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进来？”
被放开以后，纪洇第一句便是问这个。
孔范童就在外面，萧宫台来了的事，孔范童不可能不提醒她。
除非……
萧宫台双手环胸，由着她猜。
纪洇忽然瞧见屋子的窗户大开，顿时咬牙切齿，他居然翻窗！
萧宫台眼里掠过笑意，随后又转瞬即逝，被一抹晦暗取代。
不过一天罢了。
竟然又忍不住过来找她，想见她的心情比他想象得要难以控制。
罢了。
人早晚是他的。
便纵着些又如何？
“你还不曾回答我去了哪里？”萧宫台越过她，径自走到桌边，给自己倒着茶。
纪洇顿了顿，神情有些不自然。
怎么说？
‘我给你找了一门亲事，要不要考虑一下？’
‘孟家三小姐聪慧可人，知礼贤良，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怎么说都像是在推销……
萧宫台难得见她犹豫不决，说不出话的模样，仿佛在字斟句酌，处处都透着小心。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她背着他干亏心事了。
萧宫台也不急，坐那儿慢悠悠地喝着茶。
他有的是时间跟她耗。
过了许久，她仿佛才下了决心一般开口：“是这样，府城孟家孟侍郎夫人给我下了请帖，你还记得前日那名姑娘吗？她便是孟侍郎的小女儿，她心悦你，便回去告诉了她母亲卢夫人，所以卢夫人便请我为她女儿说亲，不知道你这边想法……”
说话的时候，纪洇手背在身后，脊背挺直，一副非常冷静从容的模样，如果她没有全程都没敢看萧宫台的话……
就更有说服力了。
她许久都没有听到萧宫台的回话，心里一时觉得奇怪，下意识抬起头往他那里看去。
只见他捏着杯子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瞳是浓郁的漆黑，深处仿佛在拼命克制着什么。
纪洇忽然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寒意一下子从脊背窜起。
让她萌生抛下一切，夺门而出的冲动。
“满意了？”
他将茶杯往桌上放好，声音平静听不出一点情绪。
可他越是这样，纪洇就越发不安，想了想，她尽量镇静道：“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插手你的事，只是人家找上了门，我也没有办法，我不过是个传话的，答应或者不答应，选择权都在你的手上。”
“那你想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纪洇下意识回答：“自然是哪边有利就选择哪个。”
“本王不稀罕那点利，本王要知道你怎么想，别想着糊弄本王，纪洇。”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名字。
看来，他是真的动了怒。
纪洇垂眸认真思索了下，随后轻声道：“看来王爷对孟家小姐无意，那王爷推了便是。”
萧宫台没说好或是不好，而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头顶上传来他冷漠的声音：“说到底，这件事是你招来的，本王给你一个补救的机会，你想办法将此事解决，不要等到本王自己出面……”
顿了顿，萧宫台捻了捻手指，眼神变得晦暗不清：“若真到那时，本王谁也不找，第一个治的就是你纪洇。”
这话纪洇没法反驳。
可她转念一想，其实要不是萧宫台不常露面，行踪不定，也不至于叫那位卢夫人无处下手，瞧上她这条线。
偏偏萧宫台跟不知道似的，总往她的烟雨斋钻，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不就叫人踩着了吗？明晃晃的，送上门的机会，人家不找她找谁？
想办法解决不是？
行，她想办法。
那就只好让他萧宫台不当人了。
纪洇手拢进袖子：“民女有个办法，不过就是怕王爷不肯答应。”
这么快就有了法子？
“不是借用本王的名义？”
“不全是，王爷只要配合民女演场戏便好。”
萧宫台挑眉，来了些兴致：“哦？说说看。”
纪洇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萧宫台越听脸越黑。
看到萧宫台的脸色，纪洇心里叹了口气。
多简单啊，他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非要她绕一大圈来解决。
纪洇那个恨啊。
恨不能回去两天前抽自己一巴掌。
糊涂！
“民女愚笨，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萧宫台却想到了别处：“你怎会如此熟悉那种地方？”
纪洇淡淡道：“民女早年为了生计，曾经在那儿待过。”
萧宫台盯着纪洇，没有再说话，那双眼眸即便没有一丝情绪泄露，她也能感觉到他的惊怒和……压抑。
纪洇无所谓他对她的看法，更不在意他的想法。
她根本没有解释的打算，他若因此嫌弃她脏，说不定就会放弃对她的纠缠。
不如就叫他这样误会下去。
……
孟府客堂。
“纪掌柜怎么来了？可是……”卢夫人一脸喜意地上前迎纪洇。
纪洇却退后一步，扑通一声跪下
“这是怎么了？”
卢夫人愣住了，连忙去扶纪洇。
“小姐与王爷之事怕是不能成了……”
卢夫人手距离纪洇还有一指距离时，听到这句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将手收了回来。
任由纪洇在那跪着。
卢夫人语气微冷：“哦？纪掌柜说说为何？”
纪洇抬起头，像是没有听到卢夫人话中的不满，无比愧疚地看着她：“夫人，实不相瞒，王爷只是听说烟雨斋脂粉的名气，便想为他京中王府的爱妾挑选几样，这才多来了几次，其实民女在王爷面前是半句话也说不上的。”
卢夫人压根不信：“那你之前为何不说？你这些话不过是一面之词，本夫人如何信你？万一……”
说到这里，卢夫人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你是自己看上了襄王爷，所以不愿我家灵儿嫁过去，抢了你的宠爱不是？”
纪洇：“……”
她就知道卢夫人不会信。若是能这么简单搪塞过去，先前就这样做了，另外她也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期望萧宫台能够答应这门亲事罢了。
谁知道萧宫台那厮如此狂妄，压根看不上孟家……
“民女知道夫人是不信的，民女只是良心过意不去，实在不想三小姐进那火坑，夫人您只知王爷去烟雨斋次数多，可其他时间王爷又在哪儿呢？怕是连夫人都查不到……”
卢夫人坐在首位，下意识问：“难不成你知道？”
纪洇的表情恰好露出一丝为难，似难以启齿般。卢夫人察觉到一丝猫腻，喝道：“说！”
“夫人，民女也是偶然得知，王爷他私下的时间其实都待在烟柳巷……”
卢夫人骤然站起，厉声喝道：“你大胆！你可知，污蔑皇亲国戚是杀头的死罪！本夫人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纪洇实在装不出那般畏首畏尾的模样，干脆坦诚道：“夫人，民女说的都是真的，不信的话您派人跟民女前去一看便知……”
卢夫人显然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朝旁边贴身伺候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立马会意，走到纪洇跟前，那双苍老了眼睛里满是毒辣：“老身便与纪掌柜走一趟，若有半分假，纪掌柜便待在那烟柳巷，再不用回来了。”
纪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