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园带人在潼南府四处打听之后,终于打听到了香玲,彼时她刚被卖进一家红楼,因为不愿意接客,被打得一身是伤。
不过几天,香玲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齐园把人救出来,香玲已经神志不清,什么话都不会说。
齐园又逼问了红楼的人。
香玲刚被卖进去两天,十两银子,人命轻贱,卖她的是个年轻男子,不是本地人,卖完了就走了。
红楼的人对这种卖良家女的都会上心盯一下,发觉他们卖完之后就离开了潼南府。
没错,他们,还有一个半大孩子和一个妇人。
齐园再想带人去追,已经追不到了。
潼南府有三个云别镇这么大,更是好几条官道来往,这么追是追不上的。
齐园只好把香玲赎回来。
红楼的人也怕香玲太倔脾气,别没有调
教好还死了,亏了这十两银子,甚至是催着齐园把人带走。
盛萱月听完了事情始末,一张小脸已经绷得紧紧的,咬紧了牙关,眼里跳跃着两团愤怒的火焰。
竟然,竟然有这种事!
她以为最坏的就是嫁过去成为黄脸婆,做不完的家务,应付婆婆,操劳家里。
但是没想到竟然会遇到人贩子?!
“那香玲姐姐,有没有,有没有被...”盛萱月咬牙切齿地逼出几个字。
齐园抱抱她,“没有,香玲姐姐她很勇敢,保护了自己。”
“难道我们就没有一点办法找到那三个人吗,我可以画很多画像,可以沿路去追查。”盛萱月急声道。
齐园沉默了一会,盛萱月看着他有些为难的表情,叹口气,“是我为难干爹了。”
“我知道,这样很难,是我在胡说。”
“月儿是个好孩子,如果干爹能够帮上忙,干爹一定不会放过那三个人。”齐园温声道。
“但是我们现在一不知道他们去了哪,二,我们如果要在别的府州抓人搜查,需要向上边申请,也需要跟那边的大人打好招呼。”
“所以...”
盛萱月揉了揉眼睛,冲齐园笑笑,“月儿知道,干爹能把香玲姐姐带回来,就是最厉害的啦!”
齐园抱着盛萱月,“那干爹先送你回店里好不好?”
“等到明天香玲姐姐醒了,你再过来看她,嗯?”
盛萱月虽然有心待在这,但是听到里边蒋夫人的哭声,也不好在这添乱,只好回去了。
香玲的事情很快在镇子上传开,大家都唏嘘不已。
多好的孩子,就这么被糟蹋了。
第二天盛萱月带着糕点去找香玲。
却在医馆的门口看到了围着的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到了蒋夫人凄厉的喊声,“香玲!!——”
盛萱月心头一空,手里的食盒当啷掉在地上,里边白甜软糯的糕点滚出来,沾上了灰尘和污垢,又被纷乱的人群踩在脚下。
就像香玲的人生。
盛萱月看到有一袭白布蒙着的担架被抬出,心都要哆嗦起来。
身后温柔地覆上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齐园把盛萱月抱走了,嘴里不住地轻声安慰。
盛萱月乖乖地垂眸让齐园把自己抱走,送回家。
“好好看着月儿。”齐园对黎氏叮嘱,“这几天,就别让她去镇子上了。”
“好,”黎氏把齐园送到门口,又忍不住问:“香玲她...”
“自尽,”齐园只说了两个字,便再也说不出什么,摇了摇头,“我走了。”
盛萱月站在太阳底下,却只觉得浑身都冷得很,从心底漫出一股寒意,把她整个人都笼罩了。
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炕上,身边坐着付霁轩,正低头慢慢剥糖纸。
看到她醒过来,付霁轩把糖递过去,“吃一个。”
盛萱月看着那糖,眼泪直直地掉下来,“我给香玲姐姐,也送过这样的糖,她也喜欢吃...”
付霁轩轻叹口气,放下糖果凑过去给盛萱月擦了擦眼泪。
少年显然没怎么做过这样的事情,动作有些粗鲁,盛萱月咕哝一声,“好疼。”
付霁轩停下手,把帕子递给她,“自己擦。”
盛萱月把帕子握在手里,付霁轩继续把糖果喂过去,“吃吧。”
“我在想,为什么人可以坏到那种程度,”盛萱月低声开口,“香玲姐姐的命,竟然就这么低贱。”
“不管在什么时候,作恶,是不需要理由的。”付霁轩淡声道。
“为什么有人做了坏事却能逃脱惩罚,而被害者,要丢掉性命。”盛萱月抬眼看向付霁轩。
付霁轩把帕子从她手里抽回来又给她擦擦眼泪,“因为流言蜚语,远比刀剑更可怕。”
“香玲如果活着,世人会怎么议论她?蒋家又会怎么对待她?她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已经....脏了。”
“压垮一个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盛萱月攥紧了手,“你也曾经被压垮过吗。”
付霁轩微顿,继而笑了笑,“你这小丫头问得倒是奇怪。”
盛萱月有些累,推开付霁轩的糖,倒在炕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屋顶。
心累。
这是盛萱月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这个时代的残忍。
而且就发生在她亲近的人身上。
她没有觉得害怕,只觉得愤怒。
“好了,别想了,睡一觉吧小姑娘,香玲死了,倒也是种解脱。”付霁轩轻哄道。
盛萱月翻个身,闭着眼睛放任自己思绪飘荡。
香玲姐姐,希望你可以投胎去我的那个世界。
再没有人逼你嫁人。
付霁轩看着眼角流出泪水的女孩,把手里的糖慢慢吃了。
他也觉得,有些生气,怒火却不是因为香玲,而是因为盛萱月难过。
如果还能再见到那三个人,他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盛萱月好好在家待了几天,等香玲下葬,丧事办完之后,家里人才敢让她去镇子上。
盛萱月去找了蒋夫人。
蒋夫人神情憔悴,看到她来,勉强笑了笑,“月儿来了。”
“伯娘,”盛萱月过去握住她的手,“别太伤心了。”
“好孩子,伯娘,伯娘是后悔啊。”蒋夫人哽咽道。
盛萱月又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不能怪伯娘,大家都没想到,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