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祖母骂宋祖父骂得口干舌燥,无非就是只管送子不管生子和养子,活脱脱就是个大爷般的人物,成天招猫逗鸟和姨娘们闺中作乐,跟多养了个便宜儿子似的。
宋元臻和暮栀愣是站着听完了全过程,中途暮栀还拉着宋元臻的手,眉眼询问他,婆母这什么意思?
是指桑骂槐吗?
宋元臻也着实不清楚自家母亲的意思。
宋家除去老太祖母,就是宋祖母最大,扬州老家的家中事务皆由宋祖母一一过目。
在暮栀嫁过来后,原本宋祖母想把这累赘直接扔给暮栀,毕竟家里那么多的媳妇,虽不是最温顺的,但掌家这块是毋庸置疑的。
无奈宋元臻一朝高中,暮栀便随着丈夫前去应官,只带着长子宋临则,留下宋临睿和宋枝鹤在扬州老家长大。
等后来生了宋临承后才带着两个孩子进京自己管教着。
后面宋家的掌家之事便一拖再拖,宋祖母想从剩下来的六房里选,但嫡庶几个妯娌暗中较劲,没一个让她放心的,最后虽选中长房媳妇管家,但每件事都必须从她手里过目放话才能流下去。
这些年自家老爹招猫逗鸟的日子着实自在,宋元臻是知晓的,但母亲一向是不在意的。
如今这兴头上的痛骂,宋元臻也不知道自家母亲是真的说父亲的不是,还是指桑骂槐,不过他知道此刻打断的话,最遭殃的还是自己。
夕阳西下几时。
宋太祖母被宋临睿哄得高高兴兴出来,见着这孙子和孙媳还在正院里晾着,瞧着自家媳妇摆谱摆得她眉头直蹙,这多长时间了?还没说完?
小七现在是官身,又不是像小时候那样可以随便打骂,再且乖囡囡这婚事也是囡囡自己愿意的,她气的不过是乖囡囡的婚事不提前打个招呼。
“这多长时间了还没完?打一下就算了,也打不散这婚事有什么用处?”宋太祖母一发话,宋祖母原本的话截然而止。
“母亲。”宋祖母唤了一声,随后安静下来,听着这话心底有些郁闷,这到头来还怪着自己了?
她生出这么优秀的儿子,又有这么乖巧的孙女,怎么着也比她那儿子好,整天招猫逗鸟不干正事的好,要是宋祖父有用的话,怎么着也能给孙女日后前程打点奠基,这宋家人都站着说话不腰疼。
宋祖母虽不喜,但是面上没有表露出异样,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宋家媳妇,有些度把握的极好,她笑着上前扶着老祖宗,“还是母亲心疼小辈们,你们就先回去吧,等乖囡囡回来再叫我们。”
宋元臻和暮栀点头。
“睿哥儿你也回去吧,陪着我这老婆子一下午的时间,耽误你圆梦大计了,快去快去。”
宋太祖母话音刚落,宋祖母笑着附和,“您是他的财神娘娘啥时候都能圆梦,不过财神娘娘都发话了,睿哥儿还不忙你的去。”
宋临睿看向她们,眉眼温和。
“睿哥儿还想着再陪您和祖母呢,如今财神娘娘都发话了,睿哥儿只能遵从,那太祖母和祖母、父亲母亲,睿哥儿先行一步了。”
宋临睿朝着几位长辈行礼后,缓缓退去。
宋太祖母满眼欢喜,和乖囡囡一同出生的哥儿,就是那么也招人欢喜。
宋元臻和暮栀也点点头,没有想到老二这张嘴是真的厉害,不让他进朝为官真是可惜了。
但也就想想。
宋家三口人已为官身。
一个户部尚书,一个御史少御,一个太子伴读兼国子监学士,已让当今圣上多疑了几分。
如果不是因着蓁蓁的婚事一波三折的缘故,让圣上一时放下了戒心只有愧疚。
可如若日后圣上想明白了,可能就是另一番的猜忌。
宋元臻和暮栀陪着祖母和母亲回了住处,才松下一口气离去。
天还未被墨砚沾掩,留有一丝光亮微彩的晚霞。
“姑娘回来了。”
宋大管家兴高采烈,府内各路小厮纷纷去送消息。
宋枝鹤踩着木板缓缓而下。
清欢从府里跑出来见着自家姑娘满脸笑意,连忙上前搀扶,“姑娘怎么了?”
瞧着姑娘面色惨白,清欢一阵多思,不会是出事了吧?
