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日在婚宴上“大展拳脚”之后,芝璐清晨醒来,站在院里,看到洒在胳膊上温暖明亮的日光时,心里忽然感到一阵阵轻松。她觉得整个人是踏踏实实地踩在这片土地上的,没有负担,没有束缚。好像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第一次有了那种爱谁谁、管他呢的心情。以至于在昨夜方宿松与元氏得知今日张傅母与春杏要返宫的消息时,如同惊天大雷降临似的。元氏哭哭啼啼地说着日后方家可如何在这京中立足啊,这不妥妥的是给别人当笑话看吗的时候,芝璐当场便笑出了声。
当阖府上下全都陷入在这一场阴霾之中时,芝璐却正挽着张傅母的胳膊,言笑晏晏地送她们出府。一路上还对她们这段时间的照顾与教导表示感激涕零,甚至达到了无以言表的程度。最后张傅母与春杏在芝璐一路的絮絮叨叨中,一脸茫然地上了马车。
送走这两尊大佛之后,芝璐高兴地回到屋里,看着桌案上的宣纸、墨团、临帖等等,心内暗道:“终于可以不用练字啦。而且跟萧家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想起萧律昨晚的话,芝璐猜测十有八九是放过自己了,当然,或许人家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最让人身心愉快的消息了!
她美滋滋的立在书架旁,将很久以前未看完的坊间杂言翻了出来,歪在炕上看书去了。
储秀宫。
“她当真这样说的?”萧妃斜靠在搭着一张猩红百褶毛毯的软榻上,接过翠染递过来的茶杯,垂眸拨动着茶叶,看了看立在下首的张嬷嬷问道。
张嬷嬷点点头,又说:“方小姐还特意让奴婢转达她对你的感激之情,说谢谢娘娘的关爱与垂怜,让她这么快便得以痊愈。他日有机会定要当面致谢。”
萧妃听了,嘴角微微一挑,轻笑道:“倒是个要强的女子,只怕她此刻正如元氏一般在府内愁眉不展吧。放眼金陵这么多达官显贵,至今也没有哪一家被皇室收回过恩宠呢。”说着,她带着几分不解地看向坐在一旁正默然喝茶的萧律问道:“你确定这样做,代王那边就能放下戒心?”
萧律垂着眼眸,将杯盖缓缓合上,沉声道:“如今方大人的官职被替,谁也不知道代王还有没有后手。我们现在与方家断绝瓜葛,是目前保全他们的唯一办法。”
萧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当初是我草率了,弄得如今这局面又复杂了些,方宿松此人为官公正不阿,若出了什么事,本宫心里也过意不去。”
“只要不再节外生枝,想来也是无妨的。”
“哎,对了。”萧妃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用视线扫了两人几眼,问道:“听说昨日,方家小姐在婚宴上压了蝉儿一头?”
张嬷嬷见萧律沉默着没接话,忙上前一步道:“是的,娘娘。”
萧妃蹙了蹙眉,半信半疑地问道:“她一个连字都写不全的姑娘,怎的能压得了郡主?你不是说她成天只想着研究菜谱吗?”
“什么菜谱?”
萧律的忽然插言,让上下两个人都愣了愣。张嬷嬷连忙侧身福了福,道:“呃,奴婢在府里确实见她写过菜谱,好像写的什么鸡翅还是鸡腿来着?春杏也撞见过几次,她亲自下小厨房做吃食。而且奴婢跟官学里的卫学师早些年颇有些交情,从她嘴里得知,方小姐在秋雅阁可是一项拿得出手的功课都没有。”
“那如此才疏学浅之人,昨夜做的是什么诗令啊?可还记得?”
“记得。”张嬷嬷扬声将雪的诗令念了出来。
萧妃静静听完,心里一震,直接坐直了身子:“这气魄....一般女子可做不出这样的诗啊!你确定这是她当场做出来的?”
张嬷嬷点点头。
“齐元呢?”
