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想问你,刚才你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呢?”
她有点纳闷,明明大师兄的房间距离自己这里还是比较圆的。段鹏站起来,把烛台放回去,“我就没回去。”
“那你在哪儿呢?”
阮柔惊讶极了,大冷天的,这半夜时分,他一个人在哪儿藏着呢?“就在你门外。”
他回答的很轻松。明明鼻子都冻红了,他也不说,阮柔看着他刚毅的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段鹏在几个师兄当中年纪最大,已经二十有二,几年前她还觉得他和那些愣头愣脑的师兄没什么两样,就这么一晃的功夫,大师兄已经变得和先生一样,是个沉稳的男人了。她愣愣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这个人……段鹏见她不说话,以为刚刚吓着她了,自己看了看被碧血蛛缠的很紧的宝剑,想了想,还是没有拔出来,就这么放在这儿打算等着先生回来一起禀明,“我就在门外,这东西你别动它,让先生回来处理。”
他不大放心的看了她一眼,“有事叫我。”
“大师兄!”
她现在就有事儿。他停下来,看她。“你……别走了,好不好?”
她有点哀求的看着他,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招人怜爱,她抱着自己的膝盖,“我……我有点害怕。”
要她一个人对着这个要死不死的蜘蛛半宿,她可没那个胆量啊。段鹏嗯了一声,想想也对,他担心的是万一这白乎乎的丝里的碧血蛛又恢复过来,反扑她可怎么办,要是碧血蛛真的通灵性,它一定会起来报仇的。他找了两把椅子前后一搭,横在她和碧血蛛之间,后背往椅子上一靠,脚也叠了起来,“睡吧,还能睡上一个多时辰呢。”
感觉有他在,心里就踏实多了,阮柔点了点头,拉过来被子躺下。但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一会儿是华少的小黑脸,一会儿是段鹏坚毅的脸,不断的来回交换。闹得她心绪不宁的,一骨碌坐起来,看见段鹏抱着肩膀,想了想,试着自己下了地,捏着自己的被子。刷!他的手像钢铁钳子似的卡在了她的脖子上,快得她根本没看见他是怎么出的手。“师兄……”她瞬间涨红了脸。段鹏清醒过来,看见是她,赶紧松手,有点抱歉,等到他看见阮柔手里拿着的东西的时候,这种愧疚感更深。她本来就脚疼,这么一闹根本站不住,就往后面仰了过去。段鹏手疾眼快,一把捞起来她,关切的问,“没伤着你吧?”
“没,没有。”
她绝对说谎了,脖子上那道红痕是那么明显,怎么可能没事儿。他暗暗后悔自己下手有点重,其实怎么能怪他呢?他的警惕性可是一流的,有谁靠近就会立刻做出反应,这可是白川亲自教授他的呀。“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低的不能再低。“额。”
他才发觉自己还搂着她,这姿势,实在是太过亲密。天色也已经开始发亮,段鹏吹熄了蜡烛,两人一起对着地上的白团发呆。碧血蛛是小师妹的宝贝,小师妹又是先生的宝贝,现在碧血蛛半死不死,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等先生回来,会不会也给大师兄这么来上一剑出气呢?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跳上了她的脑海,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不如我们跑吧。”
段鹏根本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我们下山逃跑吧!”
她又说了一次,眼睛闪亮亮的。段鹏惊愕已极,低垂着睫毛不知在想什么,他忽然抬起头,看她,“你愿意和我一起走?”
他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阮柔点了点头,她不想看见这么好的大师兄变得和那蜘蛛一样,要死不死。好歹也是为了她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的,要是大师兄真的被责罚了,她心里一定会很难过的,对,就是因为这个,她坚定的给自己打气。段鹏似乎很是喜悦,噌得站起来,拿起华少的青铜剑拉起阮柔,“要走就趁现在。”
现在下山还有时间,晚了,就来不及了。阮柔好歹也是练过功夫的,她的脚经过一夜调养,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这会儿心里又激动,所以跟着他跳下床的时候也没觉得多疼,两人就这么什么也没带,路过白川房间的时候,段鹏忽然停了脚步,把剑递给阮柔,自己则跪了下来,阮柔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跪下,两人朝房间磕了几个头,段鹏深感惭愧,先生把他培养成人,结果呢……山上的公鸡鸣叫一阵阵传来,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两人起身之后直接抄了小路往山下跑。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山路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阮柔看着近在眼前的出山口,心里说不清是喜是忧,她扫了一眼他背后的青铜剑,忍不住开始想念另一个人来。“大师兄,我们回来啦!”
师弟小五跳上房前的一块石头,往段鹏的房间里喊,他叫了几声,都没见有人答应,真奇怪,大师兄不会贪睡的啊?他还想和他好好说说昨天晚上他们和马匪大战的好戏呢。“五师兄,你看见大师兄没有?”
