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出蚁穴的工蚁越来越多,但已不像刚开始时杂乱无章。尽管糖山上依然漫布着零零散散的工蚁,但更多的个体则沿着最初那只搬运的工蚁的路径,排成一溜狭长的队伍,如港口繁忙的搬运工一般,将大于自身体积数倍的糖块搬运回巢。
看来那里就是蚁后的位置了。秦光盯着折线尽头,工蚁们涌入泥中的凸起土块。他想到了又一次,用白砂糖将工蚁引出,然后开始一只只消灭的童年场景。
或许将整块鸡爪槭下的泥土刨出,也是可以的,但这种整体毁灭的行为看起来,仍是不够优雅。有的放矢,才是他与它们的区别。
秦光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笑。
“秦教授,别玩了,传达室大爷给你送上来了两封信。”常健新走到实验室连接天井的门口,扬了扬手里两个红色镶边的信封,朝着他大声喊道。
那信封秦光甚是熟悉,甚至,那造型的再次出现,于他而言,并不感到意外。毕竟,现在能被邀请加入玫瑰之眼,对于混学术界的人而言,是一件与有荣焉的事。
与其他挤破头写申请、想要挣得一张入场券的人们不同,半年前他收到这邀请函之后,果断回信拒绝了。
“怎么是两封?”秦光走过去,疑惑地问道。
“没搞错,两封都是你的名字。”常健新又核对了一遍信封上的邮寄地址,将两封信都交给了秦光。
其中一封是用英文书写的,“doctorchang”的豪迈硬笔书法显得有些潦草,那仿佛是一个一心扑在科研事业上的人所写的。看寄出的地址,是来自一个遥远的北欧国度。
秦光看到信封正面内容的时候,双手抖了一下。他有些激动。这正是他苦等已久的回信。
他看向了第二封信。这是一封用蓝色圆珠笔写的中文信件。信上没有寄出地址,却在信封正中央,用娟秀的笔体写着“秦光收”几个字。这字样他有些熟悉,却一下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秦光没有立刻将两封信拆开,而是看了一眼仍在忙碌中的常健新。
“o教授已经回信了,这次测序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你等会儿,我问问。”常健新看了看手上的瑞士表,从实验台下掏出一个大哥大,笨拙地按下了几个号码后,将那巨大的砖头,以和娇小身材极不匹配的姿势,开始接听。“嗯……嗯……好的。我会转告秦教授。”她露出了假笑,对着秦光不住地点着头,又寒暄了两句,终于挂断了电话。
“那边说了,和前几次的结果是一样的。”
“一样的,不是巧合吗?”秦光将那封中文的信件放下,感到了手里这封越来越沉的分量。
常健新看秦光拿着那封英文的信件,发着呆,忍不住想要将他叫醒,便小声说道:“这种事,没准还真是他们搞错了。那信……真是那个国外知名的生物学家寄来的?”
“搞错了,不,不会……”秦光回过神来,坚定地说道,“让我先看看信吧。”
秦光拆开了那封盖满印章的国外来信。他发现文字被很贴心地翻译成了中文。
“秦光博士:
您好,我是o博士。你在来信中提到的有关早衰症,近来我所处的地区出现了许多类似的症状。目前,尚无法完全判断此事是否与人体细胞中dna的端粒有关。
尽管目前我的研究成果遭到了周遭许多质疑,但我仍感激能有一位来自大洋彼岸的同行倾听者。我提出了细胞的年轻程度与端粒的相关性。端粒越长,细胞越年轻,而端粒越短,细胞则迈向衰老死亡。
众所周知,端粒存在于dna结构的两端,由没有实际意义的数组碱基对构成。它就像dna的安全帽,在dna复制的过程中通过不断消耗,来起到维持dna稳定的作用。细胞每分裂一次,大约就要消耗数十上百对端粒碱基对。
这也制约着细胞的寿命。一个细胞分裂百次左右,其dna的端粒就会消耗殆尽,这也意味着细胞的死亡。进而,是人体的衰老。
在研究中发现,人体内确实存在着一种逆转录酶,在促进端粒的合成。这种酶广泛地存在于生殖细胞及各种性器中,减缓着人的身体走向衰老。
至于你提出的是否存在加速端粒消耗的酶,没有确切的发现和试验能给出答案。
我的朋友,我们不妨进行一下猜测,这种加速衰老的酶也许是存在的,但它不利于人类的生存,也许会存在于神的体内。
当然,这些是我这个苦闷的科学家的玩笑话。区域性衰老症状的调查,我被排除在外,就不能说一些闲话么?
如果你有什么发现,请一定要给我回信。
祝你安康。
o博士”
秦光看完信件,默默交给了常健新,自己则检查着常健新有关dna提取实验的进展情况。
“秦教授,测序报告到了。”一个研究员走进了实验室,将一沓厚厚的衰老症患者的dna测序报告交给了秦光。后者开始皱着眉头熟练地翻看。
“秦教授你看,这位教授也说,没有确切地发现有加速端粒消耗的酶呢。”常健新看着信,又偷瞥了一眼秦光的神色,说道,“也许我们,是真的打错了主意?”
“不会,”秦光将那报告翻到特定的页数,展示在常健新面前,“第七份了,结论都是一样的,测序报告中,检测到患者的端粒比正常人要短得多。”
“也许是天生的?”常健新满不在乎地说,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也不会啊,都集中发生在一个区域,我记得是在a县,男女老幼都有,就这么巧都患病了?”
“这只是其一,我查阅过资料,以往的早衰症病例,多是在年幼时期就出现了症状。现在的患者中,很多是平安度过了前几十年的人。”秦光沉思道。
“基因突然显性?还是抑制作用突然消失?那也不会成堆爆发啊。”常健新没谱地瞎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