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或许是周围无人的缘故,金瓶儿看去丝毫没给他面子,而且似乎每次提起这火凰炎玉,金瓶儿的心情都是奇差无比。
秦无炎自然对这其中的来龙去脉知道得清清楚楚,倒是没去跟金瓶儿计较什么,事实上,如今这支他一手重兴的魔教分支,内里虽然也搜罗了不少高手,但能和他比肩并言谈无忌的,还真是只有金瓶儿这么一位奇女子。
金瓶儿疑惑道:“定魂石虽然罕见,于圣教各种功法修行却并无补益之能,你一定要找这块奇石,是为了什么?”
秦无炎道:“此事你不必知道。”原来是他修行残卷的天魔策,毕竟那是残卷,他有些走火入魔,神魂不稳,便需要定魂石定魂。
金瓶儿哼了一声,不过她也知道每个人都有些秘密,又淡淡道:“都五年了,关于寻找伏龙鼎的事,你还是没有丝毫进展吗?”
秦无炎面容上掠过一丝苦涩,轻叹到:“狐岐山坍塌之后,不知为何昔年的四灵血阵居然不散,山中兀自残留着极厉害的修罗煞力,便如一个血罩生生护住了那地方。除了像你我这等修为的人可以硬扛一段时间下去搜索外,普通修道者根本无法靠近,近者必死。加之那山脉本来就极大,坍塌之后又是杂乱无比混乱不堪,一两个人却哪里有法子能找到伏龙鼎?”
金瓶儿缓缓转头,目光闪烁,那一刻也不知心底想着什么,也不知到底是欢喜还是冷漠,只是眼望远方,似乎想起了什么。过了片刻,才听到她淡淡道:“此事既然不能勉强,从长计议就是。”
谁知秦无炎却是摇头道:“如你当日所说,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轻弃。正好今日凉州传着一个传言,其中若有几分真实,说不定便有解开我等难题的契机。这件事我也只信得过你,就由你来帮我一个忙吧。”
金瓶儿皱了皱眉道:“是什么?”
秦无炎走进几步,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金瓶儿默然听着,缓缓点头,一阵冷风吹来,她鹅黄衣裳飘飘而起,像是要乘风飞翔一般,向着远方无尽天空飞去。
——
“小王,小王!”几声略带诧异的叫唤,将王宗景从一种茫然中惊醒,顿时便是身子一僵,一时间额上都有些冷汗冒了出来,转头看去,却只见西门英睿正面带古怪之色看着他。
王宗景咳嗽两声,轻声道:“我没事。”随即又岔开话题道:“赶快买了鬼猪涎就走吧,红姐现在不知道怎样了。”
西门英睿点了点头,倒是不疑有他,转过身来向着送走客人走过来的药铺老板叫了一声,那老板走了过来,笑道:“两位,可是要买什么灵丹妙药吗,本店收录极多,普通店面没有的本店都存货不少…”
西门英睿哪里有心思听这厮长篇大论下去,径直打断了他的话道:“老板,我们想要鬼猪涎,听说你这里还有些存货?”
那老板一呆,愕然说了一句:“鬼猪涎?”
站在一旁的王宗景与西门英睿看到这老板的脸色,都是心下猛地一沉,王宗景踏上一步,皱眉道:“不错,就是此物,怎么,你这里没有吗?”
那老板迟疑了一下,却是苦笑道:“不瞒两位,鬼猪涎这罕物本店本来的确还有一些的,但前不久刚刚卖掉,两位一定要这东西吗,或许还有其他可以替代之物,比如本店还有一宗镇店之宝…”
西门英睿“呸”了一声,打断了这老板的话,正恼怒时候,旁边王宗景却是听出了什么,盯着药铺老板问道:“老板,你刚才说前不久刚刚卖掉,难不成?”
西门英睿一惊,也是回头看来,那老板似乎有些不愿开口,但西门英睿脸色一变,身上隐隐便有股杀意透了出来,显然并非是个善茬,那老板犹豫片刻,没有说话,但还是轻轻苦笑点了点头。
王宗景猛地一拍柜台,一脸恼火,西门英睿咬了咬牙,也不再看这药铺老板,忽地转头对王宗景道:“小王,我们追。”
王宗景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向店外看了一眼道:“追他们?”
