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洇没想到萧宫台会将她带来城门。
守城的士兵过来上前盘问拦人的时候,萧宫台拿出了牙牌,那士兵吓得大惊失色,立即让开了路,将他们送了上来。
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往下望去,所有的风景尽收眼底,一览无余。八壹中文網
晚风习习,拂起两人的衣角,发丝飘动时,也交缠了一起。
“王爷为何带民女来此?”
纪洇侧过脸问他。
萧宫台淡淡一笑:“再等等。”
人流攒动,灯笼似萤光一般点缀在其中。红丝带随风飘荡,夜晚的城河平静如墨,此时已经盈满河灯,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在河面上落了一层金辉。
忽的,一抹烟花在上空炸开,迸发出绚烂的火花,比方才的烟花更加华丽,盖住了漫天星辰,霎时犹如白昼,人群被吸引过去,一瞬间几乎可以看清他们的脸。
便是站在城楼,纪洇也能听见下面喧闹欢笑的声音。
因为是制高点,所以纪洇看到的画面,比任何人都要清晰,也更加……震撼。
“喜欢吗?”
耳边传来萧宫台低沉的询问。
不知道什么时候,萧宫台来到了她身后,并且将她拥进了怀里。
烟花的光映在他脸上,衬得他的轮廓更加利落分明,那双黑眸也因此变得明亮,柔化了他先前的冷意。
比起下面的喧闹,站在城楼上的,只有他们两人,无比安静。
仿佛割裂成了两个世界。
他的神情,像高高在上的神明,携着他心爱之人一起,立在另一方世界,冷漠地观望着人间的百态。
闻言,纪洇斟酌了下,轻声问道:“王爷准备的?”
萧宫台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透着亲昵:“本王特意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纪洇没有回答。
怎么说呢……
任谁看到这种景象,心里都会有些许触动。
但也只是触动,就像这漫天的烟花,再怎么绚烂,终究是会消散的。
纪洇移开目光,落在人群中,那种与城楼上的冷清所截然不同的欢闹与喜悦,让她忍不住露出笑意,也不知道现在香儿他们在做什么……
“想到了什么,这么开心?”
萧宫台搂着她腰的力气微微收紧,后背贴上他温暖的胸膛,纪洇身体一僵,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着她便要挣开,转身时余光掠过城楼下,处于角落的一处茶摊,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眼中,借着烟花的光,她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烟花所吸引,唯独他静静坐在茶摊那儿,凝望着城门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整个人都透着寂寥与失落。
纪洇的心脏像被什么攥住了一般。
这时他忽然站起了身,似察觉了什么,抬起头往城楼上望去。
纪洇瞳孔一缩,下意识别开脸,发丝垂下,掩住了她狼狈的神情。
萧宫台仿佛毫无所觉,下巴轻轻放在她肩上:“怎么了?”
纪洇不说话,更加不敢抬头,她无比希望这些烟花消失,它带来的光,将她的不堪全都曝露了出来。
萧宫台放在她腰上的手,似安抚般地拍着,说出口的话却叫她心神一惧:“阿洇看到了什么?竟然怕成这样。”
说着,他似好奇一般,往城楼下望去,仿佛看到了多么有趣的事,他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阿洇何必如此慌张?”
他手掌覆上她的脸,凑在她耳边,语气恶劣道:“还是说,你心里仍在意着他?”
纪洇整个人都陷在他怀里,结实的手臂锁在她腰上,动弹不得,像被毒蛇缠住了一样。
她这才隐约察觉到,萧宫台的目的。
虽答应了她不去杀人,却用另一种手段,斩断了她与苏歧的可能。
诛心。
纪洇恨啊。
她敛下眼睫,淡声道:“如王爷所说,民女已算不得清白,除了跟着王爷,还能跟着谁呢?”
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和妥协。
这是事实。
萧宫台的心却热了起来:“想好了?”
纪洇抬起头,努力忽略茶摊的方向,目光落在早已沉寂的夜空:“还是那句话,民女不为妾。”
“否则民女宁愿终身不嫁。”
萧宫台眯起眼睛,却没有再像之前那般不予答复,而是道:“终身不嫁?怕是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纪洇蹙了蹙眉,刚要说话,这时有人上了城楼,秦树匆匆走来,对萧宫台拱手道:“王爷,马匹已经备齐,可以启程了。”
纪洇诧异,不是说明日一早走吗?
萧宫台看出了她的想法,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无奈道:“本王若说实话,只怕你会比方才更加高兴,本王不乐意见你那副模样,说两句假话怎么了?”
纪洇无从辩驳,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但知晓他马上要走了,她也有些如释重负之感。
这时他忽然伸出了手,微凉的手掌覆在她眼上,挡住了她的视线,接着便听到他沉静的声音:“纪洇,本王问你,若不为妾,你可愿嫁与本王?”
纪洇眼睫颤了颤,没有说话。
“说话。”
他语气变得迫人。
良久,她点了点头。
他似松了口气,眼神也温和下来:“那你乖乖等本王回来娶你,可好?”
纪洇的手指微微蜷曲,喉咙发涩,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说不出来,只能点头。
覆在她眼上的手拿了下来。
对上他炽热的目光,纪洇心中冰凉一片。
秦树实在不想这时候插进来,可是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道:“王爷,再不走恐怕要误了时辰。”
萧宫台垂下眼帘,淡淡应了声,又抬手撩起她脸侧的发丝,挽到她耳后道:“等本王回来。”
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他将拇指上的红玉扳指摘了下来,放进她的手心。
“这是本王的承诺。”
他伸出手掌,扣在她脑后:“本王回来若知道你与旁人牵扯,就不要怪本王心狠了,阿洇。”
闻言,纪洇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萧宫台安抚似的亲了亲她的额头,便抽身离去,压迫感也随之消失。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纪洇还有种不真实感。她攥紧了手中的扳指,鼓起勇气,往城楼的茶摊那儿望去,已经空无一人。
她心中一痛。
不能再待在荆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