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辰也没想到他江叔弄来的这个帮手竟然是沈霜白。
听见下人禀告,他急急忙忙地就放下了手中的事跑了出来,看到只有沈霜白一个人,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但是下一瞬,他又皱起了眉,但是碍于沈霜白在场没表现出来:“沈前辈,有失远迎。”
他江叔没来,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沈霜白把他的眼神看在眼里,挑了挑眉。
看来,他小师弟这些天都住在客栈里是有原因的?
他心里冷哼了一声,对容辰的态度自然也算不得太好:“容城主,我受人嘱托过来给你撑腰的。”
“对了,我凛剑宗前些日子在天衍城借的琉璃火,用完了会即刻归还,容城主不用担心。”
容辰被他两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隔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地笑了笑:“自然……不急。”
沈霜白哼了一声,那态度简直恨不得把鼻孔仰上天,连容辰身边的仆人都看不下去了,背地里跟他抱怨:“不就是背靠凛剑宗吗,这副德行!”
容辰尴尬极了,他心里知道沈霜白这副样子对待他的原因,瞪了仆人一眼没说话。
容家这事儿,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自然也简单,沈霜白心里想着要去昌梁找拂衣花,也不想在这儿浪费太多的时间,所以他选了个不太委婉的方法。
等着天衍城开会的时候,城里说得上话的人都在,他抱着剑,面无表情地在容辰背后一坐,就是什么也没干,那副样子也足够震慑些人。
当然也有人不服,一个天衍城老家族的家主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李家在天衍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世家,也不喜欢藏着话来阴的,城主,我就直接说了。”
“依我看,您年纪尚小,修为尚浅,经验不足,还不足以应对成为城主之后的各种问题,还不如现在把城主印先交出来,我们几个世家联合执掌城主印,等着城主能主事的时候再还给您。”
沈霜白听得叹为观止。
这话实在是说得无耻,竟然能明明白白地把觊觎城主这个位置说得大义凛然,也是令人佩服这脸皮。
偏偏可能是这些人私底下就已经商量过了,不少世家的代表符合着点头。
只有林衣锦他们林家以及站在他身后的人,紧紧地皱着眉头,不过也都没说话,只是担忧地看向了容辰。
沈霜白也跟着看了过去。
坐在主位上面的少年紧抿着唇,眸光锐利却一言不发。
有人跟着开口:“是啊城主,我们又不是对城主这个位置有什么别的想法,我们都是为了天衍城的安危啊!”
“看吧,我就知道,让这么小个娃娃当城主就是不行,这种大事上他根本做不了主。”
“哎,我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原本还觉得这孩子的性格适合当城主呢,没想到就这样,太令人失望了。”
“谁说不是呢,我看啊,天衍城要是在他手里,还不知道被糟蹋成什么样。”
“都怪苍天无眼,让前任城主出了意外啊。”
“哎。”
“……”
李家主听清楚了他们的讨论声,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连语气里都忍不住地带了点得意:“城主,你还小不懂这些,没关系,之后我们几个叔伯都会教你的。”
“但是现在,你听话些,我”
一道极寒的剑气突然朝着他飞射过来,李家主连忙倒退了几步,但还是没躲得过,整只右手都被冻住了。
他又惧又怒:“什么人?!敢朝我动手?!!天衍城李家不会放过你”
“呵,”沈霜白笑了一声,但脸上却还是面无表情:“在下凛剑宗沈霜白。”
他眼神轻飘飘地看向了李家主:“不会放过我?李家?”
他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是这话里面的轻蔑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李家主大骇,但是他不敢对着沈霜白出手,转头就怒目看向了容辰:“少主!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以为凛剑宗会帮你坐稳天衍城城主的位置,实际上,你这不过是引狼入室!!你这是要把整个天衍城都送给凛剑宗!!”
“送?”沈霜白慢悠悠地收了剑,哼笑了一声:“就你们这天衍城,我凛剑还看不上。沈某不过就是个研究阵法的,对你们天衍城……也着实生不起兴趣。”
不感兴趣那你还来凑什么热闹?!
李家主险些脱口而出。
而且这人多他娘的不要脸啊,上来就一道剑气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这会儿还好意思说自己不过就是个研究阵法的!
