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苏歧心中一片温热。
纪洇这时也抖开了披风,准备往他身上披去,苏歧却将披风接过,药草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那件披风就落到了她肩上。
苏歧给她系着绫结,唇角噙着笑:“我正想去给你寻件呢,想不到你竟自己送来了。”
纪洇:“……”
她抿了抿唇,眼神复杂地看着苏歧。
得知这是他的医馆,原本在陌生环境醒来的不安也就烟消云散了。
怪不得香儿会睡得如此沉。
也是因为这里有苏歧……
可他分明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回来了,是否还要走呢?又为何不告诉她?
思及此,纪洇浑身都涌起了一种无力感。她不想永远盼着不知归期的他回来。
他若还要走,不如就此放下,保持距离。
苏歧刚系好结带,她忽然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身影透着令他难过的疏离感。
方才在两人之间萦绕的淡淡的缱绻瞬间就消失了。
他手指微蜷,不太明白她为何突然变化,表情有些茫然,低垂的眼帘透着一抹无措:“怎么了?”
纪洇见不得他这副模样,怕自己心软,偏过头去:“今日多谢苏大夫收留,只是男女有别,我不便能多留,改日我再登门拜访道谢。”
说完,她便要从他身旁越过,苏歧虽不明白她为何变得如此冷淡,可他还是意识到了问题,握住了她的手臂。
又怕唐突了她,很快就收回了手。
“我,我可是做了什么,惹了你不高兴?”
他温言询问,透着一丝小心,仿佛怕惊扰吓走了她。
纪洇鼻头一酸,他竟还问得出口,当真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吗?
说想留在她身边的人是他。
当初连个理由也不留下,连夜离开的人也是他。
偏要她说个明白吗?
好。
她抬起头,眼眸润亮,深处却透着黯淡:“苏大夫当真是健忘,自己亲口说的话也都忘了吗?”
纪洇忍着羞耻:“先前苏大夫说要留下,可后来却连个理由也留下,连夜离开了荆州,既然走了,为何还要回来?又为何……”不与她说?
最后的话纪洇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握紧了手,转身要去唤醒香儿离开。
苏歧似松了口气,看她准备往香儿那儿去,跟个闹脾气的孩子似的。
他面上又浮现一抹无奈,浅笑着伸出手拦她,软着言语哄道:“她睡得沉,你就莫要再将她闹醒了,是我的错,没有将此事与你说清楚,害你误会。”
纪洇刚要拍他的手,忽然就顿住了。
苏歧目光落到她手上,他很想牵她,可她现又在气头上,不免又恼了她,只得作罢。
“随我来。”
他只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进了卧房。
苏歧走到书桌那儿,准确地在书架上取下了一件东西。
纪洇走近的时候,目光触到他手上的东西时,瞳孔猛的一缩。
那是牌位。
苏歧捧着牌位,用袖子细细擦拭着,目光敬重而怀念。
听见她的脚步时,他缓缓开口:“这是家父的灵位,一月前是他的忌日。荆州离我的老家路途遥远,我紧赶了一月的路才没有误了祭拜。”
他将牌位重新放回书架上摆好,转过身,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之前与你说的话,亦是真心,没有半分假的,我将灵位从老家带回来,便是做了长久留在荆州的打算。”
“没有与你说清,叫你误会,是我的疏忽。”
纪洇愣愣看着他,仿佛还在消化他话中的意思,苏歧就静静站在那,浅笑着看她。
没过多久,她提起裙摆,朝他那儿走过去,在离他一步的距离停下:“那你为何回来了也不与我说?”
这点她还没忘。
然后纪洇又垂下眼睛,表情有些失落:“想必你也听说了我那铺子发生的事,我现在身上可是没有银子养你了。”
苏歧的确听说了这段时间烟雨斋的遭遇,目光透着心疼:“我知晓你这些时日为了药草之事四处奔走,不愿去扰了你,无事时我便相看了几家药材铺,选了一家盘下了,你现在站的地方,便是那家药铺。”
纪洇猛地抬起头,眸底溜过一丝光,像是在打着什么主意的猫儿。
苏歧几乎瞬间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哂然一笑:“身上既然没有银子,就不必想着盘下这家铺子了。”
纪洇可见地蔫儿了下来。
苏歧瞧着她乌亮光滑的发顶,若有对耳朵,这时也要垂下了,软和得很。
他有些心痒,很想摸一摸,却又觉得不妥,克制住接着说道:“何况本就是为你盘的,你若要取用,也是应该的。”
纪洇掩藏在披风下的手指颤了颤,沉吟了一会儿,她才开口:“我现在一身的麻烦,你就不怕被我连累?”
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歧垂眸凝视着她,面容沉静温和:“我已决定留下,便不会因为其他而改变。”
话音刚落,他怀里就扑进了一具温软的身体。
她纤细的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腰,沉默着不说话。
苏歧眼睫微颤,耳垂渐渐凝成红色,想到她这些时日受的委屈,他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安慰似的慢慢拍着。
药草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又过了半个月,烟雨斋已经修缮好,作坊那边因为有柳掌柜的照看,加上原料的供应齐全,运转一切正常。
很快,烟雨斋便重新开店了。
这些时日纪洇过得忙碌又充实,几乎与苏歧见不了几面,但她知晓他就在这里,便觉得无比心安。八壹中文網
同样的,她与柳掌柜的关系依然是不远不近,至少在明面上,她们依然是竞争生意的对手。
眨眼间,年关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