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洇身体微微一僵,她握紧了手,又松开,抬头看向萧宫台,眸光平静:“民女信的,不过用不了多久,王爷便能去那城河打捞民女的尸体了。”
这话一出,纪洇明显能感觉到萧宫台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他生气了。
要说不怕,那是假的。
纪洇现在身上一阵一阵地冒冷汗。
可她不能表现出来,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冷静。身份上她本就处于劣势,若是连这份骨气都没了,她就当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会永远被他捏住,再无翻身之日。
“本王怎么舍得你死?”
忽的,他说了这么一句。
可他的手却已经移到了她的脖颈,慢慢掐住。
“给你一个机会,收回方才那句话。”
纪洇有过两次被掐的经验,无论是孙荣还是青峦,她都没有感觉到害怕过。
除了这次。
萧宫台明明没有用力,她却怕的发颤。
她拼命遏住心尖的惊惧,神情是近乎冷漠的坚定:“民女现在收回了也是骗王爷的。”
萧宫台沉默,眼眸里的黑色浓郁得犹如毒汁。纪洇感觉到脖颈上的力道慢慢收紧。
他俯下身来,眼睫低垂,轻轻啄着她的唇,亲昵而温柔,手上的力道却一点也没有放松。
毛骨悚然。
便是纪洇现在的感受。
窒息的时候,大脑开始缺氧,纪洇呼吸急促起来,她心里却意外地平静。有一种快要解脱的快感。
身体再痛苦她也忍着,没有挣扎拍打,任由萧宫台掐着她。
萧宫台手忽的一松,像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过来,她却已经在他怀里晕厥过去,白腻的鼻尖有一层薄薄的细汗,呼吸微弱,脖颈上残留着刺目的深红掐痕。
萧宫台神情闪过一丝慌乱,他下意识抱紧她,沉声喊道:“来人!”
秦树闻声立马进了书房,看到书案后的一幕,他脸上掠过惊诧,还未出声,就听到了萧宫台的命令:“快去传大夫过来!”
……
纪洇醒的时候,怔怔看着那床顶。
竟然没有死成。
她心里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
轻轻动了动腿,似乎碰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她下意识去看,就见香儿趴在床边睡着,脸蛋红扑扑的挂着泪痕。
估计是哭累了睡去的。
她有些愧疚,自从跟了她,香儿总是在哭,若从前在马家定是不会的。
纪洇不想吵到她,掀起被子轻轻起身,去寻了披风给她盖上。
萧宫台进门的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对一个奴才都能这般温柔,却对他如此冷漠狠心,每句话都恨不能往他心口扎。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纪洇回过头,就看见了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萧宫台。
她这才醒,总不能又是她招他不高兴的吧。
他走到她面前时,纪洇准备跪下行礼,萧宫台脸色又是一黑,他猛地将她拉到跟前,寒声警告:“你再这般,本王今晚就命人抹了李木脖子。”
纪洇顿了顿,点点头,应了声是。
萧宫台本来心里还有些郁气,可目光在看到她脖颈上的痕迹,却又气不起来了。声音不由自主地放缓:“可好些了?”
说着,他伸手想去碰她,却被她下意识躲开。
纪洇自己也没想到,完全是条件反射。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好多了,多谢王爷关心。”
萧宫台沉默,静静地看着她,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满心的想护她爱她,可她作对一般,偏偏总惹他生气。
他又碰不得,说不得。
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萧宫台从未如此心塞过。
“随本王来。”
丢下这句话,萧宫台便转身走了。
纪洇没有犹豫,跟了上去。
现在已经是晚上,月色如水,庭院里落着一层淡淡的光。
清幽雅致。
但纪洇跟在萧宫台身边,却觉得瘆人。
此时此地,再适合杀人埋尸不过了。
纪洇面容淡漠,但因为入冬的缘故,夜晚的温度很低,她穿的单薄,出来也没有带披风,不一会脸色就被冻得发白。
萧宫台注意到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他牵住她的手,感觉到他掌心的燥热,纪洇脸色稍微好了些。
“怎么不与我说?我若没发现,你是不是就打算这般忍着?”
萧宫台忍着不满,加快了脚步,将她带到了暖房,身上的寒意全部被驱散,纪洇的脸才有了血色。
“民女以为王爷有重要的事要说,所以不敢出言打搅。”
萧宫台被她一噎,抿着唇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了句让她在这呆着等他。
纪洇点点头,外面那么冷,她傻了才会拒绝。
然后萧宫台就离开了。
不一会就有丫鬟端着饭菜进来,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萧宫台进屋时,便看到了她有些发懵的表情。眼神瞬间温和起来。
小厮和丫鬟布完餐,便有序退了下去。
萧宫台走到她旁边,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圆桌那边走去。
“这般久了,想必你也饿了,本王便让下人备了些饭菜。”
纪洇愣了愣,她方才还在猜他为何要带她来这里,竟然只是想带她用饭……
看着他的背影,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抚了抚自己的脖颈,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
这算什么?
打了巴掌再给个甜枣?
纪洇心里冷笑。
她入座后,萧宫台也坐在了她旁边,执箸夹了一只鹅脯放进她的小碟里:“本王不知道你的口味,便命人都做了些,尝尝看。”
纪洇没动,学着他也夹了一筷虾仁给他:“多谢王爷,王爷忙碌了一天,也吃些吧。”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萧宫台怔了下,随后神情柔和下来:“好。”
食不言,寝不语。是萧宫台自小便被教导养成的规矩。纪洇自己本身也不是话多的,跟他在一块就更没话说了。
所以这顿饭吃得安静,又有难得的平和。
萧宫台放下筷箸的时候,纪洇也停了筷箸。
外面侯着的小厮端着茶盏和干净的帕子走了进来。
“本王身上有伤,这段时间你便留在府衙侍疾,直到本王伤好。”
纪洇擦手的时候,就听到了萧宫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她回过头,见萧宫台正呷着茶,刚要开口,就听他又道:“李木明日就会被释放。”
闻言,纪洇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萧宫台见她神情恹恹的,心底窜起了一股火,就这般不情愿留在他身边吗?
他忍着怒道:“你因本王对你的丫鬟见死不救,而埋怨本王,本王认了,可本王也被你那管事伤了,又不再追究他,难道还不能抵去你的怨气吗?”
纪洇垂着眸,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救与不救都是王爷自己的选择,民女便是怨,却也不能真的怪王爷。”
只是心里难过罢了。她多希望他那时能出手,这样杨白芮就不会死了。
可他没有。
萧宫台脸色缓和了些:“本王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安分留在本王身边,陪着本王,等本王厌了,自然会放了你,你若想在此期间动用手段使本王放弃,便尽管使。”
“但只有一点,陪本王养伤的这段时间,不要做任何试图离开本王的事。”
顿了顿,他敛下眼睫,语气克制:“等本王伤好,你若仍是没有动心,想离开本王,那时随你折腾,本王都陪着你。”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萧宫台抬起眼去看她,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和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