西门英睿冷笑道:“不追他们,把东西拿过来,难道便看着红姐去死?”说罢更不迟疑,直接便向店铺之外跑去。
那一刻王宗景心中真是千百念头回转,但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冲出门外,举目四望,只见街道上行人众多,仓促间却看不到刚才那四人在哪里了,西门英睿焦急起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着大街跑去,王宗景跟在他的身后,心情复杂无比。阳羽是他好友,绝不想和他动手,而且看刚才的模样,阳羽、管皋、风恒三人气宇不凡、神完气足,显然是五年来修道已有小成,与昔年不可同日而语,而跟在他们身边的和尚却是王宗景从未见过的人物,但能与这两位天之骄子并肩结交的,身份来历都不会差到哪儿去。等一下,和尚!
王宗景忽地顿住脚步,脑海中隐隐抓住了什么,片刻之后猛地想起今日早些时候再那鬼哭峡山谷中,阴魔宗将寒鸦派打得大败鸠占鹊巢的时候,天空中曾经传下来一阵声音询问,当时却是自称青云门下,还有天音寺的。
青云门,天音寺!
莫非当时经过的就是这四人,而那年轻温和笑呵呵的胖和尚,便是身份来历丝毫不逊色于阳羽、管皋、风恒他们三人的天音寺佳弟子?
如此一来,他们就算想要强要,面对这四个来头实力、门派绝对都是方今天下厉害了得的主,却哪里能讨到好去。心中想到这里,王宗景便要叫住西门英睿与他细说一下。
谁知天下事居然便有这么巧合的,西门英睿刚刚冲出大街,一转眼便看到前头阳羽、管皋那四人竟然没有走远,就在大街上某处站着说话,登时大喜,随即脸色一沉,随手向身后跟过来的王宗景挥手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直接向阳羽、管皋、风恒还有那个胖和尚冲了过去。
王宗景心里咯噔一声,只是暗暗叫苦。
王宗景、西门英睿与阳羽、管皋、风恒还有那胖和尚之间,相隔了一条街道,彼此距离最多不过几丈,真要过去不过是眨眼间事。然而王宗景才踏出一步,便觉得脚下猛然一震,似乎整块土地都颤抖了一下,随后便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瞬间街道上尘土飞扬,竟是突然炸开了一个大洞,岩土碎屑四处横飞。
原来是两个门派因为盘古大殿地图之时,开始混战起来了!
半个时辰之内,偌大的一个凉州城东市市坊,如被龙卷风扫过一番,无数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大混战卷入,死伤狼藉,血漫街道,人如野兽一般,在这城池中疯狂搏杀。
到了最后,挥舞法宝的人甚至已经不晓得最初是为了什么,而那曾经耀武扬威追杀手持地图的地藏门老者的黑胡子大汉一帮人,大多数也死在了这场乱战中。
天空中,散落下点点碎片,带着一抹鲜艳的红色,逐渐安静下来的城池冷漠而淡然地看着人间情仇。
四个身影缓缓落在一城墙边角静僻处,正是阳羽、管皋等四人。此刻他们四人,除了阳羽衣服纤尘不染外,其他三人身上都染红了不少地方,但看他们的模样除了稍显疲累外并没有其他伤处,想来这些身上的血色却是别人的了。
三人看着阳羽衣服仍干净整洁的模样,不由得大为惊佩,忍不住赞了几句。
当然了,阳羽也谦虚,说管皋三人能在这样一场疯狂的乱战中全身而退,如今的道行与机智也都不可小觑。
互夸完毕后,看了看远处那片血海,还有在血泊中□□翻转的人,四人中的胖和尚面上露出几分不忍之色,轻轻合十宣了一声佛号,至于阳羽也微叹一声,而管皋与风恒两人则神色没什么变化,相比起管皋个头略矮但俊美处却尤胜几分的风恒,轻轻擦了擦脸,向管皋问道:“那东西?”
管皋微微摇了摇头,摊开右手手掌,只见掌心之中,却是躺着一张半个巴掌大小的皮卷碎片,上面如蚯蚓一般画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还有不明其意的几个小字。
“碎了,只抢到了这一片。”管皋看着这一片血海,淡淡地道。
“对了,阳师弟可有抢到地图碎片?”管皋问。
阳羽也拿出一张半个巴掌大小的皮卷碎片,上面也有蚯蚓一般画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及一些小字。
风恒和管皋都颇为惊喜:“好!”又问:“白水师兄可抢到了地图碎片?”