萧律的突然出声,将萧贵妃拉回了现实。她抿了抿嘴,瞧了一眼他的神色,斟酌着开口:“昨儿在尚英堂,他与荣哥儿不知闹了什么口角,两人互相推搡了几下。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呢。”
萧律听罢,一时并未搭言。只是起身在书案前走了几步,看不出情绪。忽见他拿起笔在纸上唰唰写了什么,然后递给了萧妃:“告诉齐元,让他别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不值得的人事上。君子六艺,万不可懈怠一日。”言毕,欲搁笔时,视线忽然被书案角落里的一方白色锦帕吸引了过去。
“这是方芝璐的那条?”他指指锦帕,侧身问道。
萧妃瞟了一眼锦帕,点了点头,接过信笺,低头看去。
“我走了。”
萧妃看着纸上刚劲的字体,喃喃念道:“善战者,先为不可胜,再待敌之可胜。”等她猛然抬眸,储秀宫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公子,润州州府已查清煞年余党的动向,御史台派人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萧律刚一脚跨出宫门,卫南便匆匆赶至身前说道。
萧律径直向马车走去,并注意到了一名侯在一旁的士兵。他一面打帘上车,一面沉声道:“现在就出发。”
去往御史台的路上,萧律在车内问道:“卫斯恢复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昨日还在暗阁跟卫风他们较劲呢。”卫南笑道。
萧律像想起什么似的,看他一眼,道:“李成儒呢?还跑吗?”
“自从被卫风他们抓回来几次后,就老实多了。这两天听说正闹着要跟暗卫们习武呢。”
“随他去吧。等会让卫斯多带两个人随我一同去润州,事情了结后,估计还得转道扬州。京中的这些事,就交给你了,一旦有什么异动,记得及时通知我。”
“是。”卫南顿了顿,略微想了想,又道:“可若还去扬州,只怕要赶不上上林苑春猎了。”
“无妨。”
而在代王府的书房外,一名护卫匆匆穿过垂花门,行至书房门外,他声线焦急:“王爷!急报!”
“进。”低沉的声音在在屋内响起。
护卫推门而进,迅速掩上房门后,看了眼屋内的两人,压低着声音道:“御史台传来消息,萧律已领兵前往润州捉拿鬼煞阁余党。”
“知道了,出去。”代王立在案后,身着一袭雍容华贵的锦袍,握着笔,淡淡道。
冯元天待护卫将房门掩后好,转身望着上面一脸云淡风轻的代王,神色有些惴惴不安:“王爷,此时在润州的可是煞年的得力副手,咱们的事,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萧律带兵前去,若他们被擒,恐怕我们这边的形势会十分严峻。”
代王没有说话,只是垂着头,在宣纸上慢慢地收尾了最后两笔。
冯元天踌躇了一会儿,又道:“王爷,不如我们抢先一步,以免他们到时候供出我们。”
代王将笔搁下,满意地看了眼自己的杰作,挑了挑嘴角,缓缓道:“你是有十足的把握将他们尽数灭口?还是说有万分的把握赶在萧律之前将他们灭口,并全身而退不被发现?”
冯元天一听,想起在红树林刺杀一事的失败,心中更是焦躁不安。若自己被供出来,那冯家上下可全都完了。他扫了一眼代王,嘴唇一开一合,嗫嚅着想说些什么。代王瞥他一眼,淡淡笑道:“冯大人就放心吧。本王早已派人在润州设下埋伏,待萧律先将他们一网打尽,我们再闻风而动岂不更好。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一石二鸟呢。”
冯元天听他如此说,心下顿时大安,如是看到希望一般,笑赞道:“王爷当真是好计谋!”
代王绕出书案,走到一旁,斟了一杯茶,问道:“萧律将张嬷嬷遣回宫中,这事你怎么看?”
冯元天面带疑惑,略一沉吟,便道:“他如此大张旗鼓,当众不给方家颜面,莫不是在做戏吧?”
“曹敬倒是说当晚不像是做戏。况且依本王以往对他的了解,萧律可是个不屑于逢场作戏的人。”代王望着杯里的茶水,神色若有所思。
冯元天上前一步,又道:“既如此,难道那方宿松真的没有归于梁王一方?我与他共事多年,他确实不像是左右逢源之人。”
“是与不是有何重要?如今这局势,你我是万不可存有任何一丝侥幸心理,否则等待我们的,你可知是什么?”
立在下首的冯元天,看着将自己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目光冰冷,眼底透着几分狠戾的代王,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道:“那微臣找个由头打发了去?”
