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安稳踏实的生活,让纪洇渐渐放松了警惕。她都已经快要忘记从前发生的事,包括萧宫台。
以至于再见到他,她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纪洇以为是热出了幻觉,又或是一场噩梦……
可当他冰凉的手掌掐住她的下巴,传来的痛感又无比地清晰。
所有的侥幸便被全部碾碎了。
萧宫台忽然放开了手。
像只嗅查猎物的猛兽,慢慢绕着她走了一圈。
他停在她身后,凑近她耳旁,伸出手指轻轻撩起她垂下的发丝,温声道:“是要为夫带你走,还是你自己跟为夫走?”
“哪个更体面些,阿洇应该明白才是。”
“我不……”
“苏歧在朕手里。”
她刚说两个字,萧宫台半阖着眼睛,淡淡开口打断了她。
纪洇瞳孔猝然一缩,嗡鸣声在脑海中炸开,身体不稳地晃动了下。
萧宫台不紧不慢地扶稳她,指尖传来她身体真实的触感,他呼吸乱了瞬,便又将她整个拥进怀里。
胸口传出绵长的喟叹,仿佛缺失的那一块终于被填满了一般。
萧宫台伸出一只手蒙住了她的双眼,“好好想想,阿洇。”
夏季的热浪扑面而来,纪洇心底却如坠冰窟。
直到萧宫台手掌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湿润,才听到她嘶哑的声音:“好。”
纪洇搬走了。
姜婆婆问她为何走得如此突然,她只说要跟苏歧外出游历。
姜婆婆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然后便点头道:“是,是,出去散散心也好。”
纪洇紧紧握着她的手,强忍着心中酸涩,尽可能自然地说道:“金陵寺那里,还请婆婆多多照看。”
姜婆婆眼神划过一抹心疼,连声应道:“放心,放心。”
居住三年的院子一下子全部被清空。
除了屋架子,什么也没留下。
是萧宫台的命令。
说是看着碍眼。
坐上离开的马车时,纪洇透过车帘的缝隙,匆匆瞥过她和苏歧精心布置的小家,熟悉的门上已经落锁,留下了一片萧瑟与冷清。
纪洇心中生出一股悲哀。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萧宫台见她魂不守舍地盯着车帘外面看,神色淡淡地将里层布帘打落,彻底掩住了外面的一切。
一言不发地坐过去,将她抱起坐在腿上,紧紧拥着她。
什么也不曾问。
手臂的力气却像是要将她勒断。
感觉着他胸膛的起伏,还有滚烫的呼吸,纪洇一动也不敢动。
她倒希望萧宫台痛快地给她一剑,可他偏偏什么也不说。
越是平静,她就越是害怕。
像钝刀子割肉一样,纪洇快被逼疯了。
到底还是抵不过担心,她张了张口,小心翼翼地问:“苏歧呢?”
闻言,萧宫台的手臂犹如蛇身般忽然缠紧,纪洇疼得脸色一白。
他却漫不经心地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头。
“阿洇,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不提他可以吗?”
一股恐慌袭上心头,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苏歧呢!”
蓦地,一只手掐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唇瓣便被凶狠地堵住,碾磨啃咬着,滚烫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像是要将她吞没一般。
纪洇想要躲开,可下巴上的力气就像铁钳一样锢着她,疼得她流出了眼泪。
她不安地动着,忽然察觉大腿根部有什么在抵着她,身体一僵,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吓得脸上血色尽失,便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
萧宫台淡淡地抬起眼睛,从她口中退了出来,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手将她两只手腕捉住,蹭了蹭她的鼻尖,慢声道:“朕什么都不曾问你,所以你也不要问朕,乖乖的,朕心情好了,说不定就放了他。”
然后又亲昵地啄了啄她的脸颊,“你若当真担心他,现在该做的,便是让朕心情好起来。”
“朕不指望你主动什么,但朕自己想要的时候,你莫要添乱便是。”
纪洇眨了下眼睛,好半天,才理出他话里的意思。
一时觉得他无耻至极。
“我,我已经嫁人……”
“还敢提?”
萧宫台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红光。
却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唇角甚至噙着若有若无的笑,“不过你现在倒是比三年前更加诱人,想来也是被滋养得极好。”
纪洇只想堵住自己的耳朵,或者直接撕烂他的嘴。
她忽然觉得无比疲惫,垮下了肩膀,“你贵为皇帝,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何况我已为人妇,你这般……便是叫我背上不贞的骂名,你也要背上强抢民妻……”
“可你本就应了朕的求娶,是你食言背叛在先。”
萧宫台沉声打断了她。
纪洇只觉得可笑。
“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何会答应吗?你我心知肚明。”
“你口口声声说给我选择的机会,可我从来没有选择,从来都没有……”
听完,萧宫台重新将她抱进怀里,沉默着不再说话了。
过了许久,他听到纪洇问他,“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就不能……放过我吗?”
萧宫台却哑声道:“你根本不知道……”
不知道他大捷后有多么期待娶到她。
不知道他知晓她被烧死时的恐惧。
不知道他三年来近乎绝望的祈求。
更不知道,看到她与别的男人亲密时的痛恨……
……
兜转了一个月,萧宫台带着纪洇回到了皇宫。
而萧宫台一改之前的温和态度,直接将她关进了一处宫殿。
连香儿也不许她见。
更别说打听苏歧的情况。
又过了整整一个月,这期间萧宫台就跟消失了一样,她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纪洇心急如焚,每每试着往宫殿外面走,不出十步,就会被宫女和太监“请”回去。
她不知道萧宫台的用意,可现在明晃晃的就是在囚禁她!
这些个宫女太监都冷冰冰的,除了必要伺候她日常起居,一句话也不与她说。
纪洇心中发恨,干脆绝食。
果然,没过两天,萧宫台穿着朝服来了她的宫殿。
看到她脸上的虚弱,蹙起了眉。
“怎么不吃东西?”
纪洇靠着床柱,闻言,她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明知故问。”
她忍着这一个月被关起来的怒气,尽量平静道:“你把我关在这,到底想做什么?”
萧宫台这时接过宫人递上来的金丝虾仁粥,走到她床边坐下,一边搅拌,一边道:“朕这几日忙了些,等忙完朕就来陪你可好?”
答非所问。
他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纪洇冷淡地看着他。
“我要见苏歧。”
萧宫台神色淡淡,颔了颔首,“可以。”
“先把粥喝了。”
这么简单?
不过听到他答应,纪洇脸色还是不由地缓和了些。
她直接拿过他手里的汤匙和粥碗,一勺一勺地喝了起来。
萧宫台唇角微微勾起,垂下眼睫,抚了抚衣袖,慢慢道:“但是要等到你与朕完婚以后。”
纪洇喝粥的动作猛地一顿,她将汤匙往碗里一扔,漠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宫台却站起身,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噙笑,眼底却满是浓厚的阴郁,“自然知道,朕今日过来也是想告诉你,三日后便是册封大典。”
“你若要绝食,倒也可以,只是你少吃一餐,苏歧便要多受一鞭子。”
“如你所说,你本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那天萧宫台走后,纪洇砸了寝殿所有能砸的东西。
然后就坐在一片混乱的,花瓶字画的残骸中,崩溃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