“无碍,只是有些许晕车,对了宋伯,你帮薛将军将太后娘娘赏赐的物件搬入府内,也代我好好招待薛将军。”宋枝鹤轻言细语看向宋大管家。
宋管家连忙点头让清欢扶着姑娘先回去,自己带人去门口搬东西。
这一瞧便是愣住了,这赏赐的物件又怎地还源源不断?虽这般想着,但还是招呼着家仆一一往府里搬运。
另一边清欢扶着宋枝鹤往松鹤楼方向前去。
路上从清欢的口中得知祖家和外祖家人到了,宋枝鹤顿了脚步,还是先去看了老祖宗他们。
宋枝鹤怕自己面色不适被担心,让清欢偷偷给自己搽了点胭脂才前行。
她行至一半便遇见急匆匆赶过来的几路人,瞧见她便兴匆匆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宋枝鹤瞧着一堆的美人儿对自己笑得甜美,一时分不清谁是谁。
身侧的清欢再怎么机灵,这一股脑儿冒出的暮家宋家的舅母婶婶们,她也着实难以分辨,只徒留自家姑娘和那群舅婶们大眼瞪小眼。
宋太祖母和宋太祖父赶来,瞧见被围堵的乖囡囡,面色便冷了下来。
“都松手,退开。”宋太祖父想挤进去,但面前都是女眷,他一老头便不能和人挤人,只能拿出自己太老爷的身份去唬人。
“乖囡囡,我的乖囡囡,怎么瘦了?”宋太祖母趁着宋太祖父发威那瞬间忙挤进去,拉着宋枝鹤的小手满眼湿润的喜意。
宋枝鹤自小被家里几位老祖宗宠着,有很深的感情。
她环抱老祖宗,柔声中夹杂着几分泣声,“太祖母,蓁蓁好想您。”
老祖宗也顿时泪流满面,乖囡囡自幼在她们膝下长大如今就要嫁人,日后进了长公主再出来见面更是艰难。
明明是她们手心里的珍宝,怎么到头来偏偏还是护不住。
“乖囡囡,就不想太祖父吗?”宋太祖瞧着也甚是满眼泪意,乖囡囡又聪明又贴心,这些年虽然在京都,但每次写信回去必然也送了很多东西,全部是贴心他们这些人的,每样都是精心准备的,宋家怎可能不喜欢这样的姑娘。
“想。”宋枝鹤眉眼弯弯瞧着太祖父。
宋太祖母回头瞪了他一眼,想你这个糟老头子还占时间,还不如多想想她呢!
“乖囡囡。”身后传来几道熟悉的声音,宋枝鹤从宋太祖母的怀里出来,回头就瞧着祖母祖父和外祖母外祖父,连着家里的叔叔舅舅们匆忙赶来。
宋枝鹤一一行礼而见,皆都被人拥着。
要不是宋太祖母先发了话,说不定人人都要相看着。
宋太祖母拉着宋枝鹤往着前厅走去,宋祖母暮家祖母瞧着红了眼眶,就等着宋太祖母闲谈结束等着她们看看囡囡。
无奈二人的太祖母孙感情深厚,直到宋府家宴开宴才结束感情交流。
家宴桌上,宋枝鹤和几个老祖宗坐同一桌,饭桌上被嘘寒问暖,宋枝鹤皆面面俱到。
宋元臻和季鞅以及宋家兄弟暮家兄弟一桌,暮栀和宋家妯娌暮家妯娌一桌,众小辈们分几桌,但众人的目光时不时瞧着最上座,满眼甚是羡慕。
若说家里能讨得祖宗们欢心的就有很多,但是能从容照顾到每一个的,着实做不到。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只有主桌的宋枝鹤被长辈们照顾得极为饱腹。
饭后,宋枝鹤便让宋管家把太后娘娘送来的礼,一一分送给宋家暮家人,众人满面喜色,老祖宗们只是嘴上感谢了几分,随后便抢先要和宋枝鹤温存闲谈。
但天色已晚,均已到了老祖宗们的作息时间,宋元臻和暮栀便让老祖宗们回去休息,明日后日还是有时间慢慢聊的。
老祖宗们想着囡囡从皇宫出来便也心疼,就也让人早些散了。
宋元臻和暮栀最后离开,他们看向自家闺女总觉得她情绪不高,不知道是否在皇宫遇到了什么事情,可询问后,小姑娘浅笑没有一丝破绽,二人见真没有情况才缓缓离去。
夜间欢鹤楼处,清欢刚替姑娘沐浴完,瞧着姑娘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姑娘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婢子去请大夫过来?”
