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瑞陷入从未有的痛苦抉择,不会去选择当圣人,也没有当圣人的资本,而目前一切似乎又是身不由已。
雪梅被她表姐叫去,嘀咕一整天,回来时面对罗瑞吱吱唔唔,似有话说。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唯一能够安慰她那颤抖心的方式就是从背后双臂紧紧抱拢。
“小罗,你就别把群众的意见当回事。”
在罗瑞还在焦虑不安等待公司审查小组结果的某一天,远在大海边上的杨大师突然打来电话,猛浪一句,令他不知如何回答。
“咱们散户说难听,就是一群苍蝇,谁管你有什么难言之瘾,都以为那些操盘的是老天爷,其实自己把自己耍了。”
深吸一口长气,杨大师又开始他冷静的长篇阔论:“来海边,你以为我真要出海,这么大年龄。其实,我就是来看看,再说这里还有自己的资本。股市也是这么回事,空有一番雄心,一切如果没了,你也只能望洋兴叹。”
话音一转,他又说:“那股的事我是想开了,别听那些人说,也没人怨你,钱是自己的,买啥卖啥,谁心里都有数。谁也帮不了谁,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怪就怪那个贪字,股市最大忌就是这个。”
杨大师就是如此开朗心宽的人,去年是,现在还是。
听那一席似不着边际的话,罗瑞似有所悟。
“我愿意接受尚先生的聘任,离开龙海。”
当罗瑞把那众望所归的愿望说给雪梅时,她那紧绷的神经舒展开,耐不住地拿起电话。
罗瑞知道她会把这个意外消息告诉白华薇。
几天后,审查组四位成员把罗瑞叫到办公室,“有几个客户给你证明,他们当初买那股的确是听了营业部某个人说的……”
罗瑞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意外有人站出来,他怀疑当初是不是真说什么不该讲的话。
“当然,这事还是希望你来说清楚,毕竟涉及到一个人未来。”
那个中年女同事轻咳一声,目光闪烁不定,“对这件事,公司肯定会认真处置,不会纵容事态影响营业部发展。”
罗瑞头脑已经空白,前几天还以为要坦然离开龙海,恐怕一切不如人意。
到底还是会背上一份莫名其妙的骂名吗?
四人目光不动,似生怕从罗瑞嘴里跑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罗瑞沉默了,他不知说什么,更不想说什么。
见他不语,四名似深吸一口长气,挥挥手让罗瑞离开。
刚走到大厅,黄莺花满脸笑意地拉住他的手。
“怎么样?是我怂恿去说的。这事就是你们那个姓杜的经理干的。”
罗瑞恍然,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谁也没想到,一向好权喜威的杜杰喜欢满足个人小虚荣。
曾一段时间开始研究股票资料,自称对某板块深有所考,罗瑞曾见过他似模似样地端坐在电脑前,眉头紧锁,似有所思。
几天后,一份研读报告出台。
唯一可惜的是,他推荐的那几只股依旧如牛皮筯一样,不上不下。
尽管有点郁闷,却一点没打消他积极向上的热情。
每每把股票向手下的同事推荐,偶尔那股也挺争气,同事终于找到拍马屁借口,马蜂般把杜杰的分析能力捧上天。
人怕捧,猪怕壮。如果遇到不听他点指的人士,在他杜杰眼里简直无法忍受。
其实了解一个人,无非都是某句话某段事,不断地纠正反复印象的结果。
罗瑞在杜杰眼里绝对是眼中钉,正是这种细微的积累,形成了一种挺奇怪的关系:面和心不和。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靯。这话对杜杰这类人是一种警告,到不如说是一种虚荣的膨胀。
调查工作果然雷厉风行,几天后,四位调查人员做出初步认证。
杜杰确实在工作期间,给许多股民推荐过股票,而且多数自己曾持仓过。
临走前,那中年调查女人耐人寻味地对罗瑞说:你并非一点没干系的,不是吗?
当柳暗花明在眼前现身,却唐突地被硬塞进嘴里一块东西吃不下咽不掉。
罗瑞似乎看到可能的未来,在整个总公司人眼里,无论杜杰犯多大错误也是小错误,无论你不起眼的罗瑞多优秀也是有瑕疵,放大镜一看就严重很多。
黄莺花与几个股民围住他,一起去祝贺的宴席间,这种真实是另一种真实,反复在罗瑞眼前摇晃。
在他转身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有同事已经打来电话:“罗瑞,你知道吗?杜经理这次总算升职了,他可是被派去昆明任副总。”
许多事更多界于黑白之间,仿佛模糊,其实有某种驱动力一直令它是有种方向感。
绝对不能见光,绝对影响着一切。
“听说,那个杜杰走了,说不准罗瑞会成为营业部新经理呢?觉得你行,你才是真为大家谋实利,不是那种整天想升官发财的那些阴险小人。”
黄莺花的话到是在宴席引起不小煽动,那个晚上,也是罗瑞心情最复杂而兴奋的夜晚。
醉熏熏地全身都搭在雪梅肩膀上的罗瑞,突然抬起头看天上的月亮。
“你说,是做喜欢的事好,还是做大官发大财更好。”
说完,他又继续走,这种事,他也没想听答案,也根本没答案。
杜杰几天后走了,罗瑞没去送行,因为就没人通知他。
他被一群热衷的同事围拢,赞美祝贺,身体健康,官运亨通等等之词。
罗瑞能想象到,那是一种怎么被虚荣光环包围的愉悦。
他总是在满意中下台,几乎找不到一点不对地方,而似乎已经清白的罗瑞却孤影人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