.....
沈府朱红色大门前,停着一匹马和一辆马车。沈婉儿梳着高高的发髻,身着一袭浅红色骑射装从台阶上跑下来。她看了一眼马车旁,阿宝骑着的常胜,将车帘子一撩,朝里面扬声道:“不是说去骑马嘛,你这带着常胜,还坐什么马车啊?”
“到了马场再骑,”芝璐在里面笑着朝她努努嘴:“上车!快点!”
她才不会告诉她自己是因为城内街道人多不敢骑才让阿宝带着常胜的。芝璐看着沈婉儿一身利落的装束,打帘钻了进来,笑着往旁边让了让,道:“今日打扮的这么齐整,莫不是真要与我赛上一赛?”
沈婉儿一屁股坐下,理了理衣衫下摆,斜睨她一眼:“没有彩头,白赢一场有何意思?”
芝璐听她口气不小,睁了一双圆润的杏眼,咧嘴一笑:“你怎知你会赢?要彩头还不简单,咱们以十两银子为注,谁输谁给。怎么样?”
沈婉儿笑看她一眼,淡定自若地接言道:“再加今晚丰乐楼的一顿美味佳肴。”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比一个胸有成竹,击掌而定。
不过片刻功夫,马车便到了西苑马场门口。夏苑监带着两个小厮急急迎出来,接过马车缰绳,拉到一旁拴好,而后又有人将大花牵了出来。
正午的日光倾洒在整个西苑马场,远处是一片片被山径里的徐徐微风拂动的翠绿枝丫。已有几伙人骑着骏马在西苑的小树林驰骋,惊扰起的一群群鸟雀,正往远处而飞。两个姑娘捏着马鞭,一手牵着骏马的缰绳,踩着马靴,并肩立在草场边。
她们互相看一眼,然后同一时间,利落的翻身上马,一甩马鞭,骏马长嘶,转瞬便冲了出去。芝璐一身钛白色束身骑射装,踩着棕色皮靴,夹着马肚,向着前方那一抹浅红色追去。
整个草场辽阔无垠,依稀有其他一些公子小姐们骑着骏马,说说笑笑地在悠闲踱着步子。两人一前一后从他们身边一跃而过,风中传来他们惊诧的声音:“你看,她们俩又来了!”
“听说去年还摔了一跤,这才过了多久,又跑了!”
“不要命呗!你看看她们俩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随即一窜窜银铃般的笑声消失在耳后。
“驾!”芝璐听罢,心里不生气,反倒生出一种莫名畅快的喜悦感!自从上次在马场被慕容復教导过后,她不知怎得竟爱上了骑马。一连几日,只要得闲,便会和婉儿在这儿跑马。婉儿甚至一度在她耳边说过好几次,感觉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般快活潇洒的日子!而且,芝璐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骑术正以突飞猛进的速度在精进,不然,她今日怎敢与之较量。
“驾!驾!”常胜一个飞跃,便将大花甩在身后一米远了,芝璐握着缰绳,回头笑道:“先走一步!”
婉儿瞪她一眼,高高举起马鞭抽在大花的屁股上,大喊道:“驾!”
