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跃了上来,满面喜色中伴着不可思议,抓住杨康的肩膀,将他一把拥入怀中,大笑道:“杨康兄弟,你……你没有死?我好欢喜!”
杨康挣脱开来,抿紧了嘴,凝视此人,但见他浓眉大眼,盛满惊喜,胸宽腰挺,三十一二岁年纪,上唇微留髭须。
杨康喃喃道:“不是,你不是他。”细看这人时,发觉他和杨康印象里的郭靖只有六七分像,这相像只是面部轮廓的六七分像,印象中的郭靖可比他要英俊得多,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里虽是喜悦,但已经没有了那份爱。
杨康一发现这件事,倏地好似冬日暖阳照在他身上,渐渐回暖。
这个神雕郭靖身后的女子同样纵跃过来,杨康看向这个女子,正是神雕中的黄蓉。
杨康细细看她,见她同原来自己相识的黄蓉同样却有九分像,保养得倒是不错,如今的她应该有三十岁了,看着约莫只二十六七岁,容貌秀丽,一双眼睛灵活之极,不见欣喜,充满疑虑与忌惮。
杨康点了点头,正想说话,突然见一株柳树下跑出了一个少年,口中大叫:“爹爹,爹爹!”
三人看过去,都是一惊。
杨康见这少年眉清目秀,竟挺熟悉,心中一动,这少年的模样不就是和自己有五六分像吗。
莫非他是杨过?
杨康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神雕郭靖、神雕黄蓉同样一惊,黄蓉在那少年身上转了几眼,又像杨康看了几看,向郭靖道:“你说这人像谁?”郭靖向少年凝视半晌,突然想到这少年在大声叫爹爹,脱口而出道:”这不是像杨康兄弟吗,杨康兄弟,他是你儿子吗!”
杨康冷冷的蹬了他一眼,道:“不是!”
那少年见了杨康三人,尤其是见了杨康熟悉的面容,又听到了靖康二人的对话,心中一震,奔了过来,对杨康道:“你……你……”
黄蓉观察力细致,适才被杨康复生之景震撼良久,此时听郭靖一问,杨康答道“不是”二字,这才激灵灵的一颤,惊觉杨康的容貌好似十八–九岁的少年人一般,就好似当初她在铁枪庙最后见到他一样。
杨康看了小杨过一眼,又看了郭靖、黄蓉、白雕几眼,默不作声。
只听郭靖奇道:“啊,怎么会不是?你们长得挺像的啊!”
杨康道:“要你管。”
小杨过听了这话,心中不禁的微微一酸,小声的道了句:“你……你真的不是…不是我爹吗?”
黄蓉趁着三人说话之时,又细看杨康,心中愈来愈惊讶,只觉得越看越觉得他眉目如画,比之从前的杨康还要秀雅、俊俏、出尘。
杨康听了小杨过的话,心里一动,凝视他的双眼,见眼眸里隐含辛酸,心里一软,柔声道:“我不是……但我……是你一个挺重要的人吧。”
他这话似乎是承认了自己是小杨过的爹,仔细一想,又好像不是。
忽见小杨过左手全成黑色,惊道:“你也中了这毒?”
忙抢过去拿起他手掌一看,捋高他衣袖,取出自己买的一把新的匕首割破他手腕,推挤毒血。
但见小杨过手上流出来的血却是鲜红之色,杨康微感奇怪:“他手掌明明全成黑色,怎么血中却又无毒?”心念一动,忽想起了欧阳锋,想必杨过已经欧阳锋传授了什么功诀,已将毒血逼向指尖,一时不再上升。
杨康对黄蓉道:“黄姑娘,你有没有九花玉露丸?”
黄蓉一愣,杨康竟然叫自己黄姑娘?
杨康见了黄蓉的表情,忽的了然,道:“抱歉,你应该是郭夫人了。”
黄蓉嗯了一声,道:“有。”她一边从囊中取出一颗九花玉露丸,一边才终于暗想杨康之事:“杨康怎么知道九花玉露丸,多半是他从前跟随欧阳锋的时候知道的,他到底是如何死而复生的?我十多年前明明见到他中了欧阳锋的剧毒,死在了铁枪庙中,后被群鸦分食,他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还有这双雕,怎么好似跟他很熟?真是太奇怪了!”
她把药递给了小杨过道:“嚼碎吞下。”
小杨过接在手里,先自闻到一阵清香,但他却看向了杨康,问道:“能吃吗?”
