:“小师兄,你说。”
沈霜白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些:“阿牧,说实话,本来我今天留下来是想劝你对闻斜温和些的。”
“当初你走后,发生的那些事我们都看在眼里,他那份感情要说是假的,这世上还真就没——”
“师兄!”江牧厉声打断他:“慎言!!”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怎么都算是他闻斜的父亲,这种事本来就是乱了人伦的!”
“闻斜那混账东西一头热,我难道也要跟着胡闹?!就算是我肯将就他,将来这件事传出去,他闻斜的名声不要了?他将来怎么面对修仙界众人的异样眼光?!”
“以后,我死了去见师尊,去见凛剑宗的历代祖师爷,我怎么跟他们交代,如何教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逆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