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氏小心地应着声出去:“佶儿娘?”
门外,一名和夏氏差不多年纪的妇人略有些局促地站着,堆起笑容来:“是我。吃晚饭了没?”
“正要吃。你,你吃了吗?要不一起吃点?”夏氏很久没这样招呼外人了,语气有些不太自然。
“我吃过了,我来是问一问,你家年年糕做了没?没的话,一起去吧。”
“还没。明天打算去买米,后天去做。”
“我们也打算后天,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我来叫你。”佶儿娘说完,转身离开了。
夏氏好一会没回过神来,她和佶儿娘梅氏是同一天嫁人的,嫁的又都是谢氏子弟,一开始的时候,俩人好的跟姐妹似的,什么事都要一起干,公公出事后,她一直避着她,渐渐也不来往了,现在突然邀她一起去做年年糕。
谢俭讥笑地看着院中的门,他还以为得过几天这门才会热闹起来,没想到今晚就开始了。
沈妲此刻突然明白谢俭为何要去谢三叔那里裱字了,这一裱等于是整个谢氏家族都知道了县老爷对谢俭一家的关照,对谢家的态度自然会变好很多。
从吃饭到洗碗,夏氏都显得有些激动,看得出来挺开心。
第二天,阴天。
因着夏氏要去买米,小谢旻读书由沈姮和谢俭陪着去。
“阿婶,我的书袋好看吗?”小谢旻蹦蹦跳跳地走着:“娘在上面还绣了我最喜欢吃的糖葫芦。”
“好看。”麻布粗糙,大嫂的绣活也称不上好,但沈姮觉得这书袋是世上最好看的书袋了。
难得的,谢俭眼中也有丝笑意。八壹中文網
“这不是谢俭吗?带侄子去上学呢?”一名谢氏子弟带着自个儿子从另一条路走过来。
看到那个孩子,谢旻挨近了沈姮,小脸蛋带着一丝不安。
沈姮若是没记错,那孩子就是旻儿落水那天一起玩耍的小朋友之一,有次外出旻儿曾远远的指给她看过。虽说被欺负至此,但谢家势单力薄,加上后来又出了李胜李斗那样的事,他们都没去找过推旻儿下水的那个孩子。
谢俭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搭理。
见谢俭三人如此冷淡,男子脸有些挂不住,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对着儿子道:“不是跟你说了吗?以后看到谢旻要主动打招呼。”
“你和娘以前不是说让我不要跟他玩?说他阿爷是杀人犯。”孩子不明白阿爹为何又让他跟谢旻玩了,他的小伙伴们都不跟谢旻玩的,他也不要玩。
“现在不一样了。”谁能想到李斗李胜那两个混混都被这家人给扳倒了,裱铺的谢三叔说县老爷给这个谢俭题了字,男子心里非常不痛快,这家人怎么就入了陆大人的眼了?
齐夫子在谢氏家族所在的北大街还是有些名气的,虽说连考了三十年的秀才依然没中,但饱读诗书,字也写得好。很多人家都把小孩子带到他这里启蒙,束脩(学费)也不贵。
谢俭朝着齐夫子一揖,聊着一些事。
能让谢俭这般和颜悦色的,想来这个齐夫子并没像别人那样针对谢家。
“旻儿。”沈姮蹲下身看着小侄子:“阿婶接下来说的话你要记住了。”
小谢旻乖巧地点点头。
“如果有人欺负你,他们只是嘴上嚷嚷,你就当那是狗叫。要是他们上来打你,不要客气,使出全力打回去,以后他们就不敢轻易再欺负你了。”小孩子之间,道理很难讲通。
“那要是我打不过呢?”
“打不过就跑啊。”沈姮捏捏他的小嫩脸,真可爱:“我们的命在这世上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一定要爱惜自己的命,知道吗?”
“知道了。阿婶阿叔,我进去了。”谢旻见齐夫子已经在朝他招手,小跑了过去。
沈姮起身,发现谢俭站在自己旁边,看她的眸光挺复杂的,便朝他微微一笑:“回家吧。”
谢俭不自在地别过脸,想到这个女人以后要陪自己过一辈子,又转过脸跟她说:“好。”
沈姮:“……”有点奇怪。
回来的路上,遇到不少的谢氏族人,大家看他们的眼色不再像以往那样充满了冷漠和嫌弃,偶尔有几个还会朝他们打个招呼。
“既然你想大嫂和旻儿让家族的人善待,那你多少也该改变对他们的态度吧?”沈姮忍不住提醒。
谢俭冷着脸,抿紧唇。
这个未来的大奸臣对家人的好真没话说,也正因此,沈姮才如此提醒,再者,和夏氏旻儿相处了些日子,她也是打心里喜欢。
沈姮也知道这太为难谢俭了,对谢俭来说,相当于以前的事就此算了,曾受到的伤害和委屈只能硬吞下去,可成年人的世界,几乎没有人是从情感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大家都是从利益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就在沈姮想着该怎么跟谢俭说这个道理时,听得他闷声道:“我尽量。”
“你是个好阿叔。”
谢俭不喜欢沈姮看他的目光,虽然眼眸含笑,笑容温暖,总觉得是看晚辈的目光。
俩人到家时,夏氏正和米店的伙计把米从辘车(独轮车)上搬下米,忙过去帮忙。
“谢谢啊。”夏氏送走了米店的伙计,又叫着谢俭一起把柴房里的大缸搬出来。
“大嫂,我能帮什么忙吗?”沈姮问道。
“去打些水来冲洗一下大缸。”
“好咧。”
一家人把该做的都做好后,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
三人坐到屋檐下休息,夏氏给泡了姜茶过来:“去去寒气。”
拿起杯,喝了口,又呼出一口热气,随即捂着杯子暖手,三人没有察觉,他们的动作出奇的一致。
“阿俭,等年糕做好了,咱们就去趟书院,刚攒的一篮子鸡蛋也拿去送给山长(书院院长)。”夏氏说。
“大嫂,山长若不同意我回书院,送什么都没用。”当年他被退学,更多的是因为同窗的排挤以及其他家族的干涉,逼得书院不得不退了他,不是几个鸡蛋能决定的。
提起这些事,夏氏心里就挺难受:“谢全被流放,家族里科考的人就少了一个,要是家族里能为你做担保科考就好了。”
这事上,沈姮也挺好奇的,到底是谁为谢俭做的保人参加科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