那和尚白水微微摇头。
除此之外,王宗景得到了两张碎片地图,西门英睿也得到了一张,萧逸才的黑云卧底,也就是那个客栈里的老者,也得到了一张,给了王宗景。
王宗景道地图碎成了九片,如今看来,已经有六片明确在何人手上了。
这厢王宗景和西门英睿回去后,发现了徐梦红被治好了,不过毁了容,而阴魔宗灭门寒鸦派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对于这些风云变幻、纵横睥睨的门派大事,很多时候地位稍低的人并不会太过关注,人们总是懒得太过在意与己无关的事,并且在这个仍觉寒冷的早春季节里,凉州大地上还有一件更轰动也更吸引修真界所有人目光的大事发生了,那便是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流传千百年的盘古大殿传说,居然有了现身的迹象。
其实说是盘古大殿现身,也不算准确,虽然在如今的传言里已经不少人有板有眼说得煞有介事了,但是真正了解近日传闻的人,大概还是能搞清楚事情原委,便是前些日子就在凉州城内,东市坊中,突然有两拨人激斗起来,其中一派就是这些年来以寻宝探险颇有名气的一个门派,名叫地藏门,另一派却是无人知晓来历了。
当日在凉州城东市之中,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地藏门就这样被这群来历神秘的人物尽数杀光,不过地藏门的老泥鳅在临死一刻,却也狠狠坑了那伙神秘人一道,大声喊出盘古大殿的话语,顿时引来周围无数围观修道士的关注,进而也不晓得是不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总而言之发展下去,却是酿成了凉州城百年以来最混乱最血腥同时也是最惨烈的一场道士群殴,伤亡无数血流成河,并且对凉州城也造成了极大破坏,规模巨大的东市市坊差不多毁了一半。
不过也正是由此,盘古大殿的秘密便哄传天下,一时之间整个浩瀚广袤的中土九州,无数修道士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往日并不算太过起眼的边陲之州,不知道有多少心怀梦想或是幻想的人,日夜兼程或明或暗地赶往凉州之地。
一时之间,凉州已是神舟浩土风云汇聚的所在。
而这件事对凉州本地一些豪强门派来说,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多年传说竟然有可能是真的,他们身为地头蛇各种方便,最有可能从中分一杯羹;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如今这种局势下,天下无数修道士蜂拥而来,其中肯定不乏过江猛龙,一个不小心被人黑上一把欺负上门顺带灭派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的。至少如今谁都知道,那天底下最顶尖的几个豪门大派,都已经关注到这里,派出门下弟子前来凉州了。
在这风云动荡的时候,凉州城里也是汇聚了八方风云,传言无数,许多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当然那份参加的皮卷宝图上。不过根据当日情形以及众多人亲眼所见,那份珍贵的秘卷不幸已经四分五裂散成许多碎片了,由此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中开出高价,结果又引来无数心怀侥幸妄图浑水摸鱼趁机大捞一把的人。
有人成功有人失败,因此引起的纷争厮斗又是一片刀光剑影,这样的一幕每天都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地在凉州大地上上演,从当年正魔两派决战青云之役后,已经平静多年的神州浩土上,却是难得地再度上演如此这番热闹景象昂立。
——
阴魔宗这边,金瓶儿劝住了徐梦红,告诉她可以去盘古大殿中寻找明颜花恢复容貌,徐梦红这才冷静下来。
而这边凉州的巴家,据说有盘古大殿地图碎片,又引发了一轮窥探。
这一夜,经过巴家的一个威慑后,居然也就这样悄然过去了,那片黑暗里再也没有动静,也是是观望的人太多,大家都在等待着某个契机又或是等待着别人先上,所以到了最后,大家都没上,然后看着夜色渐深,便悄然退去。
王宗景等人约摸是在半夜时分,看着巴府之外的形势已变,便悄然退走了,一路回到了那儿破旧的土地庙中。徐梦红这个时候似乎也冷静了许多,并没有任何冲动的举动,只是回到休息之地后便很少说话,一个人坐在僻静角落里沉思不语,不知道是不是在想着什么对策。
