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在这陌生的陆宅之中，陆无霜和余嬷嬷都睡得极为安稳。

心中有希望，自然随处可安心。

翌日一早，余嬷嬷服侍着陆无霜梳洗妥当。

陆无霜摆了摆手：“知道你惦记你家小侄女，这就去办你的事吧，不用守着我了……”

余嬷嬷也确实惦记着小侄女。

便也没推辞，向陆无霜行了礼之后出了门。

陆无霜则去了程氏那里。

程氏很是惊喜，起身迎了过来：“霜儿……”

她满以为陆无霜是气消了，要与她重叙母女之情。

陆无霜都不再多费唇舌：“忍冬她们四人去了哪里？”

程氏先是失望，然后面色一僵。

这样的表现，分明就是心虚了。

陆无霜早就猜到了，她被逼着进了宫，忍冬四人的下场必定不会太好，但这时看到程氏的表情，还是不由得心里一突。

“说！”陆无霜凌厉地道：“你们，把忍冬她们怎么了？”

程氏又忍不住掉了眼泪。

她的亲生女儿与她不亲，自己把自己过继给了长房不说，如今还为着四个丫鬟如此凶她，让她如何能不难过？

陆无霜不耐看程氏哭，冷声道：“二婶，想想还在宫里的陆无烟，你真的要继续浪费我的时间吗？”

程氏的哭声便是一顿。

果然，陆无烟才是她的软肋所在。

不敢再哭的程氏抬手拭净了泪，嗫嗫嚅嚅地道：“忍冬她们，她们……”

“当初你进了宫，我原本是要将忍冬四人发卖到外地的……”

“烟儿说你与忍冬四人情同姐妹，忍冬四人说不得不愿意离你太远，就，就……”

“就给了忍冬四人选择，要不然被发卖去外地，要不然就留在京城配了小子……”

忍冬四人都选择留在京城。

陆无霜看了程氏一眼。

她当然知道，事情必定不会有这么简单，给忍冬四人配的小子也定是有问题的。

但，她现在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见着忍冬她们。

待回头得了空，她再与程氏计较！

问明了忍冬四人如今的住处，陆无霜拂袖而去。

……

陆无霜没带丫鬟，甚至没坐陆家的马车，而是出了陆家之后雇了一辆马车。

她先去了平武镖局。

当然，她并不是来投镖的。

出入平武镖局的人不少，但陆无霜绝对是其中最吸引人注意的那一个。

门口迎客的一名小厮连忙迎了上来：“小的见过这位小姐，请问您是要投镖的吗？”

这小厮显然是个健谈的，不等陆无霜开口，就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了。

“要是来投镖的，那小姐您可就找对地方了……”

“我们平武镖局可是京城最负盛名的镖局，镖师个个都有一身好功夫，绝不会误了您的事儿！”

“……”

到陆无霜走进平武镖局的大门，这小厮已经口若悬河地把平武镖局好生吹捧了一番。

陆无霜等这小厮把话说完了，这才道：“我找你们大掌柜。”

小厮一时红了脸。

“我还以为……”

陆无霜轻轻笑了笑：“无碍，我找你们大掌柜，你就与她说，姓陆的故人寻她。”

小厮脸更红了，匆匆冲着陆无霜点了点头，然后一溜烟跑去了里面。

不多时，陆无霜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

一名穿着劲装的女子正风风火火地朝着这边走来，女子约二十许的年纪，一头青丝用发冠束于头顶，看起来极为干净利落，让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就会知道“英姿飒爽”这个词的含义。

她的肤色不似别的深闺女子那般白净，而是带了些蜜色，更给她增添了几分女子身上难得一见的活力。

陆无霜冲着女子笑了笑：“好久不见。”

女子顿时就红了眼眶。

“娘……”

只说了一个字就硬生生止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女子才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眶冲着陆无霜笑：“陆小姐，我们去里面说话……”

陆无霜点头。

两人很快就去了后院。

女子关好门，迫不及待地道：“娘娘，您……”

“没错，我出宫了，可不是什么娘娘了，”陆无霜眼里漾出得见故人的笑意，“武艺，三年不见，别来无恙。”

武艺本就泛红的眼里，便有了眼泪滑落下来。

最开始时还克制着，后来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了，渐渐的竟哭出了声，还明显有向嚎啕大哭转变的趋势。

陆无霜：……

她有些无奈：“你如今可是平武镖局的扛把子，人人称赞的大掌柜，若是叫人看到你哭成这样，那不得笑话你啊？”

武艺闻言破涕为笑，一边擦眼泪一边道：“那就让他们笑话好了！”

倒也有了些不拘小节的潇洒。

两人这才开始叙起旧来。

“娘娘……陆小姐，您这三年来过得好吗？”武艺忍不住问道。

陆无霜含笑道：“你应该听说过，陆贵妃如今可是宠冠后宫的存在，就连韦皇后也在陆贵妃手里吃了不少亏，我又如何会过得不好呢？”

武艺却是摇头：“陆小姐的心从来都不在宫里，哪怕外人眼里的陆贵妃再怎么受宠，您又如何会好呢？”

“更何况，您要吃多少苦，才能成为陆贵妃？”

陆无霜沉默。

你看，但凡对她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宫里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与她有着最亲的血缘关系的那些人，竟都以为她在宫里是在享福。

多可笑啊。

但很快，陆无霜就掠过了这个话题。

“好与不好都已经过去了，倒也无需再提。”陆无霜道，“我倒是没想到，不过三年的时间，你就已经干出了这样一番事业。”

尤其，还是以女儿之身。

镖局这个行业，几乎就见不到女子，那些以武为生的镖师们更是不可能看得起柔弱的女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武艺不仅从无到有的创建了平武镖局，还将平武镖局发展成了行业翘楚，让手下的镖师们提起她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

听陆无霜这样夸自己，武艺倒是难得的流露出了些害羞的小女儿情态，微红着脸，低头道：“陆小姐您太过奖了，若不是当初您给的那些银子，又怎么会有如今的我，以及现在的平武镖局……”

她说的是真心话。

陆无霜看着武艺，却是伸手在武艺微微泛红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在武艺诧异地抬头看她时，轻轻拥了拥武艺，在她的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武艺，不必妄自菲薄，你能有今日，都是你自己的努力。”

“就如我当初见着你的时候一样，无论遇着何事，哪怕是在生死面前，你也始终能挺直你的背脊……”

“我以你为傲！”

听着耳边的低语，向来都挺直着背脊，独自面对一切的武艺，便如一个委屈的孩子，忍不住抱着陆无霜痛哭出声。

陆无霜轻轻拍着武艺的背以示安慰。

若有人能见着她此刻的表情，一定会发现，竟是似水般的温柔。

「妖妃眼里的温柔，像是要溢出来了一般……」

「原来妖妃也有这样温柔似水的模样……」

「我就不一样了，我有点羡慕被妖妃宠着的小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