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纪洇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床幔的金穗看着发呆。
不知道是不肯相信萧宫台的话,还是不愿有他的孩子……
可萧宫台却相信这两种原因都有。
他压下心口的酸涩,慢慢伸出手拥住了她,垂下眼睫,淡淡道:“你心中所想,朕其实都知道。”
“若是以前,无论如何,朕也不会放你的。”
“从前朕以为只要将你留在身边,总有一天你会对朕动心。可这次的事却证明,这根本不可能,一切都是朕的痴心妄想……”
他收紧拥着纪洇腰肢的手臂,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和颤抖。
“而且这次,朕真的怕了。”
怕你追随苏岐永远离开,丢下他不管……
这句话萧宫台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讽刺地扯了扯嘴角,他低着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柔软却冰凉的耳垂,“但朕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样成全你与苏岐,而朕却什么也得不到。”
“所以阿洇,给朕一个孩子吧,这是朕唯一的条件。”
听着这些,纪洇脸上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黑白分明的眸子犹如沉静的深泉。
但萧宫台知道自己的这些话,她都有在听。
可却不知道她的想法。
他心底不由地发沉,手心也渗出了汗,像一个在等待着最终审判的罪人。
过了许久,殿中传出她淡漠的声音:“即便是一辈子困死在这里,我也不想与你再多一丝一毫的牵扯。”
萧宫台身形猛地一僵,下颌的线条紧紧绷着,他抿了抿唇,克制地开口:“就这般厌恶吗?”
纪洇双手交叠在小腹,没有说话,但她的沉默已经回答了。
殿中传来瓷碗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站在殿外的李永福吓得一抖,连宫人们也安静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萧宫台站起身,一把掐住了纪洇的下巴,目光紧紧盯在她的脸上,默了一会儿,他微微一笑,“你应该不知道,在你吞金的前一天,苏岐也自尽了。”
闻言,纪洇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灰白一片。
她双眸迷茫且空洞地看着萧宫台,一滴清泪毫无征兆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浸湿了萧宫台掐着她下巴的指尖上。
萧宫台似被烫到了一般,很快松开了手。
他忍耐着心里的怒意,沉声道:“陈太医吊住了他的命,你不必做出这般模样。”
纪洇闭了闭眼,肩膀松了下来。
萧宫台握紧了掩在袖子下的手,漆黑的眸底划过一抹暗光,又慢慢松开。
“就算你憎恶朕,宁愿一辈子困死在此,可苏岐呢?被关在水牢时,他便已经坏了身体,现在又撞柱自戕,你以为他还能撑多久?”
“还是说,你想让他与你一样,往后余生困死在此?”
他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子,语气透着一丝恶劣,“真想不到,你对他也会有这般无情之时。”
纪洇听着他的这些话,面无表情,可胸口明显的起伏,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有关苏岐被关在水牢吃的苦,受的罪,苏岐一句也不曾与她提起过。
可又是谁将苏岐关在水牢的?
萧宫台这时却说她无情……
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她怎么样都无所谓,她甚至可以一辈子就这样与他耗下去。
但苏岐不行。
他已经受了太多不该受的罪了。
纪洇的胸口的起伏慢慢平静下来,只是依然沉默着。
萧宫台也不曾催促,因为他知道,她犹豫了。
真没有想到,他竟然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顺利得到一个拥有她的孩子,一个与她与她割不断的羁绊的机会。
他垂眸看着她的脸,心中自嘲,永远都是这样,只有在牵扯到苏岐时,才会令她动摇,令她妥协……
恨毒和嫉妒的情绪在他心中疯狂滋生着。可他面上却丝毫不显,依然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耐心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还能相信你吗?”
许久,她慢慢开了口,清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
萧宫台垂下眼睛,下意识捻了捻指尖,“朕知道你不信,但是阿洇,你别无选择。”
纪洇默了默,然后忽然笑了,像在阳光下初次绽放的花朵,有说不出的明媚与鲜活,夺目且绚烂。
萧宫台脸上有片刻的失神,心跳乱了一瞬。
自她进宫以来,他真的许久不曾见到她笑了。
脑海中的唯一的想法,便是要永远留住她这样的笑容。
可她接下来的话,无情打碎了他的幻想。
“你若是觉得我会因为一个孩子而改变,为它妥协留下来,那么你就错了,萧宫台。”
“如果你食言,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