不只是李家主,在座的大多数都一脸凝重地看着沈霜白。
他们虽然大多数都不太服容辰,但是要是凛剑宗插手,确实……不太好办。
“相信在座的应该都知道,我那个已经身郧了百年的小师弟当年跟你们前任城主容钰私交甚笃,那现在的容城主自然就是我小师弟的小辈,我小师弟虽然没了,但是,沈某把这个小辈认下来,应该不会有人反对吧?”
说着,他把刚归鞘的剑“铛”地一声挡在了桌案上,大有要是有人反对就来试试他的剑的意思。
众人面沉如水,不少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地交流着自己的看法了。
毕竟他们虽然眼馋城主印带来的利益,但是,要是跟凛剑宗对上了,肯定是得不偿失的。
而且凛剑宗那一群人都跟野狗一样护短,这沈霜白平时虽然深居简出,在修真界也没多少人见过他,但是相传他们几个师兄弟向来感情很好,他的话,在凛剑宗宗主南符子那儿肯定也是有份量的。
众人正思量着,林家主眸色微动,装得特别像个好人地站了出来:“让城主交出城主印这事本来就是我们提出的一个方法,要是沈长老觉得不妥,那我们自然也不会再提。”
之前附和的家主心里暗骂他老奸巨猾,却也不得不跟着道:“是啊,我们不过就是一个提议,沈长老又何必动刀动枪的呢?免得伤了和气。”八壹中文網
后面的人接连附和:“对啊对啊,沈长老要把我们城主当成小辈,这么护着他,这对天衍城也是件好事呢。”
“阿辰这孩子这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不会的我们教他就是了嘛。”
“看吧,我之前就说过,这鬼主意不靠谱,都怪李家主非要拿出来说。”
“……”
李家主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但是他抬头看了一眼沈霜白,都没留时间权衡,脸上就硬生生地扯出了一个笑:“城主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沈长老,我们怎么可能会对城主的东西有想法呢?”
沈霜白笑得意味深长:“最好没有。”
就这样,容家的这事儿轻轻松松地就被沈霜白给解决了,这个会开完回去的时候,容辰都还有些恍惚,没反应过来。
沈霜白啧了一声:“我过几日就要带着你江叔离开天衍城了,别太高兴,现在那些人倒是答应得好好的,但后面肯定还会打你手里城主印的主意。”
容辰点了点头,给他行了个礼:“多谢前辈指点。”
沈霜白不躲不避地受了这个礼:“现在他们忌惮凛剑宗,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你动手,但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唯一的解决办法,是你自己好好修炼,成为他们不得不忌惮的人。”
“只有你强了,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容辰认真地点头,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会儿:“那个……沈前辈,你们是要走了吗?”
沈霜白笑了笑:“对。”
容辰张了张嘴,看起来像是想说什么,但是还是没说得出口,只抿了抿唇,又朝着他行了个礼。
沈霜白回到客栈的时候江牧已经睡下了。
他风风火火地推开门进来,就见他那个对他小师弟有那什么想法的师侄守在他小师弟的床前,垂着眸,深色的眼眸专注的看着床上的人。
沈霜白瞬间就想起了他好不容易回一次家时,看到他爹对他娘的模样,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虽然他小师弟已经睡了,现在可能也感受不到他徒弟在做些什么,但是他就是平白觉得这个房间里的气氛多了几丝暧昧。
他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那个……”
闻斜朝着他看过来,声音轻而低:“师尊已经睡了。”
“……”
沈霜白跟着压低了声音:“小斜,你不去休息?”
闻斜眸色平静,看起来半点不觉得他跟他师尊两个人这么独处着有什么问题:“三更时要叫师尊起来喝药。”
“……”沈霜白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怎么想怎么别扭,最后只能不过脑子地胡扯了两句,像后面有鬼追他似的关上门就跑了。
房间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闻斜听着窗外传来的虫鸣声,唇角扬了扬。
他垂眸看着睡得双颊微微烦起了点绯色的江牧,眸色里带了几丝暖意,缓缓地伸出手指,动作很轻地拨开了搭在他脸上的长发。
他的小师尊啊。
第二天江牧醒来的时候,总觉得他小师兄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有点像是……
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但是又实在想提醒他的模样。
江牧:“……”
有毛病?
