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冷寂萧瑟的院子里,无人问津,又平添了几分凉意。
屋里,素帐前,床榻上的一抹娇躯挣扎。
她紧紧的抓住被褥,被褥几乎被她抓得变形。
楚云澜神情苍白,她的额头上满是密密的冷汗,她像是被梦魇困住一般。
“父皇……父皇……”
“不要!畜生,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她凄厉嘶吼,猛然地坐起身,从梦魇中惊醒。
她的瞳孔骤缩,双眼瞪大如杏一般。
浑身湿漉漉的冷汗贴背,她大口的喘着气,仿若濒死之人活过来一般!
她看清楚了身边的景象,她闭上双眼,努力使自己平复。
楚云澜嘴角苦涩,这滔天的恨,终究成了她的一道心结!
她不能被心魔所困……
她调息自己,强行让自己在榻上沉淀了许久。
“咳咳……”
楚云澜只觉心口绞痛!宛若上千只蚂蚁侵蚀。
若非她承受过烈火灼烧之痛,能忍这毒药的疼痛,否则换做旁人,早已疼若蚀骨!
她感知自己又毒发了。
这副残破的身躯,不知能撑到几十,她必须尽快解毒……
楚云澜强行用银针,紧紧扎向自己浑身的穴位,使得毒素稳定。
她金国的巫毒,天下无双,无一人不叹绝。金国的巫毒有上百种,她暂不知自己究竟中的是哪一种。
楚云澜嘴唇苍白,她的气息低微。
“阿珩,只有阿珩他能救我……”
谢珩是她在金国的挚友,更是金国最显赫的医师,她的医术都是他教的。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很是信任彼此。他那里定然有百种可以医治她体内毒素的解药。
她要想联络到他,眼下只有一个办法。
若她记得没错,谢珩的叔叔在大启国做生意。做的是药材的生意,药铺就开在大启国的街道上,应当离王府不远。
她得找个机会,离开王府,去一趟附近的药铺,把消息给谢珩带到。
至于她现在的身份,也顾虑不了太多了,她纵然此刻不是金国长公主云澜,但想必谢珩不会见死不救,哪怕是对于此刻敌国的她来说。
楚云澜艰涩地撑起身子,她从房里找到笔墨纸砚,她在纸条上书写了一行字。她虽已借尸还魂,可她的笔迹字迹,终究不会改变。
写完字条,她走到铜镜前,看着自己惨白如鬼的秀脸,自嘲一笑。她拿起铜镜前的一根翠玉簪,在上头动了些手脚,并将字条放入其中。
做完这一切,她便短暂的安了心。默默收好翠玉簪,她只觉喉头干渴发涩。
她走去了桌旁,正打算倒杯凉水压压神。
没想到恍然看见房门外,一抹娇小的女子的身影出现,那人影手里像是端着什么,鬼鬼祟祟的。
“……什么人!”
楚云澜立刻放下水杯,她警惕的向前走了两步。
她瞬时摸到了袖子里藏着的银针,捏了捏紧。
门外的人,绝不可能是云淑!云淑那抹身形,就算变成灰她也认得!
这个档子能来她院子里,有可能是王府里,哪个侍从丫鬟。
果不其然,只听得房门外一阵仓皇的丫鬟声音,“王妃醒了吗?奴婢奉命伺候王妃。”
丫鬟小梨狐疑的扒在门外往里面看了两眼,试探性地抬手敲了敲门。
方才来的时候,就听见屋里头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王妃刚才在说什么?什么血债血偿……
莫不是,要对侧妃娘娘不利?小梨脸色微变,暗暗的存了份心思。
楚云澜闻言,这丫鬟的声音是个生的,她未曾接触过。
她抬步走到房门前,侧身站在房门后头,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门一被打开,丫鬟小梨猝不及防险些跌了进来。
“王妃恕罪!奴婢笨手笨脚的……”
小梨慌里慌张的,忙把洗漱的盆水与早膳,抬步就放到桌上去,装作没被觉察的样子。
楚云澜留意的扫了眼丫鬟,果然是个面生的。
她淡然质问道:“你叫什么?谁让你过来的。”
她掀开衣裙的一角,坐在了桌前。
丫鬟小梨低着头,怯怯的说道:“回王妃,奴婢小梨,是王爷吩咐奴婢过来的。王妃院子里无人,往后就由奴婢伺候王妃了。”
楚云澜瞥了眼地上,她看见小梨沾着泥土的脚印。
而那抹泥里头,她眼尖的看见了混入的黄色花蕊。
这种花名叫结香,花开芬芳。
她记得当时带着马奴去莺歌苑做主的时候,看见了莺歌苑里满是结香花。
可见,这个小梨不过也是云淑的走狗,派来盯着她的眼线!
她的秀眸里闪过一丝冷意。
“小梨是吧。”
楚云澜坦然的起身,缓缓拂开衣袖,她淡淡将手浸湿盆水,先行洗漱了一番。
“你来得正好。一会随我去趟街上的药铺,买些滋补的药材回来。我体内湿气偏重,咳疾反复好不了。府上的药材放久了,不新鲜。顺便出去散散心。”
她边淡淡的说,边用干净的巾子擦拭湿手。
丫鬟小梨一脸狐疑,端过楚云澜用过的盆水,问道:“王妃需要什么药材呀?奴婢代王妃亲自去买。王妃现下身子还未调养好,不宜出府的。”
楚云澜缓缓坐下,她握着汤勺,一记冷眼扫过去。
她说道:“怎么,本王妃出趟王府,也是你配置喙的?这王府是你当家做主?”
小梨一脸惊愕,没料想到楚云澜会如此开口。
头皮发麻,小梨顿时惶恐的低头,说道:“奴婢不敢!”
“只是王妃……王爷若是知晓,会扒了奴婢的皮的!王妃若要出府,还得要提前过问王爷才是。否则奴婢也不敢呀。”
小梨吓得跪地,将王爷搬了出来说话。
楚云澜一扔汤勺,她站起身。
呵,慕容烬管得还真宽!看来这个王妃当的连下人都不如。
王府的下人还能自由出入,从外头买些东西回来。
她秀眸一冷,对小梨说道:“你且在王府门前候着我,我随后就来。”
楚云澜瞥了眼桌上的粥,她并未动半口。
她直接从屋里出去,离开院子。
她知晓昨夜慕容烬定是在云淑那留夜了,便打算去莺歌苑一趟,一想到云淑,她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眼里带着冷意。
可正打算过去莺歌苑,却撞见了慕容烬从书房里出来。
他一袭墨锦蟒袍,衬得脸庞俊朗无俦。
只是他的眼睑底下,带着深深的青黑。像是一夜未眠,劳累所致。
楚云澜暗道,慕容烬精力还不赖么。夜里睡完女人,白日还有精力在书房处理公务,可真是皇家的“劳模”,她内心讽刺。
“王爷请留步。”
她伸出衣裙的袖子,随风飘动,拦住了男人的去路。
慕容烬俊脸陡然沉了下来。
他睨向面前的女人。
这个女人,她竟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