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半灵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下意识问:“陛、陛下,您怎么还听墙角呢?”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裴亦辞九五之尊,她一出口就说人家听墙角,这
她应该咬死不承认自己说过这话才对啊!
抬眼看到裴亦辞似笑非笑般望着自己,齐半灵忙垂下眸低声道:“臣妾口无遮拦,求陛下恕罪。”
“口无遮拦。”
裴亦辞一字一顿地把齐半灵说的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又看向她,故意正色道:“朕怎么觉得,皇后就盼着朕“兽.性大发”呢?”
“岂敢岂敢。”
齐半灵也不知道裴亦辞怎么就能看出这个的,赶紧撇清,“陛下,臣妾粗陋,头一回来温泉池,说了这些有的没的,让陛下见笑了。”
想到每次往勤政明君的方向朝裴亦辞拍马屁,他都很受用的样子,她连忙补了一句,“是臣妾浅薄,陛下日夜操劳国事,不耽于女色,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裴亦辞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在她脸上逡巡一圈,看见她讨好地望着自己,很快便移开了眼。
齐半灵见裴亦辞许久不说话,突然忆起,她初进宫的第二日,六宫嫔妃来凤栖宫给她请安,的确提起过陛下过去曾有心仪之人,这才对后宫之事有些冷淡。
只不过那女子似乎早已过世,陛下辟了御花园一角做禁苑,据说也是为了那个女子。
思及那片在大都这样的北方开得遍地花海般的美人香,她也跟着怅然起来。
纵然是站在万人之巅,大抵也是有自己的遗憾的。
莫非是他想起过去那个心仪的女子,这才有些忽然不说话了吗?
齐半灵只是听妃嫔聊天时偶尔提起过那个女子,也不知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让裴亦辞如此念念不忘。她顿了顿,劝他:“陛下,往事不可追,不如珍惜眼前人吧。”
发觉裴亦辞没说话,齐半灵迷迷糊糊地又抬头看他,却见他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许久,他才开口:“皇后这话,怎么听着像个过来人?”
什么过来人,说得好像她过去爱过什么人似的。
齐半灵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臣妾只是觉得,陛下尚还年轻,宫里有八公主这个妹妹,还有臣妾这个妻子,万事皆可向前看。”
齐半灵也知道魏太后不是裴亦辞的生母,而他也似乎也很不待见那几个后妃,便自觉忽略了她们。
可能是提及了八公主,裴亦辞的脸色比方才柔和了不少。
她刚想再说话,却听倚绿略带担忧的声音从外传来:“娘娘,您好了吗?应姑娘说天气太热,温泉不宜泡太久,晕在里头就不好了。”
齐半灵刚想回答倚绿,却听到裴亦辞在她身边抱怨:“朕一个身强力壮的人在这里,还能眼睁睁看着你晕在里面?”
齐半灵扭头看向裴亦辞,他语气听起来不满,可眼里半点也没怒气。不知为何,齐半灵忽然觉得他有时也挺可爱的,便笑他:“陛下也要爱惜自己的龙体,身强体壮的人咳几天便染了喉疾,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了。”
裴亦辞一噎,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却听身边的女人又补一句,“况且臣妾替您把脉的时候,的确发现您的心跳比常人略快一些。平日里当然无妨,不过在温泉池这样闷热的地方,指不定比臣妾还容易发晕呢。”
裴亦辞正色望向前方,心里却琢磨,是不是现在自己真的晕过去合适一些。
却听齐半灵已经叫了倚绿进来,倚绿知道自己一个人很难在地上如此湿滑的温泉池边扶起齐半灵,叫来了吴姑姑一起帮她。
裴亦辞回身便看到倚绿和吴姑姑并肩进来,似乎还在低声商量怎么下水去把齐半灵搀上来。
裴亦辞默了默,扶着池边的石头从水中哗地一声起身,也没看齐半灵略显惊讶的眼神,又稳稳把她从水中抱了起来。
倚绿本还低声跟吴姑姑商量着怎么把齐半灵扶起来呢,一看裴亦辞已经抱起了自家姑娘,连忙推着轮椅上前,等裴亦辞从温泉池中出来走向她们,赶紧行了个礼:“有劳陛下了。”
裴亦辞左手托着齐半灵的腿,只觉得她的腿实在太瘦,骨头硌得他手上隐隐有些发痛。
他轻轻将齐半灵放在了轮椅上,低头看她。
齐半灵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坐稳了一些,才低着头道谢:“多谢陛下。”
裴亦辞唔了一声:“既然泡完温泉了,皇后回去好生歇着吧。”
说罢,他便独自朝外走了。
倚绿见裴亦辞离开了,便也推着齐半灵朝更衣间去,吴姑姑看了两人沉默着,便识趣地退下。
“姑”
倚绿刚想问问齐半灵刚才发生了些什么,齐半灵连忙对着她低低“嘘”了一声,然后指指隔壁裴亦辞的更衣间。
倚绿明白了齐半灵的意思,可能她们在这里说话,隔壁能听见?
