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贺长恭和赵景云,本来没有什么交集。
身为燕王世子,西征军的监军,身份贵不可言,不是贺长恭能接触到的。
但是老天非要把这俩人往一块凑,赵景云险些被绑架,贺长恭路见不平一声吼,两人从此孽缘情深。
并没有。
赵景云感念贺长恭的救命之恩,给了他许多封赏,但是贺长恭想想自己没有什么家人,转手就把银子分给了家贫的难兄难弟。
赵景云请他吃饭,他也不推辞,属于“领导吃饭他转桌,领导开门他上车”那一挂,吭哧吭哧吃了一大盆。
赵景云觉得这人可用。
——既正直,又不贪财,还不钻营于功名。
但是贺长恭很懵。
他就吃了一大盆浆水面,然后就成了燕王世子的人了?
是就是吧,反正大头兵都是打仗。
他得了个名字,叫贺长恭。
其实他不太喜欢,他没读过书,但是这长恭听起来,和“出恭”也没差多少啊。
加上他这个姓,出恭还得来贺,弄得像他便秘一样。
总之,他不喜欢,但是比起狗剩,还能强那么一丢丢,忍了!
但是后来升官又是怎么回事?
贺长恭得了个正五品武德将军的封号。
怎么好事就掉到他头上了,他好像也没干什么啊!
别人打仗他打仗,别人干活他干活,他咋了?
赵景云好像有种恶趣味,就喜欢看他懵逼的样子,非说是他该得的。
比如现在,他就笑着看贺长恭手足无措,挑眉道:“长恭啊,你今日怎么还拘谨起来了?”
贺长恭闷声道:“被香气熏得慌,人多挡了光,别人看我吃我吃不下。”
赵景云哈哈大笑。
“你这是有福不会享。”
“我们村里,瘫在床上的人才要人伺候呢!”
贺长恭是真的不理解,自己有手有脚的,怎么还得让别人夹菜?
关键夹得慢,他饥肠辘辘。
一大桌好吃的摆在面前吃不到,急死个人。
这是吃饭吗?
这是酷刑!
赵景云捉弄够了他,挥挥手让丫鬟退下,还开玩笑道:“看起来她们都没有福气。我本来还说,你看上谁,让你领走给你暖被窝。”
跟他在一起,赵景云也很会说几句粗话了。
贺长恭牛眼一瞪:“妖妖娆娆,不能做饭不能下地,我不要!我要娶个壮实的媳妇!”
“像你一样?”赵景云被他的口味笑得前仰后合。
“不像我,也得能干!”贺长恭斩钉截铁地道。
他发现了,就不能对燕王世子太客气,否则这人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真乱点鸳鸯谱怎么办?
“世人都要求女子温良恭俭让,我第一次听说,还有要女子能干的。难道,你说的,是在床上?”
贺长恭:“世子,你咋不正经呢?”
不正经的赵景云哈哈大笑。
他实在是,太喜欢逗贺长恭了。
好玩。
“我等着看你,到底找个什么样子的媳妇。”
“朴实的,能干的!”
贺长恭放下碗筷,刚想抬袖子,眼前莫名浮现出沈云清皱眉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清了清嗓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帕子抹了抹嘴。
赵景云反而不适应了:“你什么时候,竟然也带帕子了?”
这真是天下红雨。
贺长恭面色有几分不自然,却还是粗声粗气地道:“进城了,不一样,我晓得的。”
免得被人嘲笑,还要被个寡妇用眼神剌人。
其实他习惯了被人嘲笑,他跟在燕王世子身边,出身高的人多了去的。
反正都当成鸟叫,他也不管。
但是沈云清一皱眉,他心里就不那么熨帖了。
想她做什么?
贺长恭闷声开口:“世子,之前您同我说过,帮您做完这件事情,就放我回家给我祖母和母亲守孝……”
听到这里,赵景云脸上的笑意敛去,郑重道:“长恭,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节哀顺变。日后娶个贤惠的妻子,开枝散叶,你祖母和母亲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我不知道欣慰不欣慰的,我就知道,她们没享过我的福就走了。”贺长恭掩面,泪洒衣襟。
赵景云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帕子也递给他。
贺长恭拿起来擦了擦泪,“世子,我真得回去了。”
赵景云道:“长恭,你听我说。你现在已经是五品武德将军,也可以给你祖母和母亲,请个诰命的。”
“啊?”贺长恭瞪大了眼睛。
他竟然,也能向朝廷请诰命?那不都是戏台子上唱的吗?
小时候,村里来了唱戏的,他早早拿着小杌子去给腿脚不好的祖母以及矮小的母亲占位置……
她们很喜欢的,也有诰命夫人这样的戏码。
如果能给她们请个诰命,那她们地下有知,也一定高兴坏了。
“真的能吗?”贺长恭不敢置信地问。
“能是能,但是……”
“要是走后门就算了。”贺长恭道,“我祖母说,要堂堂正正做人。”
“你祖母说得对。”赵景云面色严肃。
能教出贺长恭这样的孩子,那位老人家,也定然是个通情达理的。
“不用走后门,是你该得的。”赵景云道,“但是得排队,之前有排两三年的……”
“那……”贺长恭迟疑了。
“有我在,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应该可以。”赵景云道,“你就在京城再待一段时间。不能说,等排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卸任了,是不是?”
“一年,真的行?”
“行。”赵景云斩钉截铁地道,“我说行就行!”
“那行!我就再给世子效力一年!”
他也不白占便宜。
能给祖母和母亲求个诰命,她们定然高兴,晚一年,应该也不会怪他吧。
赵景云松了口气。
还好,总算把这头犟驴说动了。
他正是用人之际,舍不得放贺长恭离开。
“我想好了,安排你到羽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