芝璐笑着回头,一扯缰绳,暗自提速。望着前方开阔的草场,感受着脸颊上,耳边的劲风,芝璐如同在溪流中的鱼儿一般悠然自得。她没想到,自己来到古代这么久了,第一样学会的不是毛笔字,反而是骑马,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儿。她想,这多少得归功于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吧。比起天赋,她更愿意相信是来自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
一场赛马结束后,在返程的马车里,在芝璐笑容可掬的注视下,沈婉儿撅着嘴一脸不服气的吩咐了阿宝:“去丰乐楼!”随后两人在丰乐楼胡吃海喝了一顿,临走时,芝璐还不客气地打包了四份油炸鸡。在沈婉儿的低声咒骂中,笑着将她送回了沈府。
马车离开沈府,径直往前行了一段,转过一道街巷,随即停在了小南门。她撩开车帘,朝外招招手,扬声道:“阿宝。”阿宝闻声,调转马头,踱到窗外。她提出一份炸鸡递给阿宝,悄声嘱咐道:“时辰还早,你将这份送去榆园,看看她们怎么样了。”阿宝接过,随即领命而去。
待阿宝走后,芝璐便高声吩咐外面马车上的护院启程回府。
进了府,芝璐吩咐管事的将一份炸鸡送去了松柏阁,兰溪提着剩下的两份跟在芝璐身后,两人一同往沁芳阁而去。
“又去跑马了?这么晚了,小心被你父亲知道,又是一顿数落。”元氏身着一袭素净宽松的家居襦裙,与赵姨娘坐在炕上正说着话,抬眼一见芝璐一身骑射装,带着兰溪掀帘踏进屋内来,便笑着说道。
芝璐瞧她一眼,元氏的腹部已逐渐隆起似小山丘了。她高兴一笑,一面跟下了炕的赵姨娘颌首示意,一面道:“下午跟婉儿在西苑玩了会儿,然后刚刚在丰乐楼用了晚饭。母亲,这是酒楼最近推出的新菜,我这不带了几份回来,给你们尝尝。”说着,兰溪已乖觉地将一份炸鸡摆在炕案上摊开了来。
顿时,一阵香气随着袅袅热气蔓延了整间屋子。
元氏看了看金黄黄的炸鸡,又看了看芝璐,轻笑道:“这是什么菜!就一整只光秃秃的鸡怎么吃呀?”
芝璐莞尔一笑,伸出胳膊,一下子就扯下了一只鸡腿,递到元氏面前:“就这样吃,母亲尝尝,味道真的不错。”
元氏将信将疑地伸手接过:“闻着倒是挺香的。”一旁的赵姨娘见状,略有担忧地道:“我见这鸡似是油炸的,夫人怀着身子,不知能不能吃呢?”
芝璐笑着摆摆手,语气轻快:“偶尔吃点,无妨的。”
元氏张嘴咬了一口,顿时微睁了双眼,惊叹道:“真的不错哎,这鸡肉酥脆又滑嫩。我还没见过鸡还有这种做法呢。虽是油炸,肉却不柴。佩琴,你也来尝尝!”说着,便朝赵姨娘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过来一起吃。
赵姨娘笑看着她们俩,一面斟茶水一面道:“好吃夫人便多用些吧。这几日,总说没有胃口。今日璐姐儿也是有心了,还特地跑到酒楼给你换换口味。”言毕,将一杯茶水奉于元氏面前。
芝璐见她一袭宝蓝色掐丝褙子,发上插着一支白玉如意簪,耳上坠着的是一对小巧剔透的翡翠玉石珠。虽然不是很富贵华丽,但比起挺着孕肚穿着宽松襦裙的元氏来说,倒还算精致。
她转身走到铜盆前净了手,又拿来一副碗筷,立在案边,细细将炸鸡的骨肉分离开,一眨眼的功夫,清香四溢的鸡肉便盛满了一小碗,动作麻利又迅速。
“姨娘真是周到,改日我也要跟着学学怎么服侍母亲才是,不至于老被数落说毛手毛脚。”芝璐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笑赞着道。
赵姨娘抬眼看她一眼,又低下头一边鼓弄一边笑道:“璐姐儿可别笑话我了,我这哪称得上周到呀。夫人现在身子重,最忌劳心劳力。现下整个沁芳阁又都是刘妈妈一人照料,分身乏术的。我无非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给大伙儿分担分担些罢了。”
一席话,说的有理有面,又谦虚又不抢功。还说不周到?只怕沁芳阁上下都要感谢她呢。
“佩琴确实是最会体贴人的,你父亲昨日还说有她在我身边,他也放心不少呢。”元氏抚了抚肚子,上下瞧了芝璐一眼,笑道:“你这一身装扮还不去换了来,风尘仆仆的,快去洗洗。”
芝璐侧侧身,让出身后的兰溪,道:“我这还有一份油炸鸡,带给三妹妹的,我先送去丽香院再回去换吧。”
赵姨娘一听,颇感意外,给芝棠带东西,这方芝璐可是头一遭啊。以往她都不愿与芝棠说话的,如今怎么一下子就变得亲和姊妹了?她敛了敛神色,忙笑道:“不如等会儿我顺道带回去,璐姐儿累一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母亲好不容易有了胃口,姨娘还是再陪陪她吧。这个冷了就不好吃了,我先送去,也顺道看看她。”说着跟元氏福了福身子,转身带着兰溪就出去了。
丽香院的正屋熄着灯,漆黑一片。而西厢的小书房倒是闪着烛光。这是她第一次来丽香院,四下打量了几眼,便跟着丫鬟的指引,进了小书房。
此刻,方芝棠正在烛台下,埋着头伏在案边写着什么。芝璐悄然靠过去,垂眸一看,都是一些诗词歌赋,一张张的,字迹工整,摆在案上。
“三妹妹写字呢?”