有点悻悻的从石头上跳下来,小五摇头,“我喊了半天,没人理我。华少,你也找大师兄啊?”
“是啊,昨天巡山的老翁说看见是大师兄回来替我收了青铜剑,我想问问他放哪儿了。”
华少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拍了拍脑袋,“算了,等他回来再说,我先去看看师姐好了。”
小五不怀好意的挤挤眉毛,“哟!这就想你师姐了啊?”
华少是在大街上逃过生活的孩子,流里流气的人见得多了,自然明白他那眼神的意思,哼了一声,“我不和你说了。”
说完,自己就跑着往阮柔的房间去,还没等进院子,就看见师姐们围成一团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他个子高了很多,很轻易的透过人群看见屋里的情况,屋子里床榻有些凌乱,被褥都没有来的及整理,地上一团白花花的东西,不知道是啥,上面斜着插了一把宝剑。东西不认得,但是那剑,他却是认得的,那是大师兄的剑。“师姐呢?”
他愣怔的问了一句。女弟子们回头见是他,有点可怜似的摇了摇头,她们都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于此同时,接到消息的白川也来了,众人给他让路,白川进屋就看见了地上的东西,眼睛骤然收缩了一下,那团白花花的东西底下,碧绿色的血迹已经快要干涸。碧血蛛!他走上前,一挥袖子,段鹏的剑就飞了起来,咣当掉在地上,他捡起白茧,感觉里面还有一丝动静,放进袖子里,转身看了一眼凌乱的被褥,床上还隐约有斑驳的血迹,他走过去,捏起来一点嗅了嗅,是女子血液的味道,但是血色有些不纯,似乎掺杂了别的什么东西。“先生!大师兄也不见了!”
小五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几个师弟找了全山,也没看见大师兄的影子。”
大师兄和阮柔师妹一起失踪了!徒弟们一看看我,我看看你,难道……他们这是私奔了么?“还有我的青铜剑,也不见了。”
华少挠了挠脑袋,说了一句,这会儿人群里没什么人说话,安静的很,他的小声嘀咕也变成了大家都能听见的动静,白川看了他一眼,神色凝重。怎么说,山上出了这样的事儿,也不光彩。也是因为他平时对这些孩子们疏于管教,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先生,要不要派人去追回来啊?”
小五有点舍不得大师兄。“不必了。”
他冷着脸说,同时扫了一圈在场的弟子们,“如果你们当中有谁中意了自己的师兄弟或是师姐妹,也可以现在一起下山去。我不阻拦,也不会责罚。”
女弟子们红了脸,低下头不说话,男弟子们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人说话,白川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应答,冷森森的说道,“很好,既然没有,以后有了再同我说,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是你情我愿的事,我白川不会阻挠你们的幸福。”
是啊,他自己都没挣来的幸福,弟子们有了,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他说的是心里话,但是他此刻的表情看在大家眼里,刚刚那句就成了铁定的威胁。“那……大师兄,怎么办?”
小五垮了脸,听先生的意思是要放弃他了?“不用急,他会回来的,和你师妹一起。”
他甩下一屋子不明不白的弟子,自己走了。袖子里还有个生命等着他去救,不过,他已经没有把握能不能救好它。山崖底下,用树叶接了点水递给阮柔,段鹏喘了口气,看了看行程,“这里应该已经安全了,先生他们回来是断然不会走这条路的。”
阮柔乖巧的点了下头,喝光了水,擦了擦嘴,“都是我不好,大师兄。”
段鹏回头看她,见她眼圈微微发红,心里一软,走过去,情不自禁的就抱住她,低头吻上她的眼睫,阮柔吓了一跳,慌忙推了一把,“大……大师兄。”
段鹏的眼睛里有些错愕,连私奔都肯了,这又是怎么了?阮柔抿着嘴,手脚都无措起来,怎么办,大师兄他真的误会了自己,这可怎么办?她正想说点什么,忽然一阵眩晕恶心袭来,让她踉跄不已,手抚上额头,身子一晃就倒下了。段鹏惊了一跳,慌忙伸手抱住她。“阮柔!你醒醒。”
他摇晃着她,却没有得到半点反应。蓦地,袖子露出半截她的手臂,他才惊愕的看清,她的手臂上,一点细微到不可察觉的小圆孔正在往外流着绿色的液体,低头一闻,腥臭扑鼻。碧血蛛!段鹏顿时脸色苍白,他竟然粗心如此,没有察觉阮柔已经中毒。显然的,她的毒气在刚刚的山路奔波中,被提前激发!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咬了咬牙,抱起昏厥的阮柔,一步步朝回山的路走去。再大的惩罚就让他一个人背吧,总之,阮柔不能死,就算先生要了他的命去给碧血蛛抵命,他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