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挂断电话,微微怔住,她想了半天,才缓过神来,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陆衍让她去英国出差么?
可是她并不想去。
她眉头微微拧起。
小星星还这么小,一是没办过签证,也没办法舟车劳顿地跟她去英国,二是她要去工作,带个孩子根本工作不了。
可是让小星星在家里,她也放心不了啊,小星星自从出生以来,还没跟她分离过这么久。
言喻碰了碰小星星的鼻子,看着她漆黑的圆眼睛,长长的卷翘的睫毛和白皙的皮肤,心里生出了不舍。
“怎么办?妈妈要出差了,你有没有舍不得妈妈?”
小星星似乎也知道什么,但没哭,伸着小胖手,抱着言喻。
言喻深呼吸,鼻息间都是小星星身上的奶香。
言喻把小星星交付给了家里的保姆,还是不放心,又拜托了南北过来,南北很讲义气,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隔天,言喻赶往机场,公司加急办下来的签证正好到手。
10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她才踏上伦敦的土地,立马就被等候的人,接走了,她连休息都没办法休息。
那人看到言喻走路慢,微微皱眉:“快点,陆总还在房车里等你。”
言喻的胸口轻轻起伏了下,夜风吹来,伦敦是深夜,有些凉意。
陆衍看见她,不知道会不会当场给她难堪?
言喻弯腰,爬上了房车。
身后那人,把车门砰一声,关上了。
房车内,顶舱的灯光散发着温黄的光,柔和的,从顶部倾泻下来,车内,陆衍坐着,修长的双腿交叠着,膝盖上正放着好几份文件,听到声音,抬起了沉静漆黑的眼眸。
等到看清是言喻的那一瞬间,漆黑狭长的眼眸危险地眯了眯。
眼底星点笑意都没有。
沉寂得仿佛冰封千年的雪山,寒气渗人。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啪一声,合上了文件,言喻的心脏跟着跳了一下。
言喻笑了笑,礼貌地称呼:“您好,陆总,我是罗组长安排过来的法务。”
陆衍仍旧盯着言喻,眸光沉静,慢慢的,像是盯着猎物,下一秒就会狠狠啮断猎物脖子的毒蛇,让人有了几分惊惧。
沉默了一会,他薄唇动了动:“还真是让人惊喜。”他的语气一点都不惊喜,“言喻,你在陆氏集团工作?”
房车内,除了陆衍,还有几个高层。
陆衍的助理提醒了陆衍几句,陆衍抿住了唇。
助理笑着让言喻先坐下,等会到酒店再详谈。
房车一到酒店,立马就开了个紧急会议,言喻没有什么发言权,她就负责做会议笔录,以及偶尔冒出一两句翻译的专有词汇,会议结束的时候,陆衍靠在了椅背上,眉眼淡漠,气势强盛:“明早8点,各位在酒店大厅集合,请勿迟到。”
人群渐渐散了。
言喻却没走,因为她知道,陆衍一直在盯着她。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俩了。
陆衍的眸光里,沉得能滴下水来,他全然消失了方才在众人面前的伪装,绷紧了下颔的线条,视线似是利剑。
直直地射向了言喻。
开口:“言喻,你在陆氏集团工作?”
言喻深呼吸,轻声:“是。”
陆衍的声音更是冰冷:“这件事情结束之后,立马辞职,我不想再见到你,如果你是抱想接近我的态度,那你就错了,这样的你,只会让我更厌烦。”
他站起来,挡住了身后的灯光,久居高位的气势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言喻拧眉:“陆衍,我是来工作的,陆氏集团能提供我好工作,我是通过正经渠道面试进来的,为什么我不能留在陆氏集团?我凭本事,认认真真工作的!”
她被他不由分说的态度,气得胸口有些疼。
陆衍闻言,勾起唇角,弧度有些恶劣。
“你说为什么,因为陆总看你不顺眼。”
他眉间的褶痕深深,“还有,家里的孩子呢?你也放心?”他瞥了言喻一眼,“不是说为了孩子嫁进陆家的么?现在怎么不把孩子当宝了?还是孩子已经交还给了她的亲生爸爸?”
陆衍说的每一个字眼,都带着讽刺的意味。
言喻的嗓子眼像是堵了湿润的棉花,难以呼吸,也难以说话。
当天夜里,言喻被安排住在了陆衍的隔壁,陆衍倒没浪费钱,住总统套房,而是跟所有的工作人员一样,住在了公务套房。
言喻拉着行李箱,推开了酒店房间的门,打开灯,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一个陌生的来电,没有号码归属地,看起来则像是公共电话亭。
言喻开通了国际业务,犹豫了下,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风声鹤鹤,没有人说话,但仔细听,却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言喻心脏瑟缩了下,她抿紧了唇,想到了什么。
那头的人开口了:“……阿喻,是我……我……我这几天一直梦到那个孩子,那是我的孩子,我好想她……”
言喻瞳孔重重地收缩了下,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缓缓地攥紧,骨节隐隐泛白。
她几乎失声:“许颖夏?”
