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柳掌柜太缺德了,没见过这般能落井下石的,她靠小姐赚的钱难道少了不成?”
香儿看着纪洇病恹恹的脸,带着哭腔说道:“小,小姐,要不咱们去求求王爷?”
闻言,芷兰却叹了口气:“怕是不行,掌柜的从府衙回来的当日,王爷就离城前去剿匪了,远水难救近火啊,哪里能顾得上掌柜的这里?”
香儿有些崩溃:“可,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铺子现在关了,小姐以后怎么过活啊。”
李木气得眼睛通红:“也不知是哪个黑心东西,背后这样对咱们掌柜的,这不是断人活路吗?”
忽的,他似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激动:“会不会是柳掌柜?说不定她早就盯上了咱们铺子,背地里给咱们使绊子呢!”
纪洇却摇了摇头:“我也曾怀疑过柳掌柜,只是能让荆州城所有的原料商同时拒绝给我供货的,这样的本事,不是使些银子就能办到的,手中必是要有些权力才是。”
听到这话,芷兰眼中闪过一抹思量,她看纪洇,斟酌着开口:“掌柜的,我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说。”
纪洇揉了揉眉心,点点头。
芷兰抿了抿唇,轻声道:“你在府衙侍疾的这日子,孟侍郎回了荆州。”
纪洇揉着眉心的动作一停,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却是示意芷兰继续说下去。
“听说孟侍郎回来以后,看到卢夫人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连他的女儿孟小姐也成了痴傻,大发雷霆,一连三日都不曾吃喝。”
顿了顿,芷兰看了看纪洇的脸色,这才继续说:“有一日,孟侍郎忽然跑去了府衙,说要求见王爷和……掌柜的您,至于王爷见没见,我们也不知道,只是那日过后,孟侍郎在咱们铺子对面的茶馆坐了一天……”
纪洇声音听不出情绪:“芷兰,你怎么看?”
芷兰想了想,然后才鼓足勇气说道:“我,我只是觉得那日很奇怪,方才听掌柜的话,我才想起来,整个荆州,除了王爷和知府大人,就孟侍郎的权利身份最高,若他有意针对咱们铺子,想来也不是难事。”
刚说完,芷兰表情有些失落,摇了摇头否定:“可是掌柜的,咱们没有得罪过孟侍郎,他为何要针对咱们呢?”
之前烟柳巷发生的事,纪洇没有告诉芷兰他们。
若是知道,芷兰就不会说出他们没有得罪孟侍郎这样的话了。
纪洇苦笑。
“芷兰,你可知,孟侍郎他夫人和女儿为何会消失一天一夜,又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芷兰瞳孔微缩,怔怔看着纪洇。
“这荆州,又有谁有那个本事掳走卢氏母女,又能让孟侍郎知晓真相之后,还不敢追究呢?”
“我得那人另眼相待,孟侍郎不敢动他,动我却是易如反掌。”
“他去剿匪了,荆州只剩我一人,如果你是孟侍郎,芷兰你说,你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信息量如潮水般涌来,芷兰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待等她完全消化以后,张了张嘴,却哑了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民不跟官斗,可官若与民斗,生死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许久都没有人说话。连香儿的哭声都渐渐消失。
“掌柜的,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李木上前一步,打破了沉默。
纪洇唇角扯出一抹讥笑:“孟侍郎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且看他下一步会如何,他并未直接取我性命,想来还要折磨我一番。”
芷兰握紧了手,眼眶微红,欺软怕硬,当真是小人行径!
不出纪洇所料,当晚她的住处就遭了盗贼。
迷香迷晕了他们所有人。
银票或是值钱的首饰全都不翼而飞。
第二日李木就去报了官,芷兰去钱庄取钱,却被告知纪洇户下的银钱全都被封了。
现在纪洇身无分文,又正病着,出去跑个单子都做不到,真真是将人逼到了绝路。
就在芷兰等人觉得事情该到此为止的时候,烟雨斋被烧了。
金捕头来烟雨斋查案时,就看见香儿满身狼狈呆呆地坐在地上。
店里被烧得面目全非,几乎是烧了个干净,就剩下了一副空空的屋架子。
金捕头看得心头发堵,他走到香儿身边,在她身边屈膝蹲下,认真道:“你放心,若是人为,我拼尽全力也会将此人抓到的。”
香儿呆滞的眼睛这才有了一丝神采,然后又很快黯淡,她摇了摇头道:“金捕头,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家小姐叫我转告您一声,店烧了就烧了吧,您不必插手此案,一定不要,查不出来什么的。”
说完,她也不看金捕头的表情,站了起来,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烟雨斋。
转眼半月过去。
前去滦南剿匪的襄王回了荆州。
这时孟侍郎早已带着卢夫人和女儿去了天京。
“香儿姑娘,纪掌柜身体可好些了?”
“已经见好了。”
香儿叹了口气:“金捕头,烟雨斋都没了,您就别叫我家小姐掌柜了。”
金捕头笑了笑,没说什么,而是将手上的荷叶鸡递给香儿:“我来巡街的时候看见了,正好买了一只给纪姑娘补补身子。”
香儿抿了抿唇,并没有接。这半个月金捕头都‘正好’送了好几回东西来了。
不是补身子的药材,就是各种吃食。
这些日子她和小姐过得艰难,金捕头的接济,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小姐整日病恹恹的,香儿很想收下这只荷叶鸡,但是小姐不许了。
小姐说她还不起。
“金捕头,我不能收,您拿回去吧。”
这丫鬟分明是想要的,却不知为何拒绝……
金捕头隐隐猜到了原因,心里有些失落,面上却还是爽朗的笑道:“没事儿,你好好照顾纪姑娘,我巡街去了。”
香儿对他福了福身子,待人走远了,这才转身回了院子。
晚上,一道人影从院墙外翻了进来,落地后捂着手倒抽了一口气,却没有发出太大声音。
他贴着墙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观察院子的地形,然后瞄准了某个方向,甩了甩手,猫着腰鬼鬼祟祟往那儿走去。
进了那间屋子,过了一会儿,他才悄悄打开一条缝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却猝然对上了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然后一顿闷棍就从两面包抄,劈头盖脸地朝他落了下来。
他蹲在地上抱着头,听着那人的怒骂:“小贼好大的狗胆!偷东西偷到了小爷家里,吃我一棍!”
摸错院子了?!
不能啊……
他在这转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弄错呢?
“别打了,将他抓起来便是,先绑起来,明日一早直接送去官府。”
正在他躲闪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了这道清冷的声音。
没有弄错!
一个闪神之际,李木上前擒住了他,利落地将他双手反剪,芷兰换了只手拿棍子,上前一把拽下了他用来蒙面的黑布。
“金,金捕头?!”
芷兰惊得叫出了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李木也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手。
香儿搀扶着纪洇走了过来。
“金捕头这么晚造访我这院子是有何事?”
纪洇这话说得还算委婉,给他留了几分面子。
金捕头已经站起身,却耳根通红,惭愧地低着头不敢看她,臊得跟小媳妇似的。
纪洇对李木使了个眼色,李木立马会意,转身进了那屋子。
很快,屋子里就传来了李木的惊呼声,然后就见他推开屋门跑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包东西。
即便是隔着纸包,也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味。
他们这些时日过得艰难,连炭火都已经不烧了,勉强温饱度日,哪里还有余钱买什么点心来吃……
芷兰和李木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更多的还是对金捕头的歉意与感激。
纪洇心中也涌起一股说不清的酸涩,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