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呈岸心里像被刺了一下,他松开手,把她推远。
“来人!”
有人推门而入。
纪洇忙用帕子捂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闻呈岸瞥了她一眼,嘲弄地勾了勾唇。
“要多少人。”
纪洇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很快道:“六个,”顿了顿又补充,“你放心,我保证他们都会安全回来。”
闻呈岸没理她,只对进来的手下道:“挑六个身手好的,跟她一起走,听她吩咐。”
“是!”手下应着,忍不住看了一眼老妪。
这人什么来头?
不是说不借吗?怎么又改了主意,纪洇不解,目光复杂地看向他。
“算是还了当初你救我的一命,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无瓜葛。”闻呈岸并不看她,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纪洇想说他欠她的早就还了,倒是她欠他许多,不过她赶时间也没再多言,朝他颔了颔首,便离开了。
门被关上。
闻呈岸饮尽了茶水,捏着杯子的手腕延伸出一条丑陋的伤疤,他刚才在她面前转了半天杯子,也不见她过问一句。
还说抱歉……
根本就不在意。
苦涩在口中蔓延。
“啪”
玉杯被捏碎。
……
离开烟柳巷。
夜晚的街道空无一人。
纪洇站在一间铺子前,用帕子遮住脸,露出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过一丝幽光。
穿着夜行衣的六个男人紧随其后。
清冷的声音在幽静的街道上响起。
“里面的东西归你们。”
“给我砸。”
……
“我的天啊!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柳掌柜看着自家被砸得稀巴烂的铺门,嗓门都破了音。
写着“玲珑阁”三个大字的牌匾本就摇摇欲坠,在她刚一吼完就“轰”地一声砸了下来。
“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咱们的柜中的银票都没了!”一个伙计又惊又慌地从铺子里跑了出来。
柳掌柜冲上去一把攥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说什么?!”
伙计一缩脖子,两条腿直发抖,人都快哭了,“是真的掌柜的,还有,还有咱们那些才进的上品脂粉也没了!”
柳掌柜彻底疯了。
她扔下伙计,推开看热闹的人群朝外奔去。
清晨,县衙门前,第一声鼓被柳掌柜击响。
柳掌柜不停哭诉定是纪洇找人砸了她的铺子。
县令为了安抚她,派了官差前去查问一番。
结果人家纪掌柜现在还在家躺着养病,那脸色白得像下一秒就能咽气儿了似的,走路都难,怎么找人砸店?
店里三个伙计也是,个个都是一穷二白的,哪儿来钱雇人?
要说纪掌柜给的钱,不错,纪掌柜的确给了。
给钱让他们去喝酒了……
昨晚这三人跑去酒楼喝了一晚上,酒楼小二也说他们昨天下午早早就来了,一直也没出去过,就是不停地叫菜上酒。
官差过去的时候,三个人还趴在桌子上睡呢……
说是借酒消愁。
柳掌柜麻了。
不过这下县令也意识到了问题,自己管辖内的繁华地段连着两家店铺遭祸,虽然暂时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伙人干的,可未免太过猖狂……
这要让知府大人知道了……
还有天京来的那位贵人会怎么看……
治理不严?疏于民生?
县令不得不重视起来。
先把负责晚间巡街的捕快打了一顿。
接着将派去查案的官差增了一倍,还专门安排了捕快晚上在那条街把守。
连续三天风平浪静。
案子也没有一点进展。
柳掌柜已经重新将铺子开了起来。
烟雨斋依然关着。
县令夫人这期间派了两次人去找纪洇,都被纪洇以重病为由给拒了。
……
郊外的宅邸内。
传出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
“气死我了!”
一地都是被砸碎的古董花瓶。小厮丫鬟们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这个姓纪的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萧宫钰嫩白的腮帮鼓起,气成了河豚。
他随手指了一个小厮,命令道:“你!马上带人去把她给我抓来!”
“殿下,纪掌柜现在病重,万一过了病气给您就不好了……”跪在地上的小厮明显有些着急,连假称都忘了。
这时房门从门外打开,一个穿着青灰衣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萧宫钰眼睛顿时一亮,“吕公公!”
看到萧宫钰,吕公公慈爱地一笑。
接着扫了一眼跪着的奴才们,白净的脸瞬间变得阴寒,走过去冲刚才说话的小厮踹了一脚。
嗓门尖细地骂道:“你个蠢东西!柳掌柜不也被砸了?人家缓了半天不就重新把店开起来了?纪洇一个刚来就压了姓柳的半年多的,你以为她能有多脆?病重这话也就你信!她这是故意不见咱们殿下呢!”
奴才们不敢说话,缩得跟鹌鹑似的。
骂完人,吕公公又恢复了慈爱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萧宫钰,“殿下莫气,您若喜欢那姓纪的,奴才现在把她抓来调·教一番送给殿下可好?”
语气就像在说买个什么物件。
萧宫钰刚想说好,不过转念一想到吕公公的手段,万一把人药残了,就不好玩儿了,“罢了,吕公公,这回你就别插手了,我要让她自己来找我!”
“哦?殿下想到什么法子了?”
吕公公觉得稀罕,往日都是那些女子想着法儿勾引殿下,便是这样,都要从他手里过一遍,怎么也得教到脱层皮,才能伺候殿下的。
这纪掌柜是什么人物,竟让殿下如此迫不及待……
萧宫钰咬着指甲,溜圆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狐眸弯起,“这几天我也玩够了,我这个天京贵人是该出来好好考察考察民情了……
吕公公顿了下,随即露出了奉承的笑,“是是,奴才这就去准备,肯定风风光光地把殿下送进荆州。”
……
马家二小姐昨天才下葬。
新郎倒也仁义,没拜堂也让马二小姐以亡妻的身份入了自家祠堂。
街道上还有随处可见的纸钱。
丧女之痛,马家老爷和夫人估计是要消沉一阵子了。
纪洇夹着铜盆,提着一沓纸钱,来到了郊外的一处河边。
好吧,她也挺不舒服的其实……
马家小姐的死,跟她没有关系,但又好像跟她脱不了关系。
她当时若提醒一句的话……
正走着,纪洇听到了哭声。
左右望了望,往河边定睛一看。
哟。
有人比她先来了。
“呜呜,小姐,香儿给您烧的纸钱您记得花……”
“以前都是您给香儿零钱花,现在香儿也能回报您一些了,您别嫌弃……”
“小姐您最喜欢嗑瓜子儿吃咸鸭蛋了,地府没有这些您怎么活啊,呜呜……”
纪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