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清站起身来,带着海棠,跟随宫女悄悄出去。
“鬼鬼祟祟干什么?”沈云清笑骂道,随即压低声音问,“安哥儿呢?怎么还不出来?大家都等着呢!”
“他等着你。”
“等我做什么?”沈云清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燕烈,却发现她顾盼生辉,言笑晏晏,完全没有看自己。
唉,真不知道她今日唱的又是哪一出。
“过去了就知道了。”贺长恭偷偷捏了捏她的手,随即露出得逞的狡黠笑意。
沈云清:“……”
都老夫老妻了,看你这点出息!
大大方方地行吗?
沈云清去握贺长恭的手,后者却红了耳根子,一边躲闪一边闷声道:“这么多人呢,回家再拉……”
回家谁还跟你拉手啊!
沈云清跟着贺长恭出去。
路上,贺长恭问她:“我刚才是不是看花了眼?你大姐也来了?”
“嗯。”沈云清点头,看着他道,“她和李一诺,什么时候在一处的?你知道吗?”
“他们俩在一处了?”贺长恭也很惊讶,“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是你大姐看上了李一诺,然后,然后我,”贺长恭有些不好意思了都,“我还跟李一诺说,离你大姐远点,玩不起。那啥,你不生气吧。”
沈云清:“怎么不生气?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害她今天看见,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你说我大姐和李一诺怎么回事?这两个人都那么聪明,都是有分寸的人,怎么……”
燕烈是人间清醒,肯定明白她和李一诺不可能有结果。
而李一诺,又怎么会喜欢燕烈那种奔放的性格呢?
这俩人在一起,怎么看都让人觉得风马牛不相及……
“我这不也是想不通吗?”贺长恭道,“今天安哥儿生辰,这么大场合,李一诺竟然还把她带来招摇。你说,你说……你别生气哈……”
“我生什么气?你赶紧说。”
“你说李一诺,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你姐手里?”
要不,真的,没有二十年的精神病,干不出这事来。
李阁老和夫人,现在是不是被气死了?
沈云清:“胡说。他色令智昏还差不多?我姐拿什么去威胁阁老唯一的儿子?”
开玩笑!
“也是。”贺长恭道,“不过我上次见李一诺去找她的时候,真的以为就是他一时被你姐迷惑……”
沈云清:其实换做她自己,也会这么觉得……
现在她心情有点复杂。
一方面,她希望燕烈遇到真爱,能享受平淡的幸福。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李一诺,是良配,却不是燕烈的良配。
倘若燕烈动了真心,最后受伤更重的,肯定是她。
“等忙完之后,我去找李一诺好好问问。”贺长恭道,“我把他们两个搅合黄了。”
沈云清道:“也别那么冲动,或许,万一真行呢?”
“你这叫自欺欺人。”
“等今天我找机会问问大姐,她到底怎么想的。”
燕烈那种性子,眼里揉不得沙子,脾气又急躁;要是随便干涉她的事情,翻脸断绝关系这种事情,她绝对做得出来。
说话间,他们就来到了安哥儿所在的永宁殿。
安哥儿孤零零地站在大殿前,面前是一尊和他身高差不多的青铜大鼎。
大鼎之中插着许多香烛,香烟袅袅,模糊了安哥儿的面容。
沈云清觉得那身龙袍穿在他身上,是那样空荡荡。
心疼瞬时让她喘不过气来,恨不得立刻把孩子带回家。
她想着上前去抱抱他,却见安哥儿对着她撩袍跪下。
沈云清吃了一惊,忙上前去扶他。
“娘,今日是我生辰。”他笑着开口,眼圈含泪,“您告诉我,不要忘了祭奠生母,我听话了。”
沈云清告诉他,他的生辰,是生母的受难日,让他一定记得给生母烧香。
安哥儿听话照做了。
可是他更想给沈云清磕头。
没有沈云清,就没有今日的他。
生母给了他生命,沈云清把他养大,予他风骨,让他成长为今日的他。
娘是他生命中最重要,最该感谢的人。
他小时候体弱多病,从有记忆以来,每次生病,都是娘一宿一宿陪着他,哄他吃药,给他做好吃的……
没有娘,他活不到现在,没有什么十岁的生辰。
沈云清蹲在地上抱着他,泪染长睫,“傻孩子,你是娘的孩子。娘对你好是应该的。”
她对安哥儿好,不求回报,更不喜欢爱成为他的负担。
“别哭了,哭得不好看了,一会儿大家都还得看着皇上呢!”
安哥儿吸了吸鼻子,靠在她肩上享受着久违的温情:“我知道的。”
他口气轻松了些,说话也带着笑了,“我让爹把您喊过来,是因为我要去那边了。”
沈云清扶着他起来,“你过去就能看见我了,还巴巴地把我喊过来,就为了撒个娇?”
“没有。”安哥儿低声道,“我只是不想,娘给我下跪。您在这里等着,等我去了之后,您再去。”
众人乌泱泱跪下喊着“吾皇万岁”,如果其中有他的娘亲,他怕自己天打雷劈。
沈云清闻言心中一暖,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笑道:“那有什么关系?你不仅仅是我的儿子,更是九五之尊。”
“我有关系,我不答应。”安哥儿道,“我想让您做太后……”
“快饶了娘吧。”沈云清笑道,“你的孝心,娘当然知道;可是娘不愿意受拘束,之前咱们都说好的。”
“嗯。”安哥儿点点头,“娘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先过去了,您一会儿再去。”
“行,去吧。”
到底是他的一片心意,沈云清感动且不想辜负。
她和贺长恭并排而站,看着已经抽条的小少年,欣慰无比。
她的孩子,以后将会是这天下的主宰。
她信他,定然能完成自己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