清冷的月光从头顶有些破洞的屋檐照了下来,给黑暗的庙里添加了几分微弱的光亮,敖奎抱着狼牙棒躺在另一头的地上,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悠长的鼾声。庙外吹寒冷的夜风,几片枯叶被风吹落,也不知哪里来的寒鸦在树枝梢头呱呱叫了几声,听起来分外凄凉。
王宗景倚坐在神案桌角边,虽然夜深却无睡意,看了一眼分开各自休息的其他三人,他手腕轻轻一番,那柄仓白色的骨剑又出现在他的手间。
手指在刀刃的边缘轻轻滑过,那不知名的似玉非玉苍白颜色的剑刃,隐约倒映出一张年轻却颇有风尘的脸庞,剑柄之上镂刻的那两个苍劫古字“幽冥”,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幽光,悄悄照到他的脸上。
随着那苍白骨剑的微光轻轻闪烁,忽然,王宗景的眉头皱了一下,体内气脉之中一股冰冷彻骨的寒凉气息猛然间蠢蠢欲动,阴冷中藏匿着诡异的力量,如沉眠的冥府恶魔,忽然双眼微动,便要睁开一丝眼眸冷冷看来。
只是几乎在同时,王宗景缓缓低下了头,在深埋于膝的双眼里,淡淡温和的青色光芒亮了起来。过了片刻,那寒凉的气息悄悄安静了下去,仿佛心中的恶魔又重新睡着。
他没有再动弹,就这样抱着双膝,在这样一个寒凉的夜里,蜷缩在一个废旧残破的土地庙神案边上,静静地睡着。
——
天亮了。
喧嚣、热闹与活力,无数的人包括遍布大街小巷形形色色的修道士,都再一次出现在凉州城里,将这巨大的城池挤得满满当当,人气鼎沸。
有人的地方自然便有做生意的去处,特别是在如今这种情势下,大多数人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但目前基本束手无策,所以几乎都是闲的,于是凉州城里如今最热闹最拥挤的地方,便是街头巷尾大大小小的茶馆、酒馆乃至酒楼了。
人多了,消息便会灵通,传言就多,虽然真假难辨,但总好过一无所知满头雾水不是?所以当日头重新照在这座城池上,为这片土地带来几分温暖的时候,关于昨夜在巴府内外发生的一幕幕故事,已经再次传遍了整座凉州城。
大碗居是凉州城里小有名气的一家茶馆,临街两层的铺子,老板姓蒋,是个五十多岁的黑瘦老头,他家的黑岩茶,是正宗的凉州土茶,别有一番风味,倒也吸引了不少爱茶之人。加上近日凉州城的情势僵持,所以老蒋头的大碗居里日日满座,倒是让他高兴得整日笑眯了眼。
这一日辰时三刻,徐梦红便带着王宗景等人离开了那座土地庙,穿街走巷一路到了这大碗居。平日这个时候大碗居差不多也才刚刚开门,老蒋头睡眼惺忪一副没精打采地招呼手下伙计打扫做事的模样,但今日他们到了这里的时候,却发现大碗居已经早早开门,一切准备妥当,并且店里已经坐了一半客人。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老蒋头眼尖,一早看到来到门口的这四位,迎了上来,笑道:“红姐,今天怎么会这么早来啊?”
徐梦红面纱微动道:“过来坐坐,你给找个位置。”
老蒋头呵呵一笑道:“你可是我家老客人了,一楼有些杂乱,再过一会儿来的人还要更多,到时候咋咋呼呼的你也难受,不如去二楼找间雅座先喝些茶水,如何?”
徐梦红微微点头道:“好。”老蒋头便转身叫过一个伙计,吩咐了几句,然后带着徐梦红一行四人噔噔噔上了二楼,果然吵闹的声音小了一些,不过还是依稀能听到底下高声笑闹聊天的声音。
王宗景看了那老蒋头一眼,老蒋头耸了耸肩道:“客官,小店简陋,也就这样了。”
说着带他们又往前走了几步,一条走廊便一字排开对街四间雅室,门上倒也直接,挂的牌子乃是甲乙丙丁四字,浑然不像更雅趣的所在,都要在门上取个风雅的名头,诸如梅兰菊竹,又或虫鱼鸟兽,又或风轻云淡雨雪飘飘等。老蒋头带着他们径直走到第三间丙字房外,推门走了进去。
茶室雅间不算大,七尺见方,难得的是对街开窗,窗明几净倒是让人身心一畅。屋中摆了一张茶桌五张方凳,老蒋头请诸人坐下了这时听到外头踩踏楼梯的脚步声传来,是刚才的伙计泡好了香气弥漫的黑岩茶端了进来,同时也送进了几个小碟,都是些凉州城本地小瓜果,一一放在桌上了。
老蒋头嘿嘿一笑,亲自动手给众人倒了一杯茶,笑道:“红姐,咱们也算是老交情了,怎么最近到我这里来,都戴着这怪面纱,看了怪累赘的,不如脱了吧。”
徐梦红面纱微动,缓缓抬眼向老蒋头看去。
王宗景、敖奎与西门英睿三个人纷纷低头喝茶,双眼都是只看前面茶杯,半分目光也不偏移,更不用说开口说话了。
茶室之内忽然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微妙诡异起来,老蒋头怔了一下,不知怎么忽然觉得背后脖颈处有些凉凉的,干笑一声道:“哈哈,我下面还有客人要招呼,红姐你们慢慢喝茶,有什么事叫我上来就好。”说着转身就走。
“等一下。”却是徐梦红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老蒋头身子一僵,过了片刻才慢慢转过身来,看向徐梦红道:“红姐?”
