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一片欢腾。

来自京城的旨意已经到了，陆明绩果然升任成都府知府，由原本的正五品擢升为正四品。

许多官员终其一生都难以升到四品，陆明绩这一步可以说是跨越了一道鸿沟，说不上一步登天，却也与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知府衙门的众官员为向允言践行之后，陆明绩也就走马上任了。

与陆家的欢腾相反，赵家的气氛却是一日冷凝过一日。

赵学林和袁氏看着今日将将从陆家送过来的，一篇署名为“张云卿”的文章，心惊胆战的同时，又有了种“果然如此”的恍然。

“老爷！”袁氏紧紧攥着帕子，“他们知道了！他们果然知道了！”

赵学林脸色同样极为难看。

见他不说话，袁氏拽住他的袖子：“老爷，怎么办，怎么办啊！这要是让他们揭发出来，不仅咱们明成一辈子的前途尽毁，就连老爷你……”

“够了！”赵学林压不住心头的躁意，怒斥一声：“你就不能让我耳边清净一些吗？”

袁氏所说的，赵学林都知道。

也正因为知道，他才会如此焦躁不安。

袁氏被斥得一愣，但她也明白赵学林此刻的心情，到底没跟他吵起来。

忍了又忍。

“老爷，当初我就说，就算是个穷书生，也别欺负得那么狠，你和明成……”

“住嘴！”赵学林恼怒地道：“现在知道马后炮了？当初怎么就不知道好好规劝着明成，不知道多给那书生一些银子，把他的嘴堵严实了？”

“几次把人家撵出门去的不是你？”

“这几年仗着明成的‘天才’在外面得意洋洋的，不是你？”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要不是你非得与陆芸过不去，非得折腾玥姐儿，陆家就算发现了此事也只能压下来，又岂会像现在这样撕破脸？”

越说越气。

就仿佛，这一切真的只是袁氏的错一样。

袁氏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反应过来，脸色又青又白。

“好啊！”袁氏冷笑一声，“赵学林，现在知道把责任往我头上推了？当初明成借着张云卿急需银子的事让他代笔，你不是还夸明成聪明吗？”

“明成得了天才之名，最得意，最觉得脸上有光的是你才对吧？”

“我折腾陆芸，不也是因为你想借着陆芸乱了陆明绩的心，让他无心跟你争？”

“现在倒是知道怪我了？”

“你有脸吗？”

赵学林的脸也变得青白交加。

论口舌，他可比不过袁氏，到最后也只憋出了一个字来。

“你！”

袁氏可不怕他：“我怎么？”

赵学林怒而拂袖：“有时间在这里与我吵，倒不如好好想想要怎么样才能让陆家把这件事瞒下来，要不然你以为完蛋只有我和明成？”

袁氏不说话了。

……

周氏喜滋滋地拿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纸张，一边翻动着，一边道：“霜儿啊，明日咱们选哪一张给赵家送去？”

陆无霜有些好笑：“母亲，您就抓阄好了，抓到哪张就送哪张，岂不是惊喜？”

“好，那就抓阄！”周氏深以为然，“赵家不是不肯放芸儿带着玥姐儿和离么，往后啊，咱们要让赵家求着芸儿和离！”

如此，方能消她心头之恨！

陆芸拿了帕子掩唇轻笑。

这段时日，她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自从嫁去赵家，她就没像现在这样轻松惬意过。

婚姻大事，明明是结两姓之好，更是让两个人成为陪伴彼此一生的人，可陆芸在与赵明成的这段姻缘之中，却只觉得委屈与憋闷，也许曾经也有过些许甜蜜与美好，但真正回想起来，那些甜蜜其实都是裹着毒药的。

这又何其悲哀。

陆无霜在陆芸的脸蛋儿上轻轻掐了一把：“芸儿，相信姐姐，你现在还嫩得跟朵花儿似的，离了这赵明成，下一个咱们找个更好的！就算往后你不想再成亲了，姐姐出银子给你包……”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氏一巴掌拍在了手背上。

“你这丫头！”周氏瞪她一眼。

前半句还算听得过去，后半句可就惊世骇俗了。

陆芸被逗笑了：“好，都听姐姐的！”

又与周氏说了会儿话，陆无霜拉着陆芸站起身，转身又将如今已经不再怕她的玥姐儿抱在怀里。

“芸姐儿，走，去我那边坐一会儿。”

周氏瞪她一眼，到底是送着她们出去了。

回了隔壁宅子，陆无霜领着陆芸和玥姐儿去了园子里的凉亭坐下。

陆无霜先是让人那了些好克化的点心喂玥姐儿吃，然后拉着陆芸的手：“芸姐儿，我跟你说啊，我方才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也成过一次亲了，什么情情爱爱的，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你想再成亲那咱们就重新找个值得托付的人，若是不想，也犯不着当尼姑，找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咱就拿银子把他安置下来，也不图什么真情，就图个心情舒爽不就成了？”

陆芸咽了口唾沫。

她以前可没听谁说过这样的言论，一时之间难免有些接受不能。

“姐姐……”

陆无霜睨她一眼。

这宅子的亭子被德管家让人修整过，里面不仅极为宽敞，还并不像普通的亭子一样放着石桌石凳，而是摆着四张一看就极为舒适的贵妃榻，以及一张紫檀小几。

陆无霜此时便斜靠在贵妃榻上，她本就容色姝丽，这样一眼睨过来时，更是让陆芸感受到一股子同为女子都无法抵挡的风情。

几乎是一瞬间，陆芸就红了双颊。

陆无霜一指头戳在陆芸的额头上：“别觉得这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和离了咱就是自由身，只要你没欺骗别人的感情，没伤害到别人，那谁都无法指责于你。”

“荣城长公主听说过吗？”

陆芸想了想，点头。

荣城长公主是元景帝的姐姐，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这姐弟俩的关系却是意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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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姐弟俩都有着同样的爱好。

好色。

“别以为女子就不能好色了，如今那几位长公主，就没有一位不好色的，其中以荣城长公主为最，那面首都养了一园子，人直接把每个面首都编了号，每日抓阄决定去宠幸哪个面首……”

陆芸听得瞠目结舌。

成都府离着京城三千多里，有些消息自然是能传过来的，但关于皇室公主的这些桃色逸事，却几乎传不过来。

皇室公主不要脸面的吗？

所以，此时陆芸听着陆无霜说起这些，一时只觉不敢置信。

皇室公主养面首，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历朝历代的公主都有这样的事，不稀奇。

可养了满园子的面首，用抓阄的方式来决定宠幸哪个面首……

这种事，还真是闻所未闻。

“所以啊……”陆无霜捏了捏陆芸的脸蛋儿，“芸儿，以后看中了哪个男人，只要他自己也乐意，及时行乐就好，懂了吗？”

陆芸呆呆地看着陆无霜。

也许是因为陆无霜那微挑的眼角显露的风情，也许是因为陆无霜的话，陆芸的脸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