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根朝着陆纪安一揖,笑着说:“大人,小人侄女二年前被魏大人收入房下,刚给添了麟儿,上个月小人去喝了满月酒,席间魏大人说起大人您,小人自然是无比夸赞。”
“哦?那真是要恭喜谢族长做叔公了。”陆纪安似听不出谢长根言外之意,淡淡道。
见这陆大人平淡的样子,谢长根脸色一变:“大人,听梁氏族长说您想着调回老家……”
“谢族长,公堂之上,还请不要言堂外之事。”陆纪安的声音虽温和,神情却极为严肃。
谢长根脸色越发难看。
此时,谢俭将目光落在了陆纪安身上,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打量眼前的知县,二十七八的模样,斯斯文文,虽居高临下不辩喜怒,但言谈举止却和以往那些官员不同。
察觉到被注视,陆纪安也看了谢俭一眼。
沈姮也在打量陆纪安,心里松了口气,谢长根这么明明白白的暗示,这陆大人也不为所动,看来如民间所言那般是个好官。
此时,仵作来到了陆纪安面前,行礼后道:“大人,夏氏身上的伤痕确属李胜所为。”
一旁的随侍接过仵作手中的纸递到大人手中。
在后面给妇人们和李斗记供词的衙役也将供词拿了过来。
陆纪安只看了眼,李胜已经承认夜闯谢家,虽一直在狡辩,但堂上讲的是证据,如今证据确凿:“李胜,你可还有话说?”
“我,我。”李胜慌了。
“大人。”谢长根恼这个陆纪安不给他几分薄面,看他不去府衙魏大人那里告他一状:“如果不是夏氏招惹了李胜,不守妇道,李胜也不会做下这等糊涂事,若要治罪,夏氏应是第一个。”
谢俭,沈姮两人愤怒地看着谢长根。
如此被冤枉,夏氏气得又红了眼。
“倒问谢族长,不知夏氏是如何招惹,不守妇道?可强迫李胜行那不轨之事?又或者李胜身上也被夏氏打出了伤痕?”
谢族长被噎了下。
看着这位大人如此英明,沈姮心里有了底气:“大人,民妇还有话说。”
“说。”
“当时,民妇出来上茅厕,听到墙外有声音……”沈姮将李斗与另一个人在墙外的对话一一说来,这不是普通的入室强犯,而是轮强,行为令人发指。
夏氏本是欣喜地看着这一切,这么多年从没有像此刻这样让她开心的,原本眼前是一片灰暗,如今她好像看到了一些光明,然而,在听到沈姮的话后脸上的笑容凝固,一股寒气从心里朝四肢百骸散发。
她没法想象若是弟媳半夜没出来自己将会遭遇到什么,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是一点也不敢想下去。
谢俭怒从心里,旁边的衙役见状,以防他做出过激之事,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警告:“公堂之上不可造次。”
“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李斗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听到自己说的话,“大人,我当时并不在场。”
“李斗没跟我在一起。”李胜亦道,他若出事,李斗绝不可以出事,这样他和姨父才有办法把他救出去。
陆纪安神情未有所动,只朝着身边人吩咐一句,身边人匆匆离开时,肃声道:“照大丛律,强女者,绞;未成者,杖一百,流放三千里。来人,将李胜拖下去杖打。”
很快,衙役搬了长凳上来,两名衙役将李胜按压在凳子上施刑。
正当沈姮想着一百杖这下去得打死人了吧,还能流放三千里?就见行刑的人拿过来的法杖粗细跟那种小树枝差不多,压根就不是电视上那种手肘般大的刑杖。
被骗了。
想想也是,动辄几十杖百来杖的,真要像电视里那样的棒子,早就把人打死。一般杖责只是教训人,又不是真要把人打死。
下一刻,惨叫声响起。
除了谢俭几人,众人都看得胆颤心惊。
沈姮面无表情,完全没啥感觉,正要收回目光时,就见李斗凶狠地瞪着自己,眼中带着威胁。
她冷笑一声,从打算和谢俭相互扶持的那一刻,她就没有再退缩的理由,对付这种恶棍,只有迎难而上,才会让他在想着对她出手时有所顾忌,要不然,他连丝毫顾忌也不会有。
就在杖刑到第六十下时,衙门带了一个男人进来,竟是谢氏子弟。
谢长根见到来人时,心里顿时知道不妙。
看到李胜被打,男人腿一软,吓得直接跪下磕头:“大人,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是李斗硬拉着我去的。”很快眼泪鼻涕齐下:“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墙外蹲了一会,那李胜就被发现了,求大人明察,求大人饶命。”
“谢全。”李斗气的就要冲上去,被衙役狠狠按在地上:“我们什么都没说。”
谢全一愣,看着目眦尽裂地李斗,瞬间明白自己被设计了,苍白着脸看向高堂之上的县官。
陆纪安做了多年的县官,经常要与这些混混打交道,让他们招的方法自然多的是。
一名衙役从后堂出来,俯耳在他身边说了什么。
陆纪安神情严肃地看着这名叫谢全的男子,眼中尽是失望:“谢全,你明年开春即将参加科考,却做出如此糊涂之事,枉为读书人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李斗,李胜,谢全三人狼狈为奸,合谋强女,照大丛律,未成者,各杖一百,流放三千里。谢全身为读书人,罔顾圣贤之道,罪加一等,从今始,取消科考资格。来人,执行。”陆纪安高声道。
谢全一听,知道这辈子是毁了,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李斗则全身瘫软在地上。
谢氏二叔公三叔公看着昏过去的谢全,急了,二叔公跪下求饶:“陆大人,我谢氏家族明年能参加科考的也就三人,家族就盼着他们光宗耀祖,还请手下留情啊。”
“是啊,大人,还请手下留情。”三叔公也忙跪下。
谢长根见状,也慌忙跪下。
陆纪安什么也没说,而是冷冷地看着谢氏的两位长者,直到二人羞愧地低下头才道:“古今来往许多世家,无非积德。天地间第一人品,归根结底要靠读书来养成。可此人温书数载,脑海里却尽是卑污之想,这样的人,你们竟然还想着他来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