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花在门外的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裹紧身上的衣服,继续上前去拍门。如果进不去娘家门,今晚只能露宿野外了。
这次郑小花学精了,她不再喊大哥大嫂,而是扬声喊:“爹!娘!我是小花,我回来了!你们给我开门啊!”
“爹!娘!……”郑小花跟开启了循环播放模式一样,一直在门外哭喊。
屋内,已经进屋准备歇下的郑母嚯一下坐起身,推了推郑父:“老头子,你仔细听听,门外是小花的声音!是小花在说她回来了!”
郑母哪能不记得自己女儿的声音,她一听就知道。她披上外衣就要往外走。
郑父眼疾手快,他一把拉住了郑母:“你这是要去认下她?你是嫌老大家的老二家的太待见你?还是怕几个丫头不记恨你?”
郑母犹豫了:“……那,那也不能不让她进屋啊……”
郑母见郑父眼睛一瞪,连忙改口:“不是,我是说就这么由着她在外面喊,一会儿村里人都该过来看热闹了。”
郑父闻言也松了手,确实,这样喊下去,村里都该知道他家闺女回来了。可谁都知道他家小花“死了啊”,这多吓人,搞不好还以为他家闹鬼呢。
郑父跟在郑母后面往外走,一开门就见郑大嫂叉着腰气势汹汹地去拉开了院子的大门,还顺手抄了门栓子拿在手上。
“叫叫叫!叫魂呢!老娘都说了不认识你!叫大哥大嫂不管用,就叫爹娘?你可死了这条心吧!你就是叫老娘姑奶奶老娘也不认识你!”
郑大嫂并不知道她公爹公婆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门栓指着郑小花,骂得那叫一个爽快。论骂架,她可比老二家的那个妯娌厉害多了!
郑小花眼尖,她看见了郑大嫂身后的爹娘。她猛地发力,一把推开了郑大嫂,跑过去就扑通跪下抱住了郑母的腿。
“娘!我是小花啊!我回来了!娘!……”
郑大嫂一个没注意,被推了个仰倒,胳膊肘着地,疼得她哎哟一声大叫。
郑二嫂刚好跟她男人走出来,见大嫂被推到了,连忙上去搀扶:“怎么了这是?大嫂你咋摔了呢?摔哪儿了?要不要紧?”
不说还好,一说郑大嫂就觉得胳膊肘更疼了。她借着妯娌的手站起来,冲过去一把薅住郑小花的头发就是一扯!
郑小花被这一拽扯得头皮生疼,忙伸手从郑大嫂手里解救自己的头发,就松开了郑母的腿。
郑母刚刚被郑小花一喊一跪一抱弄得心里生疼生疼,眼泪吧啦的。这会儿郑小花的头被郑大嫂一扯,脸一抬,就看清了郑小花的脸。
郑母的眼泪一下子就回去了。
这人谁?!咋和自己闺女声音一模一样?!郑母心里一颤,被自己的脑补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正好踩了郑父的脚。
郑父:……!!!老婆子踩得真疼!
一大家子人都出来了,郑父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下老婆子的脸,他扶住老婆子往旁边一让。
郑大嫂扯着郑小花的头发不放,让她的脸抬起来朝着众人。
“你们来看看,谁认识这人!非说自己是郑小花!爹娘你们看,这是小花?!”
郑父郑母:……是哪儿哪儿都和自己的闺女不一样……
郑小花脸已经变了,身形因为又生了三个孩子也早就走形了。于是,不说郑父郑母,旁边的郑大哥、郑二哥、郑二嫂还有几个孩子都没能从她身上找出郑小花的影子来。
“她,她就是声音和小姑一样……”郑大丫声音有点颤,她害怕地拉住郑二丫的胳膊,和郑二丫靠在一起。
郑二丫本来没觉得什么,被大姐这么一说,又这么一抓紧,也不由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直起,想起小时候听大人讲过的怪异故事。
几个大人相对还很淡定,尤其是郑大嫂。她抓着郑小花的头发,郑小花一直在挣扎,也没从她手里挣脱。
“这世上声音像的人多了去了,我看这就是个骗子!”郑大嫂说得斩钉截铁。
郑二嫂看了眼郑大嫂,就见到郑大嫂悄悄朝她眨了眨眼。
郑二嫂秒懂。
眼前这个女人是不是郑小花不重要,重要的是,郑小花已经死了。而且只能是死了,不能出现“死而复生”!
“我看也是骗子!”郑二嫂拉了拉自己男人的袖子,冲着地上的郑小花努了努嘴:“大嫂一个女人治不住她,你和大哥把她丢出去!”