直到吃完了早膳,他小师兄才像是终于忍不住的样子,看着闻斜出了房门就连忙拉住了他,脸色凝重:“小师弟,我有话跟你说。”
江牧:“容家那事儿解决了?”
“解决了,我不是想跟你说容家那事儿,”沈霜白紧皱着眉头:“闻斜那小子,对你……”
江牧眉眼都搭耸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嗯。”
他之前还说着想恶心恶心他,可从地牢里出来之后他身体就这个模样,都没心思作妖了。
这坦然得沈霜白差点没找到话接下去:“不是,你……就让他这样?你一点都不急啊?”
江牧淡定地喝了口茶:“急有个屁用。”
“那臭小子说也说不听,我难道还能把他逐出师门不成?再说了,我现在咳咳咳……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有心思管他?”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是江牧心里面还是想着,恶心这小子的事儿得赶紧提上日程。
其实经过了天衍城容钰这件事,他心里都越发想不明白了。
徐星放为了容钰,变成了自己都看不起的人,最后自爆神魂落了个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那小兔崽子为了他,当初只身闯魔族,抢出引魂灯现在修为都还是个筑基期,他这百年都没过一天好日子,到底怎么想的?
要是那混账把这精力放在修炼上,恐怕早就要渡劫飞升了。
想起这个江牧就头疼,他声音沙哑地又咳了几声,把沈霜白看得眉头紧皱,眼里含着心疼地给他拍了拍背。
“你别乱想了,也怪我多管闲事,你就当没听到过这事儿。”
说完,他顿了顿,没忍住又说:“当初你把他带回凛剑,收他为徒之后我就说过,徒弟不是这么宠的……”
江牧眼前有些发黑,但是他顾及着自家师兄在这儿,没表现出来,只无奈地笑了笑:“他向来挺听话的。”
谁知道这他妈一整就给他整了个大的。
沈霜白没察觉他的状态不对劲,叹了口气:“算了,已经这样了,我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他换了个话题,“容家那边的事已经解决了,我们准备动身去昌梁?”
江牧想了想,笑了:“不急,我们……先换个客栈住两天。”
他其实现在说话都有点发虚,生怕他小师兄看出来了,他还不动声色地一只手撑在了桌面上。
沈霜白想了一会儿,明白了:“你想看看容辰那小子会不会上门?”
江牧:“……嗯。”
他师兄话怎么这么多。
幸好,没一会儿闻斜就端着药上来了,目光落在他身上顿了顿,像是也看出了他状态不对,微不可闻地拧了拧眉。
江牧向着沈霜白笑了笑:“师兄,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吧。”
沈霜白看了一眼闻斜,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闻斜把药碗挡在了桌上,轻声喊:“师尊?”
江牧叹了口气,没有遮掩:“我现在看不见。”
闻斜眉峰微拢,刚准备说话,就见他师尊那双虽然漂亮,但是这时候略有些空洞的桃花眼转了过来看着他。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师尊的眼睛现在虽然有些空洞,但是这么静静地对着他,平白地多了几分专注,总觉得……他无比信任和依赖被他看着的人一样。
但是下一瞬,他就又听到了他师尊的声音:“被你气的。”
闻斜:“……”
他竟然能从他师尊这句话里隐约听出几分娇气的抱怨。
他心里享受这种依赖和亲近,但是又担心着他的身体,于是握住了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江牧自己倒是半点不担心,大大咧咧地问:“怎么样?”
闻斜眸色更沉了些:“师尊,后面要加重药量了。”
他之前煎的药也没那么少,后来他师尊说苦才减少药量的,他以为这些应该就够了,没想到……
江牧:“……”
他一想到那味道就想吐,但是自己也知道药量必须得加重了,只能恹恹地应了一声。
闻斜失笑,把他打横抱起来往床边走:“那什么时候启程去昌梁?”
“过两天,”江牧这几天被他捎习惯了,倒是没怎么反抗,不过在他被放下来的时候,还是说了一句:“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把我抱来抱去的?”
闻斜抬眸看他:“嗯?”
