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写在了编年史中的。”
这是一个异国的年迈老妪。尽管岁月已经无情地剥蚀了她的绝世容貌,但她的站姿依旧坚挺从容。
跃动的红色火光下,张秋林发现她的皮肤依旧如雪般洁白。
她的双手轻轻交在一起,裸露的手臂上,覆盖着一件老旧而样式奇特的蓝色经络黑斗篷。
当海伦娜从生产后的虚脱中苏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这个奇迹般诞生的孩子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
但她等来的,并非是和谐而美好的家庭生活,而是一场残忍的诀别。
“海伦娜:
对不起,我走了,带着这个本不应出生的孩子一起。
我对你并非没有爱,当我第一次在血湖旅馆看见你,就被你的一切吸引。但你身上散发的气息又让我望而却步。我做了一件不得不做的事,那是我的使命,却造成了公爵的死亡。
所幸那玩意消耗量大,作用范围有限,当时身在旅馆中的你逃过了一劫,这让我稍感安慰。
我深知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你的身上有我们的色彩,但也存在着杂质,这让我一直对我们的关系望而却步。
这样的意外结合,会诞生出怎样的结果,我不得而知。所以我决定将孩子带走,请原谅我的自私。
对不起。
艾伯特。”
他走了,走了……带着孩子一起,在我最虚弱的时候……
海伦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的心情一下从天堂掉入地狱,只是泪已经流干了。
“瓦特,瓦特……”她轻声呼唤道。
那个唯一忠实的仆人仿佛像受了惊的小耗子,一溜烟跑到了她的跟前。
“主人,有什么需要吗?您现在身子很虚,需要多休息。”瓦特看到海伦娜身上滑落的被褥,忙不迭地替她盖好。
“艾伯特,他走了吗?”海伦娜掀开被褥,用最后一丝气力滚下了床。
“我听到艾伯特先生在您熟睡后不久便出去了。”瓦特扶住海伦娜,又机灵地环视了一圈只剩海伦娜的小屋,惊恐地问道,“主人,他带着您的孩子吗?他还这么小。”
“是啊,我还没来得及给他起名字。”海伦娜在凄厉的笑声中,再次晕了过去。
在那之后,这个绝望的女人与她忠实的仆人,开始了在欧洲大陆上漫无目的地寻找。
一百多年过去了,她从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变成了垂垂危矣的老妇。尽管她体内的先祖之血如同生命源泉一般,源源不断地为她提供着活力,但她属于人类的皮囊已经无法保护它太久了。
在一次偶然,海伦娜来到了一处战场上。那里的硝烟已经散尽,或者说这是一场不战而胜。海伦娜默默地走到战场中央,习惯性地看向那些尸体。有一具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中年的奥斯曼士兵,在他死后下体被刺穿。她已经感受不到他一丝微弱的气息了。
那尸体的脖子上戴着一个银色的利剑吊坠,海伦娜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艾伯特他那没落世家的族徽。
这是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甚至没费一兵一卒,在不远处注意到她的这位疯狂将领,只用了上次战役中敌人的尸身,就吓退了来犯的泱泱大军。
海伦娜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和自己的后人告别。她的心里已经下定决心,如果眼前的孩子是她最后的血脉,那这个被选中的家族,即将在她的手上断送。
“神”也会困惑,他一定是在困惑中找错了人。而她所能做的,只有将这血脉转托给真正能发扬光大的人类强者。
想到这里,海伦娜望了一眼远处的胜利者,现在他正春风得意,在等等,还不是时候。
她向那男人轻轻鞠了一躬,消失在了他的视野内。
胜败乃兵家常事,所幸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十多年,她的皮肤只是多了两道皱纹,而这位昔日的嗜血狂魔已经成了君士坦丁堡地牢中的阶下囚。
蜂蜜很好地保存着他的尸身,也让他的身体细胞没有完全衰亡,这就够了。
海伦娜轻易地短暂催眠了那些看守的侍卫,又将自己银色的血液倾洒在了弗雷的身上。月光照进了阴暗的牢房,她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复苏。
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苏醒的弗雷注意到了她。
在血液的作用下,他的皮肤生出了肌理,变得和雪一样白。眼睛与他生前一般赤红,只是映射出的,不是嗜血的狂热,而是冰窖一般的刺骨。
“你究竟是谁?”弗雷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老妇人,用低沉的嗓音问道。
“你可以叫我……德古拉。”海伦娜优雅地笑着说道,笑中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沧然。
“德……古拉?”弗雷艰难而困惑地问道。
“那是神的居城的名字。我……曾经是他们的使者。”
“你要做什么?”弗雷警惕道。
“给你你渴望的一切。”
海伦娜开始解开斗篷,又褪去上衣,将一把藏在袖中的匕首抵在自己胸前。
在弗雷惊讶的目光中,海伦娜向下划破了自己的皮肤,将那先祖之血取了出来。
“它现在是你的了。”跃动的银光之下,她轻声说道。然后没等惊愕的弗雷缓过神,她将那银色的光辉推入了弗雷尚未完全愈合的胸腔内。
“我的使命终于结束了。”海伦娜黯然说道。随着胸前的伤口逐渐恢复原样,她感到了衰老的气息扑面而来。几十年?或许还有十几年,自己也会如同一个正常人一般死去吧。
身后的弗雷发出了声带还僵硬着的惨叫。海伦娜慢慢走出监牢,看到那几名在弗雷的惨叫声中还未苏醒的监狱看守。
同样仍保持着忠心的瓦特迎上来,看到行动有些踉跄的海伦娜,连忙搀扶住。
“我们已经很老了吧。”海伦娜望向瓦特,他看起来更像一位经年的老友,她第一次感受到他年迈时的心境,“不知道还要在这片土地上活多久呢。是时候找个远离纷争的地方,度过我们的余生。”