许颖夏的声音有些轻,隐隐透着虚弱。
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通话一下就断了。
言喻盯着屏幕上的那个号码,手指往左滑去,她还没关上的酒店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陆衍站在了房门外,沉沉地望着她。
眼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冷沉沉地,看着言喻一阵慌乱。
言喻咬唇,手一颤,就删掉了屏幕上的通话记录。
陆衍迈着大步,几步就跨到了言喻的身边,夺过了她手里的手机,已经没有了刚刚的那通电话。
他大掌收紧,咬紧了两腮,眸光锐利,太阳穴的青筋隐隐起伏。
一扬手,就把手机砸向了墙壁。
手机狠狠地撞上了墙,四分五裂。
他薄唇如刀绞:“言喻,你刚刚和谁在通话?你删掉了和谁的通话记录,你就这么害怕,害怕她回来,你的这一切都会没掉,是么?”
言喻有些振聋发聩,往后退了几步。
她抬起眼眸,撞进了陆衍怒火跳跃着的黑眸里,险些被灼伤。
“不是……”
她想要解释。
陆衍的神情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你和夏夏还有联系?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怂恿的,你会不知道?你为了你自己能嫁入豪门,又为了你女儿有个父亲,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么?”
言喻僵直着背脊,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只说:“陆衍,许颖夏她是自己想要走的,她是成年人了,她跪下来求我什么,我相信你一辈子都不会想知道的,我是自私,但她许颖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话还没说完,陆衍就一脚踢翻了一旁的矮凳。
刺耳的声响,阻止了言喻剩余的话。
矮凳在地毯上滚了又滚,才停下。
陆衍盯着言喻吓得苍白的脸色,嘴角微微上扬,噙着讥嘲:“她就算再不好,也好过你,拿自己的婚姻和身体,做交易的……”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廉价女人。”
这四个字,像是淬毒的刀子一样,剐在了言喻的心脏上,疼痛在四肢百骸里流窜着,密密麻麻。
男人的手指大力地扣在言喻的下颔上,带着羞辱意味地打量了半晌,然后松开了他的手,轻蔑道:“做母亲的是这样,女儿又……”
“啪!”
一声。
这一次是刺耳的巴掌声,狠狠地扇在了陆衍的脸上,他英俊的脸孔上,留下了深深的红痕。
女人下手,一点都不手软。
房间里陷入寂静,言喻能听得到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隐忍进喉咙的哽咽。
陆衍漆黑的眼里先是一怔,然后掀起了淘浪,他垂眸,眼睛黑得几乎看不见任何的一丝光芒,覆盖着极淡的雾气,带着危险的气息。
仿佛下一秒,言喻就会被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言喻眼神不闪躲,直直地对上了陆衍。
她咬紧了牙根:“陆衍,我是想在你身边,没错,我是想对你好,我也承认,我对你目的不纯,你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但你怎么能对一个小孩子说那么难听的话?”
言喻咬牙切齿:“王八蛋,你就是一个混蛋!”
她的长睫毛上已经沾湿了泪水,琥珀色的瞳仁起了雾气,白皙的脸颊上有几分红晕,透了几分委屈和楚楚可怜。
隐忍的委屈。
生气起来的样子,倒是比她平时装好人的时候,看起来顺眼。
脸上跃起的怒火,夺去了周围所有的颜色。
陆衍薄唇冷冷,喉结微动,盯了言喻半晌,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转身离开了。
门外。
助理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到了陆总脸上的巴掌声,再联想到刚刚屋内传来的争吵,心里也有了数。
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有几分滑稽。
以前许小姐在的时候,也不敢这样打陆总吧?
陆总该不会是第一次被女人打?
刚想着,头顶上就传来了陆衍没有一点温度的声音:“好看吗?”
助理干咳了声,当然不敢回答好看,而是道:“陆总,需要查一下刚刚的那通电话么?”
陆衍迈开腿,往他的房间走,似乎冷笑了一下,透着莫名的邪气,嗓音干净又沙哑:“查下去,还有,从现在开始,监听言喻的电话。”
隔天,陆衍脸上的红痕还是能看出来痕迹,即便敷了一晚上的冰块。
言喻瞥了眼他的脸,觉得有几分难堪,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但现在,又觉得有几分好笑。
大名鼎鼎、说一不二的陆总,马上就要去见下属和客户,脸上却留下了女人暧昧的痕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会被客户怎样嘲笑了。
陆衍的脸色很差,他绷着唇线,没有弧度。
看也不看言喻。
言喻拽住了他:“陆总,我有遮瑕膏,你的脸……”
陆衍眸色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