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带着丫鬟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正见着陆无霜带着余嬷嬷几人已经走出了秋霜居。
“霜儿，你这是要做什么？”程氏又惊又怒。
惊是因为陆无霜这明显是要走，怒则是前几日与陆无霜谈话之后留下的。
陆无霜冲着程氏点了点头：“二婶，我先前就说过，只在二叔二婶这里叨扰几日便要回成都府，既然二婶在这里，正好省得我走一趟了，至于二叔那里，就劳烦二婶代为转达了……”
程氏只差没晕过去。
陆无霜说要回成都府，这话还不只说过一次，但程氏和陆明业都没放在心上。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陆无霜说的气话而已。
更何况，陆无霜一个女子，想要离开京城千里迢迢地回成都府，这又谈何容易？
所以在此之前，程氏也只当陆无霜是在虚张声势。
可现在……
程氏只觉头一阵阵发晕。
陆无霜没有理会程氏的反应，“那，二婶，咱们就此别过吧，对了，我还得提醒二婶和二叔一声，可千万别忘了我先前说过的话……”
话说完，陆无霜再不停留，带着余嬷嬷几人迅速往外走。
“霜儿！”
“霜儿……”
程氏连唤了几声，却得不到陆无霜任何的回应。
本就憔悴的程氏看着更是憔悴了。
她不明白，为何她与亲生女儿，竟走到了这一步？
她还想追，身边的嬷嬷却匆匆走了过来。
“夫人，外面来了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她说，她说……”
程氏脚步一顿，厉声道：“她说什么？”
“她说……”嬷嬷很是为难，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口，“她说……求夫人您看在老爷唯一的儿子已经十岁了，让她进了门吧……”
程氏一时又气又恨。
“不过是个养在外面的贱蹄子，竟敢打上门来？”
她捏着帕子就要去找那外室算账，又哪里还顾得上离开的陆无霜。
……
陆无霜几人先去了榆钱胡同。
忍冬几人也早就准备好了。
不像陆无霜这里行李都收拾不出什么来，榆钱胡同这里，要跟着陆无霜一起去成都府的丫鬟婆子小厮加一起都有快五十人了，每个人都带着大包小包的，这么多人凑到一起便显得格外的热闹。
德总管迎上前来，笑眯眯地道：“主子，大家都准备好了！”
只待陆无霜一声令下，就可以动身了。
无论是德总管还是这宅子里的人，都是无处可依的苦命人，好在，还有主子可以给他们一个栖身之所，是以众人的眼里都有着期待。
陆无霜扫了一眼，便也轻轻勾唇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走吧。”
她这一发话，等在这里的众人顿时就动了起来，搬东西的，牵马车的，把行李往马车上抬的……
格外的有条不紊。
忍冬四人将这些看在眼里，不由得对视一眼。
与陆无霜重逢之后，主子只问过她们这四年来的遭遇，但她们对主子这四年经历了什么却一无所知，只是心里有那么些模糊的猜想，但现在……
待所有东西都装上马车，陆无霜道：“空青，秋桑，你们先去后面那辆马车。”
空青和秋桑依言离开。
陆无霜这才看向忍冬四人：“我知道你们心里有很多疑问，暂且先按捺一下吧，等到出了京城，我再与你们细说。”
忍冬四人赶紧点头。
……
陆无霜一行将近六十人，再加上行李，坐了十好几辆马车，一路浩浩荡荡地出了西直门。
武艺已经领着平武镖局的一众镖师等在这里了。
“陆小姐，您来了。”武艺笑着迎上来，“我安排了三十名镖师，其中还有两名总镖头护送您去成都府，路上有什么事您只管招呼他们一声，我已经交代过他们了……”
事实上，为了护送陆无霜回成都府，武艺几乎将平武镖局没跑镖的镖师都抽调出来了，可想而知，在这些镖师回来之前，平武镖局就连接镖都是个问题。
这些，武艺虽然没说，但陆无霜想也能想个大概了。
她冲着武艺摇了摇头：“你啊……”
倒也没有拒绝。
果然，见她接受了，武艺明显笑得更开心了。
陆无霜和武艺都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只略说了几句，便开始道别。
“那，我们就在成都府见吧。”陆无霜道。
武艺点头。
知道很快就能再见，她倒也没有那么不舍了。
在武艺的目送下，陆无霜一行人登上马车，在镖师们的护送下，缓缓离开了京城。
到此时，忍冬四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陆无霜笑着看她们：“怎么，还怕发生点什么意外走不成？”
可不是嘛！
忍冬四人连连点头。
陆无霜坐的马车是德管家准备的，马车里空间很大，坐上陆无霜和忍冬四人绰绰有余，固定在车内的小几上还摆着点心攒盒，里面放着各式点心。
陆无霜看着对面的四个丫鬟，“我这四年的去处，你们很疑惑吧？”
忍冬和半夏白芷都点头，紫苏先是点头，然后却又摇了摇头。
几个人于是都看向紫苏。
紫苏抿着唇：“主子，最开始时，突然见不着您了，夫人还拉了我们要配人，我们只以为，夫人只是想把我们换成她给您准备的人……”
忍冬三人点头。
最初时，她们确实是这样想的。
“直到知道了夫人要把我们许给谁，我们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程氏与陆无霜虽然多年未见，但再怎么说两人也是母女，程氏会想着把陆无霜身边服侍的人换成自己人，倒也不奇怪。
怪就怪在，程氏竟给她们寻了那样四个人。
“主子，您与我们相伴十几年，我们对您的脾性再了解不过，无论如何，您也不会同意夫人将我们许给那几人……”
也是到这时，忍冬四人才意识到，陆无霜只怕是出了事。
那时她们又急又忧，可她们在京城没有任何的根基，又被程氏紧紧捏在手里，压根儿就见不着陆无霜的面，自然也就无从得知陆无霜的情况。
再后来……
忍冬四人嫁了人，除了紫苏之外，其他三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更被人看得死死的，连出门都难，更不用说去打探陆无霜的消息了。
紫苏是唯一的例外。
“主子，先前有一次，我去看望忍冬她们三人，回程的时候正巧遇到了‘陆家大小姐’……”
陪伴陆无霜十几年，紫苏再清楚不过谁才是陆家大小姐，而那个看到她时目光不曾有片刻的停顿，被旁人称作是“陆家大小姐”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她的主子！
也是到这时，紫苏才总算明白，自家主子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陆家送进宫的那位，才是她的主子啊！
紫苏猜到真相之后，也曾跑回陆家想要找程氏和陆明业要个说法，可也只见到了程氏一次。
“夫人说……”
程氏说，这件事但凡是传了出去，陆无霜就是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紫苏恨得眼睛都红了：“主子，夫人她，她……”
程氏这是在拿陆无霜的命威胁她！
主子是程氏的亲生女儿啊！
程氏，她无非也就是拿准了忍冬四人就算猜到了真相，为了陆无霜的安全，也不敢将这件事传扬出去！
紫苏想想当初的情形，就恨得咬牙切齿。
那时的紫苏很绝望。
从小伴在陆无霜身边的紫苏自然相信陆无霜，相信她无论身处何种环境都能过得好，可那是深宫，一入宫门深似海，她的主子，又要如何才能从深宫里出来？
“我知道忍冬和半夏白芷，她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等着主子归来的，我怕她们知道了会受不住，就……”
就从未告诉过她们真相。
原来是这样……
忍冬三人都将手覆于紫苏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