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楚云澜提步回到自己房里。
她敛袖,坐在了床榻前,缓缓抚着小腹,接过春辞递过来的安胎药,她看着地上青丝凌乱的阿梨。
“云淑和鹤月,交代了你什么。说。”
她缓缓饮了一口,放在一旁。
她未施粉黛,秀脸却格外素净,清艳动人。
跪在地上的阿梨,神情十分惊愕,说道:“你,你都知道了……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把我、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阿梨悔恨!
可又感到迷茫,眼前的楚云澜,气质都与曾经的长公主,太像、太像了!
她真的是吗?
要听她亲口承认才是!
楚云澜冷淡说道:“看来你还是拎不清现在的状况。阿梨,我念在昔日一起玩耍的那几年情分,才格外想饶你一命。你不仅不知恩图报,甚至做出这种害我之事。”
她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她有意带着春辞去金氏铺子,有意将春辞留在这里,为的就是让阿梨想起来,春辞是她昔日身边一直带着的贴身大婢女。
鹤月想必在阿梨那说了什么。
阿梨闻言惶恐,说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什么昔日一起玩耍的情谊,你不要骗我!云澜姐姐明明已经死了……”
楚云澜只是看着。
她锐利的目光,让阿梨感到害怕。
她启声道:“当初,你母亲病危,是我以傍身的救命丸救回你母亲性命。后来时疫,你父母亲不幸感染离世,我也尽了最大努力,当初还险些惹上了那病。我把我的救命丸,又赠给你一颗。”
“你说,你想学医,以后悬壶济世救人。我便教你医术,你向我保证,此生都不会用来害人,你每日跟在我后头转,我看你勤奋,日后必是块医术的好料子。阿梨,可你看看,你如今是什么模样。”
楚云澜的每一句话,都如刀子一般,血淋淋的砸在阿梨的心头。
阿梨脸色惨白。
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怎么会……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你真的……真的是云澜?”
阿梨咬牙切齿,说道:“不,我不稀罕!你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你做的那些不过是施舍罢了!才衬得你清高,善良!”
善良?施舍?
楚云澜冷嘲一声。
原来昔日的一切,都是喂了狗。
她冷声道:“这才是你的真心话,阿梨。”
人心隔肚皮,只要不触犯利益,大家都是好人。
可一旦触碰利益,是伪装也没有了,心慈手软也没有了,有的只是无尽的憎恨。
阿梨疯了一般,失控的冲上去,“我要撕烂你的面具,撕开你的脸……云澜,你都死了,为什么要活着,活着让大家痛苦!”
春辞恼怒,一巴掌打了过去,“啪!”
“放肆!”
被打趴在地,满嘴都是血。
阿梨哈哈大笑。
楚云澜抿唇,她忽而有些累了。
她说道:“春辞,把人带下去,好生看着。明日,我便来试蛊。”
春辞颔首,把疯子般的阿梨从地上提起来。
抓住手,不让阿梨迫害长公主。
楚云澜想起什么,“等等。”
她秀眸看向阿梨。
“把我昔日给你的一颗救命丸,拿出来。”
她浑身,泛着清冷的冷焰。
阿梨吼道:“早就被我用没了!我给孟大哥用了!云澜,你没想到吧,孟大哥以为我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一定会救我的,不会让你弄死我的!你等着吧。”
楚云澜秀眸阴冷。
她想起来了。
那时她情蛊被引蛊,是慕容烬为她引的,她陷入昏迷什么也不知。
慕容烬说阿梨救的他一命,原来是用的她的救命丸所救!
“春辞,拖出去!”
她秀眉一拧,闭上了眼。
春辞将阿梨拖了出去,任凭阿梨撕心裂肺的叫喊都无用,将人关在了柴房里,打晕了,等待试蛊用。
房里寂静了许久。
楚云澜缓缓起身,一个人从长廊里,来到厢房。
她来到床榻前,男人依旧在沉睡。
慕容烬早已清醒,他只是听见她的脚步声,觉得她的脚步声比平日沉闷几分,这个女人心情不好么。
他心情才更差,谢珩说的那些话,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直是他的芥蒂。
楚云澜不知是不是眼花了,仿佛看见男人的墨长的睫毛动了动。
她看着他紧闭的眸子,一边为他盖好褥子,说道:“慕容烬,你知道么。我幼时身子不好,时常卧病在榻,同龄的孩子都不与我来往,觉得我是什么传染的病,会过给他们,觉得晦气……”
“我一直长到六岁,都无人陪我玩耍。虽为长公主,但他们只是对我礼貌客气,并无用心至交的人。直到七岁那年,我遇见了谢宴。”
她说到这里时,语气微颤了一下。
她从未曾向他提起过这事,倒不是觉得是道伤疤不愿提起,而是想起便都是恨意。
被背叛了十五年,直到她死。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慕容烬紧闭着眸子。
他修长的骨节发紧,沉沉压着。
他在装睡,听着她提起谢宴。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在他面前,提起与谢宴的过去。
楚云澜缓声道:“那个人起初,总是一副温柔无害的人畜模样。我那段阴暗的日子,的确是他陪我度过的。后来我才知道,我只是他路上的垫脚石。我云家,也是他谢家的铺路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利益,都是谎言。”
“我替他顶过牢狱之灾,被他取过心头血给云淑。他求父皇赐婚,跪了三日三夜,在大婚那日,穿着喜袍,一把火,将我活活烧死在金銮殿里。我云家人的血液,直直从殿里流淌到宫门……”
她浑身冷意,秀眸泣血。
所以她恨,只是她已经重来一次了,人生没有第二次机会。
她不能再踏错一步,她必要放长线,亲手将他们的肉,一块一块割下,鲜血祭奠云家亡魂!
慕容烬听着,他眉头紧蹙。
云谢两家,当年的真相,怕是只有找到魏言,才知晓了。
他查到的消息,是谢家军八万魂灵葬身乌山,谢老将军也被人暗害而死,传言是云家忌惮谢家所为。
但显然云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云家是被人陷害了。
究竟是如何,他只觉其中真相,不会那么浅显,必有大阴谋。
只听得楚云澜缓声说道:“慕容烬,你不是一直都想问我,我究竟有没有爱过谢宴。我现在,可以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