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那伤重闭目昏睡的男子,似有所觉,睁开了眼睛,看向苏泰来所在,发出一声极为虚弱的低喝。
在这大晚上的遇到有人在野外伤重濒死,苏泰来不用想肯定很麻烦,他并不想多惹麻烦,没有理会,准备离去。
“嗯?他是……黑旗军的人?”
可在月光下苏泰来看清了男子的脸,则觉得他有些眼熟,随即有些吃惊。
只因为这男子苏泰来见过,在医庐之中,苏泰来接触了黑旗军不少伤患,其中便有这男子,他之前在医庐中修养了小半个月,加之颇为健谈,苏泰来对他有点印象,似乎是叫‘谭德’。
五天前的夜晚,黑旗军内忧外患,被季林军突袭,一夜覆灭,当时除开苏泰来之外,也有一批人成功逃走,看来谭德也是其中之一,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身受重伤。
“是追兵么?罢了……”
苏泰来于是大步向着谭德靠近,谭德充满警惕,但他脸色苍白如纸,失血过多,连睁开眼睛都已是用尽全力,根本做不出什么反应,他嘴角露出一丝惨笑,知道自己终究是逃不过一劫,索性也不再挣扎,等待死亡的到来。
“腹部应该是被长枪类的兵器洞穿了,伤及脏腑,而且剧烈活动过,失血过多……没救了。”
来到谭德面前,苏泰来检查了一下谭德的情况,心中便下了判断,这谭德伤的太重,已是重伤濒死,神仙难救。
“你是谭德?发生什么事了?”
苏泰来开口询问道。
谭德一愣,他看着这张陌生的脸,有些疑惑,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为何一眼认出了自己。
“我是苏泰来……”
谭德已经活不成了,苏泰来也直接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苏大夫?”
谭德有些难以置信,原来那个夜晚,苏泰来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师还成功逃出来了?
苏泰来沉声道:“你这什么情况?”
谭德有些虚弱的苦笑道:“当初我们一批人逃出了黑旗山寨,可却遭受追杀,有家不敢回,不久前……我被季林军的人发现了行踪,重伤遁逃,终究是……难逃一死。”
谭德心中也悔恨,早知当初,他宁愿在家乡种田耕地,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么个下场。
苏泰来微微点头,随即问了一句:“你知道孙有良么?”
苏泰来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谁知谭德却是点了点头:“知道……我们当时是一起逃出来的,本来想趁乱去黑旗军的库房里拿些金银财宝,可……里面早被搬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几个首领干的。”
“这……”
苏泰来一愣,大概明白那晚发生了什么。
当初的黑旗军中内忧外患,也有不少人明白,黑旗军多半会产生一场大内乱,其中有‘聪明’者觉得是个好机会,浑水摸鱼,如果能趁机获得大量的金银财宝,那下半辈子也能有个保障。
于是有一批人先下手为强,也有不少人趁乱盯上了黑旗军的库房,可实际上黑旗军连自家手下的军饷都发不起了,是真的捉襟见肘。
而孙有良便是其中之一。
“孙有良他……胆子还真大。”
苏泰来暗暗无语,孙有良看着老实,但毕竟是年轻人,脑子一热就想抓住机会,一步登天,反而可能置自身于险境之中。
“他现在在哪?”
苏泰来立即追问道,想知道孙有良的下落。
“应该……应该在……刘家堡。”
谭德虚弱的道,嘴唇越发的苍白,苍白如纸的脸上毫无血色。
“刘家堡么……”
苏泰来微微颔首,孙有良当时跟着一群人趁乱去黑旗军库房,苏泰来去找他时才扑了个空,但孙有良随后跟着另一批黑旗军成功逃了出去,按照这谭德的说法,他应该在刘家堡之中。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
苏泰来点点头,让谭德休息。
而谭德没有回应,他双眼缓缓闭合,呼吸也逐渐停止,眼角有一滴泪滑落,他如大多数人那般,梦想着能够出人头地,荣华富贵,可最终的结果则是死在荒野中,连记得他名字的人都没几个。
有时候接受自己的平凡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去刘家堡看看情况吧……”
收回了目光,思索片刻,苏泰来心中便做出了决定,准备去刘家堡看看情况。
之前不知孙有良的死活,但如今知晓了他的下落,苏泰来觉得还是去看看他究竟如何了。
当即苏泰来趁着夜色赶往了刘家堡。
刘家堡,这是季林县城境内的一个地区,刘家堡的刘家是当地的土皇帝,在刘家的经营下,刘家堡虽然不大,但也尚算繁华。
苏泰来改变了方向前往刘家堡,而当抵达刘家堡之时,已是凌晨时分,但他则用不着忙活着去打听、寻找孙有良的下落了。
在刘家堡的入口最为显眼处,除了竖着一座石碑,标记着‘刘家堡’三个大字外,在拱形的石门之上,还悬挂着数颗头颅,每一颗头颅都双眼圆瞪,脸色恐惧,显然在死前极为惊惧、惶恐。
而其中居中的一颗头颅,正是孙有良!
“他……死了。”
苏泰来有些沉默。
苏泰来活了一百多岁,见惯了生死,送走了不少人,包括自己的恩师‘白鹤医师’,可其中大部分人与他都无多少瓜葛,死了他会感叹,会觉得可惜,但不至于为此介怀。
可孙有良不一样,苏泰来与他相处了半年,教他医术,是将他当成徒弟对待,准备让他未来继承医馆的,对他倾注了一些感情,并非陌生人。
原本没见到孙有良,虽然觉得他多半死在乱军了,但终究是没亲眼看到,与如今亲眼看到孙有良的尸体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心情。
苏泰来还看到凌晨时分有两个人打着哈欠守在刘家堡门口,防止有人动门上悬挂着的几颗头颅。
苏泰来忍住心中的一丝悲伤,他向着刘家堡门口走去,看着一个正困倦的打哈欠的男子,他一脸好奇的道:“两位,这什么情况?门口怎么挂着几颗头?怪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