郑二哥听话地上前,就要去扯郑小花的胳膊。郑小花哪里肯,张嘴就要向郑母求情:“娘……唔唔唔……”
是郑二嫂眼疾手快地扯了汗巾子堵了郑小花的嘴。
郑小花被丢了出去。
“如果你再敢闹下去,我就报官!当初我们家小花下葬之后可是上报了里正的。你再敢骗上门来,我就敢去敲县太爷的鼓!”
实际上郑大嫂才不敢去县太爷面前露脸,她连上街碰到衙役都觉得是“官老爷”躲得远远的。但这不妨碍她拿出来吓唬眼前这个女人。
郑小花一下子噤了声。
林家那边的村子说自己死了,还可能是帮着林家奚落自己这个私奔的不守妇道的人。但婆家也说自己已经“下葬”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自己几年前被夫家和娘家一起定下为“死了”。
郑小花瘫坐在郑家门外,失魂落魄。
她原以为自己这次回来能凭借着恒哥儿母亲的身份得到救助,就算不能,也有娘家可以依靠。
但是两边都落空了。
是了,当初自己自私地一走了之,丝毫没有顾虑过几个侄女的婚嫁。那娘家为何还要顾虑自己呢?
郑小花撑起身子,朝着村外走去。
……
路漫漫正在检查恒哥儿的“作业”。
然后,路漫漫做了十分钟的深呼吸,才压下了暴揍孙子的冲动。
她把林志拎到演武场上虐了一顿。
林志:!!!
林志:……为什么???
路漫漫慢悠悠地开口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只会打洞!就是因为你脑瓜子不好,恒哥儿才有个朽木脑袋!”
林志:“……那我读书不好是因为我爹?”
路漫漫一个爆栗敲在儿子脑门上:“你爹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你呢?你就是好竹出歹笋!”
林.歹笋.志:……兴许我是随了您这个亲娘呢?
这话林志在心里吐槽得不亦乐乎,但嘴上可不敢说。他相信,他一旦说出口,他娘就能让他在床上躺一个月起不来!
路漫漫揍了“罪魁祸首”,心里那口气也就出了。她回屋换了身衣服,去找了晴娘。
晴娘正给女儿绣小衣服,听了路漫漫的抱怨,停下手上的针线:“不过是没有读书的天分,何至于就让您烦恼至此?”
路漫漫:“什么叫不过是?这关乎我孙子的前程啊!”
晴娘:“不还有武状元一说?恒哥儿武学上天分奇佳,我观应是在学林家祖传功夫?瞧着还是上乘武学,假以时日,定能习得内力。”
路漫漫右手转了转左手腕上的的玉镯,没有说话。
晴娘又道:“若只是习武,这般便罢了。要走武举之路,还得多练举重、骑射、步射、马枪。武力为主,副之策略,孙吴兵法也是武举试时要考问的。”
“若能得中武状元,即授正三品参将之职,亦或御前一等侍卫。比之文状元的从六品翰林院修撰,起步可是高了不少的。”
路漫漫失笑:“也难怪文人要说武人粗鄙,这是心理不平衡了。”
晴娘恍惚了一瞬,又开口:“如今大战没有,北狄西戎却是小战不断。是以,积攒军功以求升迁的机会还是不少的。”
路漫漫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行吧,武举就武举。逼着一头猪去读书是有些强猪所难。”
晴娘:……这么说自己孙子,你孙子没有意见吗?
恒哥儿那头“猪”当然没有意见!
他听阿奶说让自己只看兵书,勤练武艺,以后走武举之路时,直接蹦了起来。
他还想抱着路漫漫的胳膊撒娇:“阿奶最好了……”
然后,话没说完,就被亲亲阿奶看起来轻飘飘的一掌拍到了几米开外,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半晌都爬不起来。
林恒:……
路漫漫:“别拿这些甜言蜜语忽悠我,明日起,我每日抽出一个时辰,亲自教导你兵法与习武!”
林恒:!!!
林恒:“阿奶,我,我觉得我爹虽然不比我厉害多少,但好歹现下还是能教导我的。先,先不劳烦阿奶了吧……”
路漫漫拉长声调:“是吗?”
林恒立马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爹教得肯定没有阿奶好!我跟阿奶学!我保证一定好好学!”
路漫漫满意地点了点头,上前拎起林恒就是朝上一丢:“上桩!”
林恒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没从梅花桩上掉下来,两只手支开晃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形。
他看了看梅花桩下的奶奶,心里默默地为自己鞠了一把泪。
唔唔唔,爹他曾经经历过的痛苦,终究也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