徐梦红凝视了他一会儿,随后淡淡道:“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老蒋头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即摇头道:“红姐,这才一日功夫,没什么新动静。”顿了一下之后,他又看了徐梦红一眼,眼珠一转,却是向前走了一步,道,“不过昨日你走了之后,我在茶馆里确实还听人说了,这一次盘古大殿的动静极大,不但其余八州有些名气的门派来人不少,散修更是不计其数,就连名闻天下的三大门派中的‘青云门’和‘蓬莱仙宗’,也有人看到他们门下弟子在凉州出现的踪迹。”
“青云门?”
老蒋头这话一出,王宗景手持茶杯没什么动静,敖奎和西门英睿都面色微变,看了过来,徐梦红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三大门派来了两个,还有一个‘天龙殿’呢?”
老蒋头一摊手道:“这就没人说了,没人看到他们的踪迹,便也不晓得他们到底有没有来,反正那天龙殿向来神神秘秘的,谁知道他们想干嘛?”
徐梦红点了点头道:“好吧,多谢你了。”
老蒋头嘿嘿一笑,退了出去,走出去的时候顺手还关上房门。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雅室内传来一声清咳,声音低沉却又几分怒意,老蒋头吓了一大跳,连忙掉头就走。
正下楼梯的时候,便看见一楼的伙计一脸笑容陪着一拨三人走上了二楼。老蒋头连忙移开身子,让出一条通道,一副殷勤模样。抬头看去,只见四人都是男子,前头有三人都是俊美的少年,有一人是一个和尚,白白胖胖,看着年岁也不大,一脸笑容,十分和善。
走过老蒋头身边时,伙计笑着说这就是我们大碗居的老板,那两个青年微微点头,便走了过去,倒是那白胖和尚礼数周到,居然还停下来,笑嘻嘻地对老蒋头一合十,道了一句好:“老施主好。”
这一句话让老蒋头顿时对这和尚大有好感,忙不迭笑道:“师父好,师父好,请上去喝茶吧,本店的黑岩茶芳香甘甜,包您满意。”
那胖和尚哈哈一笑,点了点头,走了过去,走到的方向是最靠里面的丁字房,只是在他以及那三个俗家人里一个俊美的少年路过之时,路过第二间乙字房和第三间丙字房时,脚步似乎都微微顿了一下。
大碗居,丙字房内。
靠街的窗户敞开着,阳光正好落在窗台栏杆边,从窗外的接到上可以看到人来人往的拥挤场面,还有那些喧闹的声音也不停的从屋外和一楼的茶馆里传上来,有的人声音低沉,有的人高唐阔论,但仔细听上一会儿,便会发现人们谈论最多的还是盘古大殿的事。
而其中牵涉最多的,似乎又以昨夜巴府内外发生的事为最热门不过听来听去,似乎也就那么一回事,不外乎有传言是凉州巴家得到一块珍贵的秘卷碎片,又有人说昨夜巴家防守森严,分明就是心中有鬼,看来碎片必在巴家。
随即有人冷笑,说换了你家遇到这种情况,难道不收紧密些吗,还是说干脆敞开大门让人随意搜索?
如此听了片刻,西门英睿把手中茶水喝了一口,嘴里啧啧品了两下,却是道:“看来这巴家还真是在风口浪尖上了。”
王宗景淡淡道:“换了我是巴家仇人,就该开怀大笑了。”
徐梦红看了王宗景一眼道:“小王,你觉得哪传言是假的?”