稍等,那岂不是她们来时在更衣间说的话,陛下在隔间听得一清二楚了?
倚绿心里又惊又怕,推着齐半灵回到行宫为她备下的寝房,才低声问她:“姑娘,难不成我们在更衣间说的那些话,陛下都听得到?”
齐半灵一听倚绿提这些事就觉得头大,无奈地点点头。
倚绿努力回想着她们究竟私底下说了些什么,不免越想越怕,脸都吓得煞白:“姑、姑娘,陛下可有责怪于你?”
齐半灵摇摇头,也不算责怪,还好只是拿她说的话调笑了她几句罢了。
她暗暗庆幸,其实有时候,裴亦辞为人也不像他看上去的那般不近人情。
倚绿见齐半灵摇头,又想起自己带着吴姑姑进去的时候,裴亦辞也不像震怒的样子,甚至还帮忙把她家姑娘抱到了轮椅上,也松口气。
倚绿还惦记着齐半灵来之前说要调查过去的事情,便问她:“娘娘,您这趟来行宫,还有什么打算吗?”
齐半灵心里也急着这些事呢。可裴亦辞来去匆匆的,她根本摸不清他什么时候会离开,更不用说他在的时候,行宫戒备更加森严,她若是想派个人出去或是找人来问话,估计不比在宫里时简单。
一想到这些她就头大,只说:“我暂时没想好,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就不信,裴亦辞这随便咳两声的喉疾还能比她腿疾更严重。行宫传召大臣或是处理政务也绝对没有在宫里时方便,裴亦辞这样多年勤政的皇帝,还能赖在行宫里不走了?
这时候,倚绿看到寝房的床上,行宫的宫人已经替齐半灵铺好了床褥,就又问她:“姑娘,要不奴婢先扶着您去午歇吧。”
齐半灵看了眼舒舒服服的床褥,有些无奈:“罢了,我下午的困劲儿早过了。”
被裴亦辞这番折腾,她还能睡着才是怪事呢。
这时候,有个宫女在寝房外轻声问道:“皇后娘娘可睡下了?”
齐半灵和倚绿对视一眼。
通常齐半灵回房午睡的时候,若是没有大事,底下那些宫人是不敢过来打搅她的。
齐半灵便坐正了,朝外说道:“无妨,你进来吧。”
寝房的门慢慢打开,一个身量娇小又其貌不扬的小宫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下就跪伏在地上:“娘娘,侬儿怕是要不好了。”
侬儿?
凤栖宫宫人数十,齐半灵不过只能将每个人的名字和脸对上而已,管束下头宫女的差事,齐半灵向来全托给倚绿的。那个侬儿也不怎么争先,齐半灵对她就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倚绿凑到齐半灵耳边偷偷告诉她:“那个侬儿过去和絮儿最是要好,奴婢怀疑她和宜妃有所勾结,故从来不许她进正殿伺候,只能在外殿做做洒扫树叶的活儿。”
齐半灵点点头。倚绿进宫这几个月来,也越发有大宫女的派头了。
只听那小宫女接着哭求:“娘娘,前几日侬儿就有些腹泻,开了几服药也没见好。今日要来行宫,奴婢本劝她大热天的别跟来了,可她偏不听,谁知刚来了人就倒下了,现下眼看着是不行了,奴婢又找不见应姑娘,这”
好端端的,怎么会病成这样?就算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按说宫女们都是一起用饭的,没道理就侬儿一个人病倒了啊?
齐半灵便吩咐倚绿推着她过去瞧瞧,没想到刚到宫女们居住的配房,就看到应白芙已经被其他宫女带来,正在给侬儿把脉。
那侬儿面色惨白如纸,人瘫倒在榻上,浑身还冒着冷汗,齐半灵只看了一眼,便低声问应白芙:“怎么样?”
应白芙放下手,微微摇了摇头。
待她们一道出去了,应白芙才低声告诉齐半灵:“这侬儿的病状,不像普通风寒或是吃坏了东西,倒像是中.毒所致。”
齐半灵一惊,若真如那小宫女所言,侬儿是前几日开始发病的,她是在凤栖宫中的毒?
她正惊疑不定,却见冯许带了一队侍卫巡到了配房外,见到齐半灵,便上前给她请了安。
齐半灵免了他们行礼,望着冯许问道:“凤栖宫一个叫侬儿的小宫女似是中了毒,冯侍卫可有头绪?”
冯许沉着答道:“臣只奉皇命护卫娘娘安全,其余一概不知。”
冯许:冯冯不知道,不关冯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