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宫台似乎真的做到了他所说的那般,没有打扰她与苏歧,甚至再也没有传来有关他或者祯儿的消息。
仿佛真的在她与苏歧的生命中消失了一般。
如萧宫台说的那样,若他真的想要苏歧的命,若他想要食言,五年前便会出手……
那她是不是可以试着,相信一次呢?
她知道苏歧不愿意吃这些药,这些对于他来说,意味着施舍与侮辱。
纪洇何尝不知道这些呢?
可是没有办法,她不想苏歧死。
眼看着他身体越来越差,纪洇的恐惧也与日俱增。
苏歧静静看着纪洇,许久没有说话。
他将手里的书卷放到一边,眼中透着淡淡的自嘲和悲凉。
“我身为大夫,救过许多人,到头来独独救不了自己的命。”
“竟要依赖我此生最为厌憎之人的施舍苟活。”
纪洇端着药碗的指尖边缘微微泛白,有什么堵在她的喉咙里,又酸又疼。
她近乎恳求地开口:“我什么都知道的,阿歧,我什么都明白,可是我办不到,我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离开……”
她完全暴露出自己的脆弱,苏歧心口疼得微微抽搐起来。
他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然后朝她伸出手,接过她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
纪洇怔怔看着苏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吃了药,她却没有想象中开心,心中反而涌起一种空落落的,即将失去什么的感觉。
吃了药后,没过多久,苏歧便沉沉睡下了。
纪洇给他掖好被子,拿着药碗走出了屋子。
她站在门口,有些茫然地望着四周。
“呀!青青你做什么呢,那个不能吃的!”
香儿的惊呼声从小厨房里传来。
纪洇听到声音,走了过去,只见香儿抱起那只胖乎乎的橘猫,一边用帕子给它擦着嘴,一边嗔怪道:“你还真是只馋猫,见着什么吃什么,药渣哪是能吃的?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话音刚落,她便看到了站在厨房外面的纪洇,“娘子?”
纪洇靠在门框边,看着看着那只橘猫,它正吐着舌头舔爪子,对香儿的话充耳不闻。
她有些失笑,走了过去,手轻轻放在橘猫的头上,慢慢地给它顺着毛。
“是胖了些,该给它减减了。”
香儿注意到纪洇手里拿着的空碗,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姑爷他……”
纪洇神色没什么变化,“刚吃完药,已睡下了。”
香儿不再多言。
她知道的,为了姑爷的身体,娘子四处奔波寻医问药,其实已经很累了。
她都要忘了娘子多久不曾笑过了。
若不是实在无法,娘子也不愿给姑爷用这些药。
这不仅是对姑爷的侮辱,对娘子也是。
意味着,他们虽然已经离开,却还要依赖陛下而活。
就像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
一想到这里,香儿心里就难受得紧。
这时,橘猫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纪洇笑着戳了戳它的鼻尖,“还真是个猫祖宗,将它抱下去睡吧。”
香儿应下,刚要走,似想起来什么,她担忧地看着纪洇,“娘子也歇歇吧,姑爷现下吃了药,身体定会好起来的。”
纪洇怔了下,心中再次浮现出一丝说不清的茫然,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她只知道她要苏歧活下来,长长久久地活着。
可老天就像存心不叫她如愿一般。
她终究没能留住苏歧。
大雪过后,第二天的清晨,苏歧永远离开了她。
昨日服完药睡下后,他再也没有醒来。
纪洇披散着头发,伏在他早已冰冷的身体上,眼瞳黑漆漆的,无悲无喜,一片空洞。
即苏歧即便是在病中,他们也依然是同床共枕,不曾分开过。
门外传来呜呜的哭声,纪洇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她慢慢地坐起身,凝视着苏歧的脸,若不是他心口已经没有一点心跳,若不是他身体冷得犹如冰块,只是看着他的面容,仿佛只是在熟睡一般……
纪洇伸出手,温柔地抚了抚他鬓角的发丝,“香儿哭了,我去看看,你等我。”
她只穿着一件单衣,犹如一缕孤魂般行走在冰天雪地里。
香儿蹲在一处小小木屋前,似乎是刚起,身上也只披着一件外衣。
察觉到有阴影落下,香儿慢慢地回过头,然后便看到了纪洇冰冷的,没有一点表情的脸。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吸了吸鼻子,将怀里的已经冻得僵硬的猫的尸体露了出来。
“娘子,青青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