“啊,”芝棠一惊,捏着笔,挺直了背脊。她歪头一看,讶然道:“姐姐!你,你怎么来了。”
她责怪似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小丫头:“怎么姐姐来了也不知会一声。”
“是我不让她出声的。这不是给你带了一份丰乐楼的新菜嘛,特地送来给你尝尝。”说着示意兰溪提上来。
芝璐伸手将桌上较为凌乱的字帖理出一个小地方,兰溪将炸鸡解开油纸,笑道:“三小姐尝尝吧,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芝棠看着这只鸡,神色有些无从下手。芝璐了然,扯下一只鸡腿递给她:“就这样吃吧,自己家里,随意点。”
芝棠接过细咬了一口,缓缓嚼了嚼,始料未及地轻呼道:“好香!”
“好吃吧?”芝璐抱着肩,满面笑容的望着她。
芝棠迅速点点头,笑得两只漆黑的大眼眯成一条弯弯的月牙:“好吃!谢谢姐姐。”
“好吃,下次我再给你带。”芝璐看着她明眸皓齿的模样,心内不禁泛起阵阵柔软之感。她宠溺地笑着拍拍她的肩,示意让她多吃点。忽然目光一扫,被案上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吸引了过去:“咦,这写的是...?”
“是姐姐上次做的那首雪的诗令!我竟不知姐姐一直以来才华如此深藏,自那日得知姐姐做了这首诗,心下敬佩万分。无事时便自顾自抄写了几张,姐姐不介意吧。”芝棠仰着小脸,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崇拜。
芝璐听了,一下愣住。随即颇感尴尬,内里心虚的移开了目光:“这有什么好的。三妹妹谬赞了,真是谬赞了!”说着,转过身,背对着她扯了个鸡腿啃起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芝棠又翻出一张,绕到芝璐面前,雀跃地递给她看:“你看看,姐姐这都算写得不好,那怎样才算好的了?这几日,官学里四处都在讨论你写的诗令,夏月阁的徐学师还在课上赞了你。你不知道,刘家的高家的那几位小姐私下里多羡慕我有一个才华横溢的姐姐,还嘱咐我回来让你多做几首呢!”
“啊?!”芝璐惊呼,一张嘴,鸡翅便掉在了地上。完了完了,这是闹成什么样了?芝璐记得那晚她特地选了两首不算很高调的诗去做诗令的,为的就是尽量避免出现这种弄巧成拙,名不副实的局面。这几日忙着偷闲跑马,竟不知官学里已经传出这样的风声了。还才华横溢?芝璐觉得现下应该是麻烦横溢了还差不多!
她敛敛神色,扯开嘴,哈哈一笑道:“今日跑了一日的马,腰酸背痛的,我先回房了啊,三妹妹早些休息吧。”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头也不回地迈出了丽香院,兰溪小步跟在后面,听着前头,她懊恼地声音传来:“明日差人去官学告假几日吧,就说我不舒服,在家养病呢。”
兰溪撩起裙摆,踏上台阶,小跑地跟在芝璐后面,疑道:“怎么了这是?大家伙称赞小姐的学识,咱们应该高兴才对呀。好好的怎么想着告假了。”
“学识!什么学识呀!那都是我书上看来的!”芝璐没好气地绕过垂花门,疾步往兰亭院走去。
“所以老爷说得对呀,多看书多写字还是有好处的,奴婢也觉得小姐最近的功课进益的特别快。要不,咱们还去二公子的书斋里多拿几本书来吧。”
前面的方芝璐一听,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时被她噎得竟没了言语,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
她现在只想蒙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