“无碍,但我想喝点热茶。”宋枝鹤蹙眉,裹着毛皮靠在床榻上轻声道。
清欢立即点头就往外面走。
清欢刚出门,宋枝鹤便从浴房处的窗口取出一张纸,纸上写着暂缓二字,她蹙眉几秒,便将纸撕碎后用水沾湿埋进了花坛里,才缓缓往着床榻上走。
走到一半,宋枝鹤头疼得厉害,脚底更是全身冰冷,今日里凤鸾宫的事故让她初生惧意,她不知晓是否那宫人故意的。
她确实没看到那宫女的死亡,但是面前的尖利疾风和血液,怎么都能猜测到。
宋枝鹤虽两世为人,宫斗剧看得不算多,加上后期的记忆丧失了些,更别说经历了,对于死亡这件事情是可以接受的,但不代表能亲身经历。
她似乎能够想象到有个活生生的性命就在自己面前葬送了,不是事故而是人为这一点,瞬然让宋枝鹤寒意四起。
“嗒嗒。”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宋枝鹤微顿,披上了皮衣裹紧了厚重的锦袍,才浅声道,“进来。”
门外人听见后才浅缓而进,等着打开幕帘后,宋枝鹤才瞧见来人是二哥。
宋临睿一身浅青色的锦袍,面冠如玉,容貌和宋枝鹤七分相似,只是男子更是五官大气些,姑娘更小巧精致些。
“今日入宫发生了什么事情?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宋临睿瞧着她,见她又想用骗父亲母亲的话来搪塞自己,面色冷了下来。
宋枝鹤无奈笑了,刚站起来一个不稳差点摔了下去,宋临睿及时扶着她,面色担心又阴冷,什么事情都一个人藏,真能的她。
宋枝鹤知道骗不了二哥,只能如实相告,对于今日里所遇之事,她猜测皇后是杀鸡儆猴。
宋临睿眉头紧皱,“你受伤了没?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我没事,二哥我想让你帮我暗中调查皇后,我想知道她的所有事情。不知道为什么那凤鸾宫,让我感觉后背阴寒。”宋枝鹤认真看着二哥说,她是极为懒惰的,但对于危险的事物她是喜欢知己知彼的,哪怕不为敌,也先掌握所有。
“好,等会让李琰过来瞧瞧,你这脸色着实难看到极点。”宋临睿点头,皇后?赵家?杀鸡儆猴?如若真敢对他阿妹下手,他宋临睿绝对不会放过。
“嗯,不过我只是被吓到了,头疼厉害,可能半夜会高热,今日太后肯定会怀疑我,我想要二哥帮我让皇宫内人知晓,但不能让太祖母他们担心。”
宋枝鹤抬手试了自己额角,有些滚烫,认真看着二哥。
宋临睿无奈又心疼,“我尽量。”
宋临睿离开,等着清欢回来后,让姑娘喝了些热茶睡了过去。
正如宋枝鹤所料,半夜高热不醒,她进入梦魇,梦魇里是凤鸾宫门前不断有人死亡的场景。
清欢和李琰原本就守着,清欢是看姑娘脸色不对才多注意了些,而李琰是二公子安排能随时关注姑娘情况的。
宋枝鹤出事,先提醒了宋元臻和暮栀,随后就是二公子。
宋临睿站在床榻前沉默,目光看着床上的人儿面色惨白,想起半夜身体也突如其来的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双生儿心有灵犀的缘故。
宋元臻和暮栀心底发怵和心疼,不知道是不是蓁蓁不想嫁入皇家而一直闷在心里,如今这一发作才会如此厉害。
大夫隔着细绢把脉,瞧着姑娘面色惨然,额角细汗隐隐冒出,他蹙眉,“姑娘高热不醒,亦像似被梦魇缠住,是否近日被什么吓到而闷与心中导致发寒?”
宋元臻抿了抿唇,似乎没有。
暮栀微抬首,双眸红着轻声道,“她向来乖巧有主意,家里最大的事就是她的婚事,她是不是不想嫁入而没有跟我们说?”
宋元臻愣住了,眼睛瞬间红了,他咬着牙背过身去,怨恨自己这官身,怨恨自己的能力。
“父亲母亲,我觉得吓到她的不是婚事,如果是的话,之前就该发作了。”
宋临睿继续道,“是不是近日在皇宫内出了些事?”
他这一提点,宋元臻这才想起今日里姑娘从回来就不对劲,和往日的情绪不一样,难道皇宫内出了什么事情?
宋元臻惶惶难安,转身就要往外走前去皇宫,但走了一半便顿住了脚。
暮栀见自家丈夫这般,二十几年的夫妻定然是了解的,她擦了擦眼泪,“如今宫门已关,你若就此前行,少不了被弹劾还惹圣上不喜,还是我去求长公主借讨要太医之事前去打听。”
宋元臻抿了抿唇,只好点头。
宋临睿不放心母亲一人前去想陪同,但被母亲拒绝了。
夜色如墨无边,暮栀带着贴身嬷嬷快速上车往着长公主府走去。
宋临睿站在宋府门前瞧着黑暗中漫舞的星光,看不清眼底的分明。
他知道母亲前去,太后那边能解疑心,但关于妹妹的事情想必会被假话中和掉。
“嗬”
寂然寥寥中传来一声低嘲后,宋临睿转身回府,鱼和熊掌怎可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