杨康见他出乎意料的乖巧,微微一笑道:“吃吧。”
小杨过放入口中嚼碎,但觉满嘴馨芳,甘美无比,一股清凉之气直透丹田。
杨康道:“两只雕儿也受了伤。”
黄蓉一惊,微一查看,又取两粒药丸,喂双雕各服一丸。
郭靖喜问道:“杨康兄弟,你是怎么复生的?当初在铁枪庙我明明看到了你的……”
杨康道:“这件事就不必说了。”
郭靖道:“哦,好罢。”又笑道:“不管怎样,你活着就好。”杨康已慢慢接受他不是心目中的郭靖,但看他的笑容,却也朴实,不禁也笑了笑。
郭靖道:“看来这孩子是中了赤练仙子的毒手。”他微一沉思,忽的张口长啸,但听啸声远远传送出去,只惊得雀鸟四下里乱飞,身旁柳枝垂条震动不已。
他一啸未已,第二啸跟著送出,啸上加啸,声音振荡重叠,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远去,杨康听了这郭靖的啸声,心里点点头,从这啸声之中,足见如今的神雕郭靖,内功算得精深。
小杨过出其不意被啸声吓了一跳,不自觉靠近杨康,杨康见他靠了过来,心里一软,握了他的小手,小杨过抬头看了看他,见他嘴角微弯,眼中一热,便扑到了杨康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黄蓉知道郭靖发声向李莫愁挑战,听他第三下啸声又出,当下气涌丹田,跟着发声长啸,郭靖的啸声雄壮宏大,黄蓉的却是清亮高昂。
两人的啸声交织在一起,有如一只大鹏一只小鸟并肩齐飞,越飞越高,那小鸟竟然始终不落于大鹏之后。
两人在桃花岛潜心苦修,内力均已臻化境,双啸齐作,当真是声闻数里。
欧阳锋听到啸声,足步加快,疾行而避。
抱着程英的青袍黄药师听到啸声,则哈哈一笑,说道:“他们也来啦,老子走远些,免得啰唆。”
李莫愁将陆无双挟在胁下,奔行正急,突然听到啸声,猛地停步,拂尘一挥,转过身来,冷笑道:“郭大侠名震武林,倒要瞧瞧他是不是果有真才实学。”
忽听得一阵清亮的啸声跟着响起,两股啸声呼应相和,刚柔并济,更增威势。
李莫愁心中一凛,自知难敌,忙抓着陆无双的背心去了。
趁着这两人作啸之时,杨康对小杨过微笑道:“咱们去那边说话。”
小杨过感觉到这人对自己极好,便笑着点点头。
杨康和小杨过来到了一棵树下,杨康弯下腰道:“你今年多少岁啦?”
小杨过道:“十三岁啦。”
杨康道:“你的名字是杨过吗?”
小杨过很是惊讶的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杨康问:“你娘呢?”
小杨过难过道:“她……她在我十一岁的时候就病死了。”
杨康一呆,道:“嗯,你是怎么来嘉兴的呢?还是母子俩就一直在嘉兴吗?”
小杨过道:“我和娘从前不在嘉兴,住在临安的牛家村。娘临死之时,说我爹死在嘉兴铁枪庙里,要我将她遗体火化了,去葬在嘉兴铁枪庙外。我遵奉母亲遗命办理,从此就住在嘉兴了。”
杨康想:“看来那以后,小杨过都住在这破窑之中,偷鸡摸狗的混日子。”
但听小杨过低头低声道:“我娘说,我爹叫杨康,刚才他们也叫你杨康。你……你……你说你是我一个挺重要的人……那你是……”
杨康心想:“我可不是你爹。”
小杨过见他不答话,抬起了头,道:“那你是我什么人?”
杨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过儿,我虽然也叫杨康,但确实不是你爹爹。你愿意叫我叔叔吗?”
杨康的语气极温和,小杨过听了,感觉到了多年没感受到的真情关怀,心中一暖眼睛一酸,扑了上来,哭道:“你对我好,你让我叫你什么都行,做什么都行。”
杨康叹了口气,忽觉小杨过这孩子挺可怜的,年纪这么小就在江湖上流浪,虽然说他机灵,但吃的苦只怕也不少。
此时武三娘已扶着丈夫,带同两个儿子与柯镇恶作别离去。柯镇恶适才一番剧战,生怕李莫愁去而复返伤害郭芙,带著她正想找个隐蔽所在躲了起来,忽然听到郭黄二人啸声,心中大喜。
郭芙叫道:“爹,娘!”发足便跑。
一老一小循着啸声奔到郭靖夫妇跟前,此时小杨过哭声渐停息,杨康拿出了之前买的还没用过的葱绿汗巾,递给他擦眼泪鼻涕。
小杨过接过来擦了擦,忽然发现自己把这柔滑的汗巾给弄脏了,讷讷道:“我把它弄脏了……”
杨康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没什么,送给你了。”
小杨过笑了笑,把汗巾折得整整齐齐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杨康带着他走向郭靖几人。
郭芙投入黄蓉怀里,笑道:“娘,大公公刚才打跑了一个恶女人,他老人家本事可大得很哩。”
黄蓉自然知她撒谎,却只笑了笑。
郭靖斥道:“小孩子家,说话可要老老实实。”
郭芙伸了伸舌头,笑道:“大公公本事不大吗?他怎么能做你师父?”生怕父亲又再责骂,当即远远走开,忽然见这里站了两个人,惊道:“好俊的大哥哥!”
郭靖又斥道:“不是哥哥,是叔叔,芙儿,叫杨叔叔。”
郭芙道:“啊?叔叔?我看他很年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