江牧想了想,有点不确定道:“感觉我有点像你家里面,患了重病动弹不得的老母亲。”
他顿了顿,又说:“你真孝顺。”
闻斜:“……”
他定定地盯着江牧看了一会儿,自发地移开了视线:“师尊,喝药。”
“……还有点娘们唧唧的,”江牧把话说完,“你得给我端过来一下。”
闻斜闻言,端过来送到了他的手里。
江牧想了想,又小声道:“最好还能喂我一下。”
“……”
闻斜被他给整笑了,差点脱口而出师尊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俩左手手腕上还印着道侣契。
江牧并不觉得作为师尊的自己看不见了,让一手带大的徒弟给他喂个药有什么问题,直接把药塞进了闻斜的手里:“乖徒弟,你来。”
闻斜觉得头疼,他是真的很想问到底知道知道他这个“乖徒弟”对他还有着那些个大逆不道的心思,但是一抬眸对上那双略显空洞的桃花眼,他就又顿住了。
很明显,他师尊仅仅,只是把他当成一手带大的徒弟。
他师尊一直觉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算是他把这种心思明晃晃地摆了出来,他师尊也只是觉得这不过是个小孩儿一不小心走错了的路,不是正途,迟早会选择回头。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怎么回头?
他早就回不了头了。
见他许久未动,江牧微微仰起了头看他:“怎么了?”
闻斜对上那双眼睛,神情竟然恍惚了一瞬。
他的小师尊病情瞒着沈霜白,只告诉了他。
他是他小师尊最亲近的人。
可是,这种亲近只是对他的“乖徒弟”。
闻斜的手指募的攥紧。
他垂眸,眸色幽深地看着他师尊略显苍白的嘴唇。
他师尊的嘴唇很好看,唇角有个微不可闻地上扬弧度,嘴唇厚薄适中,看着就……很软。
江牧眼前终于隐约能看到了一点光亮,像是要缓过来了。
他看着坐在床边呆愣了好一会儿的徒弟,有点无语,刚准备让他把药丸拿过来他自己喝,就见这人猛地灌了一口药,把他按在了床上,然后
江牧:“……”
江牧:“…………”
江牧:“…………!!!”
混账东西!!!!!
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呆愣了一瞬,但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这混账东西!
他!!
敢强吻他师尊!!!
好小子,胆大包天,终于要欺师灭祖了!!!
他气得瞪大了眼睛,眼尾瞬间就浮起了一片绯红。
他猛地扬手,想把这混账东西推开,却没想到这王八蛋挺有想法,就知道欺负伤患,一手就把他的两只手按在了头顶,吻得越发用力!!
艹……
艹!!
江牧头皮发麻,在感觉着这混账东西把他的唇敲开,一点点把苦得能让他把肺都呕出来的药给渡了过来。
江牧苦得眼泪都溢出来了,想反抗又动弹不得,气得要死的间隙里眼睛却慢慢地恢复了。
他隔着一层水雾,直直对上了那王八蛋的眼睛。
闻斜有一半雪山狼的血脉,眼眸的颜色平时看不太出来,但是仔细一看就知道那颜色深得瘆人,看着就不像正常人。
江牧这么跟他对视着,竟然觉得那眼睛里面充满了攻击性,像是……要直接吞了他。
艹!
江牧要被这玩意儿给气死了,刚准备狠下心用力咬这傻逼一口,这傻逼就缓缓退了出去。
“……”
江牧狠狠松了口气。
闻斜垂眸静静地看着他。
江牧直接被他给气笑了:“你他娘的咳咳咳!”
他猛地垂头咳了几声,硬生生地咳出了一口血。
“师尊!”闻斜猛地皱眉,伸手想碰他却被他一把打开。
“小师弟!!”沈霜白听见声音冲了进来,看到房间里面的情形顿时就愣住了。
他小师弟脸色苍白,却像是被人气急了,双颊和眼尾都带着绯色,一双桃花眼里水雾弥漫,漂亮得像是勾魂的妖精。
只是他苍白的下唇,白色的衣裳,身上搭着的被子和床边的地板上,都是殷红的血迹。
卧槽。
……闻斜那小子干了什么啊?!
他刚想再说话,就听到他小师弟冷声喊他:“小师兄,你出去。”
“……”
沈霜白权衡了一下,默默地给了闻斜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退了出去。
然后他刚关上门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了清脆的巴掌声。
沈霜白:“……”
瑟瑟发抖.jpg
而房间内,那声巴掌声之后便静得吓人,只能听到江牧重重地喘息声。
“闻斜,你他娘咳咳,本尊这几天是给你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