王宗景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道:“如今什么都看不出来,谁都说不清的。”
顿了一下,他嘴边掠过一丝嘲讽之色,道,“巴家自己也说不清。”
其余三人都是点头,如今局面如此微妙,不管巴家有没有这秘卷碎片,突然被挑了出来变成流言中心之地,也由不得他们有更多选择,可谓是进退两难的尴尬处境。就算没有秘卷碎片,说得再大声只怕也没人信,而万一有了秘卷碎片,又有无数人虎视眈眈在旁窥探,个中滋味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敖奎一仰头,却是一口就将大碗居那特色的大碗茶牛饮而下,然后一抹嘴道:“那今晚我们还去不去?”
王宗景与西门英睿都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徐梦红,徐梦红严重掠过一丝决然,断然道:“去。”
敖奎点点头,随即又有些发愁道:“万一还像昨晚那样怎么办,看那巴家防卫森严的样子,要是别人不动,单凭我们四个,想要摸进去并找到那小小一块碎片,也太难了吧?”
西门英睿冷笑一声道:“不管巴家手里到底有没有碎片,但是今晚你看好了,绝对不会和昨天一样。”
敖奎有些疑惑,看了他一眼道:“为何?”
西门英睿喝了一口茶水,淡淡道:“不知又多少人都对那秘卷宝图想疯了,昨晚充其量不过是试探而已,就算巴家无辜自保,但在别人看来,谁知道你是不是藏宝于身不肯放手呢?”
他冷冷一笑,道,“总会有人动手的,一旦起个头,自然便会有人暗中接上,到时候何愁不乱?”
“你说呢,小王?”西门英睿也不再看敖奎,而是转头向王宗景问道。
王宗景坐在一旁,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微闪,还没说话,便听到徐梦红冷冷道:“管他巴家死活,就算没人挑头,我们随便也造点声势引火烧他,总要看看有没有办法烧出一张秘卷宝图碎片来就是了。”
敖奎与西门英睿都是怔了一下,没有说话,王宗景目光缓缓转动,看向窗外,只见屋外阳光明媚,车来人往,好一派兴旺景象,似乎这座城池不久之前经历的那一场血腥乱战,已经离人们很远、很远了。
茶水喝了又倒,凉了再烧,时间带着一点悠闲与慵懒,在这阳光明媚的早上悄然流逝,算是一些人心底难得的片刻安静,哪怕人声喧闹,不住传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丙字房里的众人也不再说话了,就算是一向没什么脑子的敖奎,这个时候也安静地坐在一旁发呆,不知心里想到了什么,徐梦红仍是呆呆的坐着沉思,面前的茶水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西门英睿则是有些无聊地看着窗外,双眉微微皱着,若有所思。
王宗景目光微动,从这三个人身上收了回来,算起时间,他和这屋里的三个人因缘际会走到一起,并肩作战已有两年多了,期间经历过的厮杀争斗不计其数,但彼此间真正要说如何了解又或是友情深厚,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或许他们根本也没想过真正对身边人交心,所需要的,不过是在危险关头有些个靠得住的人站在身旁,让自己活下去的机会可以大一些。
一阵狗吠声,远远地从接到远处传了过来。徐梦红等人都是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在意,在这偌大的凉州城里,修道士多如过江之鲫,别说是普通的狗了,便是种鸽珍禽异兽也是时有所见,又算得上什么奇怪呢?
王宗景却在这一刻觉得有一种异样熟悉的感觉,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徐梦红等三人都是吃了一惊,向他看来,敖奎愕然道:“小王,你怎么了?”
王宗景道:“我好像看到街上有个熟人走过,下去看看。”
说罢也不多言,转身便走出门去,只听噔噔噔脚步声匆匆,显见是走得颇急,很快便下楼去了,徐梦红没吭声,敖奎则是摇了摇头,站起来把房门关上,只有西门英睿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地看着王宗景快步走去的方向。
一路快步走下楼梯,王宗景跑到街道上四处张望,然而这个时候街上到处都是人,张张都是陌生面孔,阳光落下,却哪里还有半点他心中所想故人影子?
狗吠之声,远远轻响,渺然无踪,王宗景霍然转身,却只见长街慢慢,人潮拥挤,哪无穷人海深处隐约有细细黄影掠过,却如浮光掠影一般,半点痕迹未现,如晨露转眼即逝,茫然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