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走了外面那些好奇看热闹的人群,李木和芷兰闭门谢客,开始收拾满地的狼藉。
整个屋子都被砸碎的脂粉香铺满。
“哈啾——”李木吸了吸鼻子,“幸好掌柜的叫我们把银票收起来了,否则店里还不知道得亏成什么样……”
“阿木,我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但是我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芷兰擦拭着钱柜,面上犹疑。
“哪儿不对了?肯定是隔壁铺子见不得咱们店里客人多,背地里找人砸了咱们店了呗,呸!净使些下三滥手段!哈——哈啾——”
芷兰觉得李木的话也有点道理,看他被呛得直打喷嚏,皱了皱眉,“我去把窗户打开散散味儿。”
现在什么事都只能等白芮把掌柜的找回来再说。
“叩叩”
“阿木芷兰开门!我和掌柜的回来了!”
是白芮的声音。
李木一个激动猛吸了口气,又吞了一堆脂粉,差点被呛得背过气。
芷兰无语地摇了摇头,去给白芮开了门。
纪洇看着满屋子的狼藉,脂粉瓶被砸的一个不剩,橱柜东倒西歪,稍微值点钱的花瓶碎的碎,丢的丢。
看起来的确很像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入室抢劫。
“掌柜的,要去报官吗?”芷兰问。
纪洇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闻言,她点点头,语调平静:“报官,当然要去报官了,在县太爷管辖的最繁华的地段上发生入室抢劫这种事,这是往县太爷脸上踩啊……”
“县太爷若护不住我们,那还要县太爷干嘛呢?”
纪洇扫视着屋内,缓缓露出了笑意。
白芮和李木齐齐打了个寒颤。
掌柜的生气了。
李木去报了官。
纪掌柜因为看见铺子被砸,承受不住,病了。
县令夫人派了小厮来请,纪洇都没去。
……
“啧啧,看看,这店刚开了没半年呢,怎么就叫人砸了,多可惜啊——”
说着可惜,话里话外却都是幸灾乐祸。
芷兰正在给铺子上锁,听到这话,一回头就看见对面铺子,一个精瘦的女人靠着门口嗑着瓜子笑眯眯地望着这边。
是她。
掌柜的还没来这条街之前,她玲珑阁的客人原本是这条街最多的。
现在掌柜的店被砸,最开心的莫过于这个柳掌柜了。
所以她的买凶砸店的嫌疑也最大。
今天前脚亲眼瞧着纪洇被抬出店,柳掌柜的玲珑阁后脚就被官差查了一番,影响了她的生意,这才出来阴阳怪气。
芷兰懒得理她,锁了门转身就走。
柳掌柜见芷兰拿她当空气,也不气恼,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转身进了铺子。
“关店关店!今儿掌柜我高兴,回去是要吃酒的!”
柳掌柜这嗓门大得出奇,芷兰走在半路上也听得清清楚楚,饶是再怎么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和这种人计较,查出真凶最重要,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
“她病了?所以不能来?”萧宫钰皱着眉,精致的脸蛋陷入了沉思。
“是,奴才今天亲眼看见的,纪掌柜都气晕了,让伙计抬去的医馆呢……”阿楣低头回着。
犹豫了下,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估计也有被昨天马家小姐的事吓着的缘故,毕竟要不是手烫伤了,她就差一点……”
萧宫钰本想以毒害马二小姐的罪名将纪洇收押关起来,再随便找个死囚替她,这样一来人自然就落到了他手里……
“哼,算她走运。”
嘴上这么说,萧宫钰倚靠着软榻,咬着殷红的唇瓣,有些心不在焉。
似是在想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
不管了
等病好了再让人去把她带来
这两天也不找她麻烦了
够体谅她了吧……
出了房门阿楣才捂揉着胸口蹲下,疼得龇牙咧嘴。
“你怎么了?”一个小厮见状过来问。
“别提了,我今儿个听吩咐去找那个姓纪的,话还没两句人就晕了,就砸我身上,疼死我了……”
小厮:“……”
……
夜幕降临,结束了一天的忙碌,这时巷中民居热闹起来。
一辆马车悄悄离开,与民居背道而驰。
烟花柳巷之地,处处繁华,处处腌臜。人的劣根性在这种地方得到了最大的释放。
穿着露骨的姑娘们站在门口和路过的男子嬉笑,荤话张口就来。
连露天的酒摊或是茶馆也不乏各种美艳的姑娘,兴致来了,直接抱在一起亲嘴儿的都有。
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黄斑的老妪慢悠悠走在这条街上。
原也不稀罕,这种地方多得是像老妪这样的人,只是没见过像她一样还能走的。
不过看到她身后牵着的一条狼狗,一些想劫财的地痞顿时歇了心思。
大晚上的牵狗来这儿遛弯儿?
老妪如入无人之境,在这种地方,走得轻车熟路。便是路边上演真人交缠的场景也是一脸淡定,目不斜视。
往里走,老妪转了个弯儿,一人一狗便没了影儿。
街道上有一瞬的静默。
“她刚才转弯的是是那个人的地盘吧……”
“怕是老眼昏花了,还真以为牵条狗什么地方都能去……”
“管她的,她死不死跟咱们有屁关系!喝酒喝酒——”
街道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没错。
老妪便是阿楣口中被抬去医馆的纪掌柜。
纪洇来到一条巷口。
和刚才的街道完全不同的气氛。漆黑没有一点亮光。透着一股压抑和森寒。
走在巷子里。
浓烈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纪洇皱了皱眉,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掩住口鼻。目光在巷子里搜寻着。
这时,手里牵着的狗忽然变得狂躁,开始吼叫起来。
她吓了一跳。
糟了。
正要往后退,一只匕首从她脸侧飞过,直直插进了吼叫的狼狗喉管。
纪洇手里的狗绳一松。
前方亮起了数个火把。
纪洇双手被人反剪捆起带进了一处院子里。
大堂内的黑暗被一片火把的光亮照得通明。
上座的男子披着外衣,单手支着脸,有半张脸隐在暗处,低垂着眼睫,仿佛昏昏欲睡。一颗釉白的狼牙挂在他微敞的胸口,散发着幽寒的光。
“公子,是这老妪带来的狗扰了您歇息。”
闻呈岸抬眼,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押跪在地上的老妪,困顿地打了个哈欠,朝手下挥了挥手。
意思是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啊——”
手下忽然惨叫一声。
闻声,闻呈岸朝堂下看去,对上老妪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明亮的冷漠。
闻呈岸手指微微一颤。
被老妪咬了一口的手下,正要挥手打她,手掌便被一只匕首穿过。
堂中的惨叫声瞬间比刚才扩大了十倍。
守在外面的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闻呈岸缓步走下台阶,眼睛死死盯着老妪。
此时老妪已经低下眼睛。
“抬头。”闻呈岸的声音冷淡,隐隐透出一丝颤,仿佛在压抑什么。
无声的一叹。
纪洇抬起头,平静地和他对视。
“说话。”闻呈岸命令道。
纪洇眼神微闪,垂下眼睫,没有答应。
“来人,把她关进柴房,不许给她吃的,给我看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